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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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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十岁的我从戏剧学校出走两年,一直饰演柜台经理一角。我做得太过投入,以至时常忘记周匝的摄像机。它们照着我,记录着每一句台词,我的每一个形体动作也被真切保留。
我热爱这个人物,它为我迎来了观众。之前在剧团里拼死招揽不来的人气,这里推也推不走。因而昨日,当我将辞呈顺利举过头顶时,手臂竟是那么颤抖不已。
消息总会不胫而走。工作中的人们热衷于谈论一些与自己相近却无关的话题,以求短暂逃避现实。即使是蹲坐一旁、一位正直的人,为了合群,也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搭几句腔。这是座小城,声音要想传扬出去,相隔不了几条街道的距离,也隔不上几个人。我都能预想,前同事们是怎么将这则平凡的消息带回家庭,而我那些好忙活的亲戚又是怎样听得了讯息,并补上前因后果。最后,我的父母在知道这一连串添油加醋的言论后,必然大为光火。我得先下手为强。
我特意选了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回家,告知父母我将调去长沙交流三个月,也可能会多些时日。堵住了他们的嘴,别人再说甚话,都有防备。他们果然信了,儿子除了偷摸修改高考志愿和早恋外,从未骗人。我那严厉的父亲还宣称要把仓库囤积的花炮全部点燃,为我送行。笑容浮于脸上,温暖而慈祥。说到底,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呢,但他们理解的好跟我希望的好,会成为一回事儿吗?
我开始打理出行的物件。刚过清明,天气又回暖几分。我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前年的帽衫,依旧崭新如初。又提起剧团里随身的化妆包,打开发现里面粉底全都干了,眉笔也只剩一支。还有什么,对了,重要道具工作服可不敢忘,离了它戏就不成了。逐渐的,行李堆积成一座小山,我又不得不把所有物品拆出来再盘算一遍。待我收拾好,已近傍晚。我得动身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搭上城际公车,向西出发。短短两个小时车程,一路上窗外的风景遇见日落,叠现出稍纵即逝的美。太阳落至山峰,大地变得金黄透亮。田埂处,辛勤劳作的农民更更卷起裤管,准备下地插秧。无意间,我望见一株秧苗正好穿过远景的太阳,又落入水中已经微微泛红的日的倒影,它定是夏季阳光下最饱满的稻子。
我觉得乏了,拉紧窗帘,下巴枕靠着背包,准备眯一会儿。然而,每当我闭上眼,一股不安感总会冲进我的大脑,在里面打转不停。我只好无奈地伸了伸腿,让自己尽可能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转头瞧别人的窗户。火烧云出现了。赤色的云海在空中横向铺就,这之上,一团高云开始变化,逐渐显出马头的模样。只见它低着头颅,像是在做奔跑前的准备,不一会就消散了。
拉回车内,灯光亮了起来。外面的景致变成陪衬,车窗成了乘客照面自我的镜子。对面窗户里有一位年轻女性,年龄十八九上下,全身朴素穿着却不失灵性,此时正对着车窗佩戴一只青绿色的玉璧状耳环。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约会时,她也从不爱穿招摇的衣服,但每次总会携带一枚首饰,或是胸针或是耳环或是项链,还让我猜测今日的她有何不同,直到分手后我才认清价格。
“踩一脚,师傅,过站咯。”突然车中有人喊道。
“到终点站咧,我要停得站台里面,等一哈,等一哈……”
我掀开窗帘,抬头望去,不久便觉着后颈隐隐作痛,头脑也开始恍惚。没错,长沙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