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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天蒙蒙亮时,“我”赶到约定地点,与马朔、马度、赵时及二十余汉子汇合,众人配备兵器与抛石机。“我”先让钟离监视桓温,自己带众人按计划前往山谷拦截赵氏兄弟。 此前探明赵氏兄弟会经山谷小道,山梁有山寨,山谷 ...

  •   “骗局!”马跑了,我懊恼地认为,这匹马是那个自称匈奴人的马贩子骗钱的工具。他利用老马识途的特点,让马甩掉买家后再回去,周而复始,一定骗了不少人。我竟然轻信了他的鬼话!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也不至于上当。西汉时期严禁汉匈之间贸易往来,汉武帝曾因长安城中的商户与投降大汉的匈奴人进行贸易,砍了五百多人的脑袋。我居然相信地处中原腹地的河内郡马市上会有匈奴人卖马,简直是愚蠢至极。

      然而,我把当时的人想得太复杂了,他们还是讲诚信的。正当我胡思乱想外加咒骂的时候,那匹马居然又跑了回来。它停在我身边,朝地上蹬了蹬马蹄,长嘶一声,随后转头向它回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几个意思?”我思忖道。文学作品中常说马有灵性,“莫非……?”想到这里,我起身跟着马向前跑去。跑了十几分钟,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的一幕惊得我目瞪口呆。

      山坡下面有一条小河,河边的土路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哪里见过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心里一紧,心跳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四处看了看,除了昂着头的马和紧张得能听到心跳的自己,周围没有别人。我强忍住内心的震惊,强行调整呼吸,试图让紧张而失速的心跳平静下来。随后,我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步步走下了山坡。

      我站在那条被鲜血浸透的小路上,内心的紧张已被熊熊的怒火取代。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窒息。在这片死寂当中,一辆绑着大红花的马车显得格外刺眼。马车内空无一人,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我不禁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让凶手在这样一个本该喜庆的日子里,挥起屠刀,将喜事变成了人间地狱。

      愤怒之余,我心中升起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必须查明真相,为这些无辜的生命讨回公道。于是,我开始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希望能找到一个幸存者。显然,凶手们都是冷酷无情的高手,几乎每一刀都直取要害,连那些手握刀剑的护卫也未能幸免。他们手握刀剑圆睁着双眼,仿佛在向苍天控诉心中的不甘与冤屈。

      我抱着一丝希望,逐一检查每个人的脖颈,寻找那微弱的心跳。终于,在马车的后方,我发现了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左肩至后背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的脉搏仍在微弱地跳动。我迅速将他翻转过来,用力掐住他的人中穴。片刻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随后又扫过满地的尸体,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间紧迫,我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必须尽快从他口中获取关键的线索。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伤痛而难以发声。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同时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男子艰难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手指颤抖地指向后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此去向东二十里,去马家报信……小姐被中月使掳走了,快去救她……”话未说完,他的眼神再次涣散,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我迅速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我撕下他衣服上的一块麻布,紧紧包扎住他的伤口,随后将他安置在那辆挂着大红花的马车里。至于他能否挺过这一劫,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仔细检查了倒在地上的其他人,总共有三十八人。其中二十人手持刀剑,显然是护卫;六名年轻姑娘和两名中年妇女,或许是随行的侍女或亲属;其余十人身份不明,但从衣着判断,可能是仆役或杂工。确认再无生者后,我才意识到,是我的马将我带到了这里。站在满地的尸体之间,马儿显得异常兴奋,不停地发出咴咴的嘶鸣,前蹄刨着地面,仿佛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书上曾说,经历过战场、见过血腥与死亡的战马,一旦闻到血腥味,便会唤醒它骨子里的战斗本能。从它的表现来看,这匹马显然曾经驰骋沙场,怀念着那段刀光剑影的岁月。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这匹马刮目相看——它绝非寻常马匹,而是一匹真正的宝马良驹。刚才是我驾驭不当,错怪了它。

      我无法驾驭这匹烈马,只好牵着它,沿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疾步前行。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奔波,眼前豁然出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村庄。进了村子,一番打听才得知,我在马背上颠簸狂奔了数个时辰,竟已从河内郡一路跑到了上党郡的属地。不仅完全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而且偏离了五六百里之遥。这匹马的脚力之强,实在令人咋舌。

      站在马家高大的门楼前,望着门上悬挂的象征喜庆的大红花,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那鲜艳的红色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嘲弄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悲剧。马家听闻有人前来求见,家主亲自带着几位门人迎了出来。眼前这位年约四十的男子,腰悬三尺宝剑,气度非凡,面带笑容,显然是个有身份的人物。尽管于心不忍,我还是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我说完,男子的脸色骤变,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在眼中交织。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在确认我说的话是否属实。见我神情笃定地点了点头,他才长叹一声,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吩咐家丁带人前去收殓尸体。

      “还是报官吧。”见对方似乎没有报官的打算,我忍不住提醒道,“如此惨剧,理应让官府出面缉拿中月使,还死者一个公道。”

      “缉拿?”男子苦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苦涩。他沉默片刻,随后缓缓说道:“先生,请先到舍下稍作休息,稍后还望您将详情告知几位客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仿佛早已看清了某些无法言说的真相。

      “好说。”我听出他的话中另有深意,似乎并不希望官府插手此事。既然遇上了这件事,我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同时也想看看马家打算如何营救被掳走的大小姐。于是,我将马匹交给门人,跟随他走进了院子。

      这座坐东朝西的三进宅院透着古意,青砖墁地的庭院里,正厅的鸱吻檐角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粗看不过是寻常富户的宅邸,然而,当我跨过五寸高的雕花门槛,一眼看见正厅四壁悬着已经有些褪色的《牧马图》帛画,主座后的玄色屏风上,铁画银钩刻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秦篆,才明白马家不仅仅是旺族,正堂中的战国遗风说明马家先祖乃是战国时期的战将。

      九尺见方的厅堂内,六张黑漆几案沿主座分列两排,每张几案后面都放着三个素色蒲团。当我跪坐在蒲团上,突然发现这种跪坐的姿势竟与邯郸赵王城遗址出土的壁画中的坐姿如出一辙,仿佛时光在此刻倒流,将我带回了那个金戈铁马的时代。

      男子坐在主座上,神情凝重。一位青衣侍女捧着青瓷执壶,轻步走来,为我斟了一杯茶。瞬间,茶盏里浮动的暗香与主座几案上青铜博山炉中的袅袅青烟混在一起,仿佛将早春的海棠梨花揉碎浸在了茶盏里,淡淡的香气在厅堂中弥漫,令人心神一静。

      青衣女子退下后,主座上的男子起身,双手合于胸前,郑重地向我施了一礼,说道:“马服君七世孙马轲,拜谢先生传讯之恩。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听到“马服君”三个字,我心中一震,这才明白马家不仅仅是本地望族,而是与秦始皇同姓的伯益后裔,战国时期名将赵奢的子孙,属于赵姓的一支。赵奢英勇善战,功勋卓著,受封于马服,史称马服君。其后代庶支子孙便以封邑为姓,马家应该便是其中一脉。

      想到这里,我赶紧起身,双手交叠于胸前,腰身微折,行了一个标准的西汉揖礼——这是临行前管仁教给我的西汉礼仪。随后,我恭敬地说道:“小可卫国,乃一介游士。途经河边小道,见血色浸染黄土,唯一伤者托我传讯于马家,小姐被中月使掳走,送亲人尽数被杀。”

      马轲长叹一声,目光如炬地在我身上扫视了一番,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先生口音不似本地人,敢问先生从何处来,欲往何处?”

      我深知他为何试探,为何心存疑虑。毕竟事关几十条人命,任谁都会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心生疑窦,甚至怀疑。若换作是我,亦会将眼前之人列为头号疑犯。我理解他的心情,故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答道:“某自广阳蓟县而来,本欲前往长安,不料路遇此事,唯一伤者令我前来马家传讯,焉有不管之理?”

      “长安?”马轲眉间的皱纹骤然加深,瞳孔猛然收缩,语气冰冷地说道:“自蓟县欲往长安,当出河内郡西行,经洛阳、潼关。先生何故绕道至此?”

      “说来惭愧。”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今晨于河内郡马市购得一匹快马,奈何在下不通骑术,竟被那烈马一路带至事发之地。见满地尸骸,心中愤懑难平。幸有一息尚存之伤者告知乃马家送亲队伍遭此横祸,路遇此人间惨剧,岂能坐视不理,故前来报信。”

      “难怪。”马轲的眉头稍稍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他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我观先生的马,怕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此等神驹,若非精通骑术之人,实难驾驭。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竟舍得将此等宝马售与先生?”

      “汗血宝马?”我心头猛然一震,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咚咚作响。汉武大帝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一匹法血宝马,不惜举国之力,直到南匈奴臣服,才能一偿夙愿,获得此等神驹。而我,竟以区区二十多两白银便购得此等宝马?我难以置信地望向马轲,眼中满是疑惑与震惊。

      “若我未曾看错,此马的确是汗血宝马无疑。”马轲目光如炬,直视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肃然,“先祖赵奢,因战功赫赫,受封马服君。我马家一脉,世代以骑射传家,以待建功立业之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此等宝马,即便出价万金,也难得一见。先生能得此神驹,真是天大的福气。”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心中既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奈:“可惜在下不通骑术,反倒糟蹋了这匹宝马。从河内郡出发时,那马失控狂奔了数个时辰,竟一口气跑到了离此几十里的地方。河内距上党少说也有五百里,此马的脚力,着实惊人。”

      马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先生虽不通骑术,但能驾驭此马至此,已是非同寻常。此马既认先生为主,想必也是缘分使然。”

      谈及马匹,马轲仿佛换了个人,眉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连家门惨祸都暂且抛诸脑后。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几案上青铜剑的蟠螭纹,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说道:“此马若是粮草充足,虽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对骑者的要求极高。若无高超的武艺傍身,怕是耐不住长途颠簸。”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先生在此马背上颠簸了数个时辰,却神色如常,想必身怀绝技。”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深浅。宝马疾驰时对骑手的冲击力,绝非寻常人所能承受。马轲仅凭马匹的状态便能推断出骑手的情形,这份眼力着实令人叹服。见他如此直言,我也不便再作掩饰,拱手说道:“马兄慧眼如炬。在下确实习过一些防身之术,却未料到竟能在宝马疾驰时护住周身,说来实在是惭愧。”

      正说话间,一位门人匆匆入内,见我在场,面露迟疑之色。马轲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但说无妨。”

      那人瞥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大小姐不见其踪,二十位护师尽数身亡,送亲队伍中唯有马涉侥幸生还,只是伤势极重,恐需将养数月方能痊愈。”

      “我知道了。”马轲沉吟片刻,脸色凝重,沉声说道:“速请赵家老爷子、二爷和三爷过府商议此事。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通报河内张家,莫要让张家误会我马家有意悔婚。”

      他的声音虽然沉稳,但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焦灼。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到事态严重。

      来人躬身领命,正欲退出,却被马轲抬手唤住:“且慢。”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调集所有可用人手,依照马涉所述,暗中查访中月使的下落。若有线索,立即回报,切莫打草惊蛇。”

      门人点头应诺,快步离去。待其身影消失在门外,马轲重重坐回椅中,长叹一声,眉宇间尽是沉重与愤懑,他长叹一声,说道:“世事变迁,不想中月使竟将主意打到了马家头上。三十余条人命,此仇不报,马轲愧对马服君先祖!”

      我见他神情悲愤,忍不住问道:“为何不报官?此事非同小可,官府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马轲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望向我,反问道:“你可曾听闻过中月使?”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马轲见状,神色愈发凝重,缓缓说道:“难怪你会如此发问。既然你不知中月使的来历,那我便与你细说一番。”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仿佛陷入了回忆,随后才沉声开口,向我讲述了中月使的来历。

      中月使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汉奸鼻祖为漠北匈奴王庭组建的秘密组织,其起源可追溯至汉文帝时期。公元前173年,冒顿单于去世后,其子稽粥继位,称老上单于。为缓和汉匈关系,汉文帝刘恒下旨,令代王之女刘云秀以大汉公主身份远嫁匈奴和亲。

      送亲队伍中有一位名叫中行月的太监,因不愿远离故土,多次推辞这份差事未果,最终被迫踏上北行之路。临行前,他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必我也,为汉患者。”果不其然,抵达匈奴王庭后,中行月便投靠了匈奴,深得老上单于信任,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个有名有姓的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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