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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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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回响在山野里,撞出一磅礴,回声却是分外温和的空灵。
像什么呢。
像高山上孤寺的唯一一座洪钟,每一次撞击,回音都来自最纯净的圣地,引着佛光,淌着仙气。
令万物苏醒。
霎时,高处的孤鹰嘶鸣,唯有共情的万物听得出嘶的是甚么。
春绮垂下眼:“学生。”
男人面容浮出困惑。
春绮收回目光,没有看到男人神色困惑,这等仙境她注定不是第一个发掘的,无法私有更是情理之中,美好的事物从来无法独占。
看着男人如此造型,只当是拍照的模特。
她没再多想,提着画笔继续走线,从容自若,心无旁骛。
须臾,男人松开扶着剑柄的手,开始打量起春绮,眼前的少女专注于画纸之中,半分情绪都没有留给他。
男人没有说话。
又或是,不知如何开篇。
彼时四周只剩下风声,还有画笔的游过画纸的动静。
他仍旧静站着,身形挺拔,身后的高山云雾,将他衬得朦胧又突兀。
静与劲的突兀,勾出一阵仙气。
可在春绮眼里,最佳构图被男人的出现所遮挡,但她的草图里没有可以概括男人的线条。
春绮认为,眼前的男人太过惹眼,与美景难分秋色。
半晌,春绮停下笔。她掀起眼,冷冷的眼风越过画板,她开口:“能让开么。“
他似乎还在思考什么,闻声,他回神,反应略微迟缓。
虽说不解,但男人听话的照做,暗色的靴鞋后撤几步地,没在石地上留下水痕,他动身退了两步。男人的身姿优雅,气质与身后的山景融合,走出了画幅。
见春绮埋头继续作画,细微的笔触声挠人心尖,他抛出自己心中的猜想,侧头问道:“画者?”
春绮挥了挥画笔,用手中的调色板,蹭干净笔尖的余墨,她淡淡道:“大概。”
猜想得到证实,男人仍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这里头很安静,除了溪水流淌,风吹草动,树与叶的依偎所留下的缱绻。
剩下的,只有春绮用笔刷抹着画稿的摩擦声。
再修饰几分,她就画完了。
在春绮时不时的抬眼,低头后,原先站定的男人也一帧帧消失在画面中。
不知过了多久,静默中,春绮的身后压了一道阴影,折到了画板上。
男人走到了春绮身后,距离恰好,他稍稍俯身,观看起春绮的画。
他乌黑长发如绸缎般,落下几缕,他的瞳孔流转,在光照下仿若鎏金。
隐约感受到男人,春绮向来习以为常,在画室作画时常有老师与同学驻足围观。在她看来。专注是做任何事的第一要素,想着,她画笔不停,画的投入。
眼前的景太过绚丽,四周温度适宜,倍感舒心的春绮画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毕竟天地,就在她的眼前,笔下。
她一手捏着三支粗细不一的画笔,唇间还叼着一支轮廓笔。
她握着另一支细笔,正要换笔时,才想起男人的存在。
接着,头顶传来了询问——
“为何画我。”
春绮顿了顿,觉得他在说他自己。不管是从行为还是言语,春绮都觉得此人无比古怪。
她叼着笔,脸上还有一抹颜料垢。
春绮叼着笔身的唇含糊不清道:“这是山,”
“不是你。”
她否决了他的疑惑。
听到少女的回答,男人的眼底有几分迷惘。
接着,那淡漠的眉眼除了困惑与思索,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态。
他的唇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缓声吐出几个字。
“谬妄无稽。”
话语里还有些不可思议,掺着一丝笑意。
春绮听到这词,更加觉得莫名。
专注的神色被引走,少女的细眉有了起伏,手中的笔却没停下。
无形的默契如溪水潺潺,男人没再吭声,欣赏着这位“来路不明”的艺术家。
那么,谁是缪斯。
等春绮上完画上的最后一笔,天已没有初见时明亮。
身后的男人,却还站在原地。
春绮将画笔扔进笔筒里,“咚”的一声,画笔中签。
她展开双臂,边活动手腕,边欣赏自己的画作。
欣赏完毕,倍感满意的春绮叉起腰,扫视一圈后,伸手将画板转向阳光处。
木制的画板被翻了过去,朝向瀑布,漂亮的画卷如同大自然的献礼。
春绮的余光里,身后的观赏者还杵着,她眨了眨眼,没吱声。
借着晒干颜料的间隙,她弯腰从箱里拿出画布,拿起画笔,开始用抹布擦拭画笔,反复擦拭干后,细手将笔握成捆,都将其塞进布袋里。
这一连串动作,使得耳边的发丝落了下来,春绮停顿,然后抬手,将发丝别过耳后。
春绮的发色是天生的栗金色,发质偏细,在光亮下色泽鲜明。
男人目光跟随着少女,看少女耐着性子慢慢摆弄着画具,觉得新奇。
“你呢?”
春绮发问,她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古怪。
规整完画材,她直回身,还坐在凳上,等待男人的声音。她问他起的来意,无意中将他与她划为一致动机,都是“探险者”。
男人目光游移,没有回答,理由如前面一般,不知如何作答。
他不知眼前的少女如何闯进来的,她似乎都听不见山外有人在呼喊她。
男人迟迟未应声,春绮也不恼。刚刚那声询问似乎只是出于礼貌,至于答案,她即不着急也不好奇。
天色渐晚,变相的提醒着春绮。估量时间差不多,她站起身,弯腰合上折叠凳,将其塞入画包。
余光里,她瞄到身侧男人腰上的腰带,泛着明亮的银色,如泉水般纯净。
“有人唤你。”
他终于开口。
四周静的祥和,没有半个多余的声音。
听着这些突兀不符时代的字句,她懒懒一笑,有意模仿他:“无人唤我。”
男人还是睨着她,眼底映着粼粼水光,为了印证,他启唇道:“春绮。”
春绮手中的动作慢了些,抬起头看他,神色诧然:“你认识我?”
眼前的男人五官太过吸睛,春绮在脑海里寻觅一圈后,仍未找出对应的人脸与名字,面对男人随口喊出她的名字,她不可置信,也开始警惕。
感受到少女的警惕与探究,男人摇头,只是稍稍侧身。
看向刚刚春绮来时的入口,言简意赅:“外面。”
是外面的呼唤。
春绮皱眉,狐疑地看着男人。这下,轮到她困惑。
感受到不安,春绮走上前,有意收拾起方才晒出的画卷,说是收拾,只是检验颜墨是否干透。大抵是春绮画功甚好,令画卷表现得太过动人,老天很给面的将其烘干,以示反馈。
在确认画卷干透,春绮有些惊喜,按最近的季节来说,不会干的如此恰好。
她满意地卷起画作,将其放入画筒。
利落地收拾完最后的画板,春绮拉起画包的拉链,背起画包,这会才给出回应:“我没听见。”
他的目光停在春绮小身子,看着她肩上高出她脑袋的画板包。
他迟了半会儿才答:“在外面。”
春绮提起工具箱,不过多思虑,她点了点头,应他:“好。”
似乎真的感应到了外头陶且的呼唤,又或是恐惧即将昏黄的傍晚。
春绮真怕自己沉浸在这仙境里头。
看着不为所动的男人,春绮拎起画具箱:“你不走么。”
面对春绮的疑问,男人没半分犹豫:“不走。”
春绮走下石阶,从男人面前走过,出于好意,提醒道:“天要黑了。”
说完,她向前走去。
看着垂下的绿帘,她停下动作,回头正欲言语:“下回——”
她话没说完,男人却已没了踪影,紧着跟来的是陶且的急促的呼喊:“春绮!”
刹那,春绮蓦然回神,她匆匆撞开树枝,从山缝中脱离,跑入小径。
脱离仙境,继而摔回现实,陷入了陶且怒言中,春绮含糊应着,心不在焉。
天已昏黄,生出大片火烧云,狂妄地蔓延着。
春绮走出高山,走在同伴们的目光中,与导师的训斥里。
她的脑海里还回闪着男人的面容。
走至山坡,春绮忍不住回头,看着远处那令人震撼的山景,想起里头的美景。她只剩贪恋与不舍。
灰暗的天色涌了上来,将高山的磅礴压了下去。
同学们的私语在人群中漂浮着。
似是想起什么,春绮步伐不停,她顿了顿,小声说:“下回,”
“下回我再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