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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韦素川扯下帏帽,随手扔进泉抱石怀里,挑眉瞪着挑衅的那人。
      那人眼珠一转,上下打量她,语带不屑:“女眷如何能上场?”
      “怎么不能上场了?”韦素川已经向场内走去,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她摸了摸一匹马漂亮的肌肉,轻巧跃上,冷冷地斜睨那人,“难不成怕了我?”
      泉抱石抱着帏帽,站在一旁,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
      李濯缨隔岸观火,看得饶有趣味。韦巧云极其溺爱这位女儿,她若不愿,即便是女工也纵容她不学,她若喜欢,哪怕是骑射也极力支持。韦素川的骑射师父是当年大败萨若措族的镇北侯,早听闻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只是她竟为泉抱石出头,已看不出半分悲戚,看她如今状态,想来成婚后过得不错。
      吴某露出一丝被羞辱后的愤恨,他故作轻松地转着眼珠,视线落在了李濯缨身上,李濯缨汗毛一竖,只听得他道:“太后娘娘,你认为这可合规呀?”
      李濯缨沉默一瞬,观察着闫求实的神色,正要变换声线开口,言圣怜莞尔:“李姑娘,可要同我比试一场,不知马上功夫可有退步?”
      李濯缨抿了抿唇。
      她与言圣怜自小过招到大,许久未纵马驰骋,此番又被挑起胜负欲,难免有些意动,正暗自犹豫着,韦素川引着马,慢悠悠停在她面前,笑道:“姐姐也会?何不露一手?”
      闫求实皱起眉头,已有不悦,韦素川见李濯缨纠结,放软声音,作天真烂漫模样:“来陪陪我嘛。”
      太阳爬至高空,光线逐渐热烈,身旁衣衫抖动,闫求实起身,含着怒离开了,侍女慌忙抬起伞盖跟上。他既离席,李濯缨便也懒怠再管他,开始拆身上的金玉装饰,挽了袖入场,她早看中了一匹黑缎似的马。
      太后的贴身宫女已下场,也不必再问什么女眷能否参加了,吴某见自己唱的一出戏全无人在意,僵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比之戏台上的角儿还要精彩几分。他手上用力,看也不看她们,默默带着马跑了。
      场上剩下的马大都是性烈的,感受到李濯缨靠近,焦躁地踏着步,李濯缨脚尖一点马镫,轻快翻上,马儿悚然一惊,脱了缰,弹跳起来,李濯缨颠来倒去,如在海浪之巅。
      韦素川吓得一张脸血色尽褪,正要冲上去帮忙,又不敢冒然插入,注意到言圣怜并无动作,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紧绷着盯着李濯缨。
      尘土在马蹄胡乱踢踏间飞扬,气势汹汹地炸开,骊马高高昂起头,近乎直立起来,就要向后倒去,李濯缨此时半个身子都横悬于空中,她面色沉静,咬紧了牙,用力拽着缰绳,稳稳贴在马背上,这匹马只得脊背高耸,摆头乱蹬,渐渐的,步子变得正常,从急乱到平缓,在场上慢慢踱步。
      言圣怜松了一口气,走到李濯缨身边,笑道:“该把你那匹马带来,偏生它更喜欢你,连……我娘都不能让它主动抬腿。”
      李濯缨坐在马上,慢慢喘着气,缓了片刻,才淡淡笑了,带着一丝忆起往事的温柔:“它是很乖,所以还是让那家伙好好养老吧。”
      太阳烘在身上,有些针刺般的热,远处风烟俱净,天与山一色,李濯缨眯了眯眼。为着今日秋狝,言圣怜换了一身轻便的月白袍,青丝束在玉冠中,同少年时竟一般无二,他带着温煦的笑,问道:“赌注是什么?”
      李濯缨愣了愣,反应过来,开怀笑了:“你娘的酒还有吗?我有些……怀念。”
      “自然,一直为你留着,你若赢了,多赠你一枚玉佩。”
      李濯缨看着他,一顿,只道:“那你赢了,我再送你一首诗。”说完,她执起缰绳,一夹马肚,向林深处冲去。
      鸟兽的奔逃声,和箭矢的破空声包围了他们,仰头看去,大树直挺挺地插入云霄,蓝天成了枝桠的边框,白金色的阳光就从缝隙里落下,时有无用的咆哮混着濒死时的哀鸣,惊心动魄。
      这匹马臣服后跑得极稳,李濯缨坐在马背上,几乎不见颠簸,她摸出一支箭,挽弓如满月,下一秒,弓弦震响,羽箭离弦射出,击落了另一支箭,下一箭已如流星而至,深深没入苦奔的鹿的心脏。
      言圣怜惊讶又无奈地回头看她,李濯缨朝他一挑眉,浅浅一笑,得意又明媚,言圣怜嗔道:“偏要抢我的。”
      李濯缨回道:“如何就是你的?现在是我的了。”
      一只小兔在他们面前窜过,韦素川纵马而来,见到他们,也不去追自己的猎物了,慢下速度绕回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开口道:“李姑娘……”她扬起笑容,忽地,面色一沉,抬起弓,箭尖直指李濯缨。
      李濯缨略微一惊,她要在这里杀她?言圣怜驭马要挡在她身前,然而他方走了一半,箭已射出,擦过李濯缨的头顶。
      李濯缨回头看去,箭已经不见踪影,空有叶影晃动,她心中疑窦渐生,又望见一群人自林中冒出,细细辨认去,原是穆淳。
      穆淳看见她,眼睛亮了亮,调转方向来到她面前,笑道:“李姐姐,好巧啊。”
      李濯缨回以一笑,淡淡恭喜穆淳道:“收获不错。”
      “哈哈。”穆淳挥停了手下,走近了些,“仰赖姐姐督促我功课。”
      “也好,且休息片刻,姐姐要水吗?”穆淳回头,开口欲叫人递上水。言圣怜抢先道:“谢陛下关心,我们备了水。”说完,他从随身的行囊里取了水壶,塞给李濯缨。
      李濯缨接了,确有些渴了,便也不嫌弃,小口小口喝着,散漫同穆淳聊起路上见闻。
      韦素川慢慢走到他们旁边,只是脸色仍不好,几次想要开口,又沉默下去。
      林中风停了,不知是否因猎物已所剩无几,显得过分安静,枝头垂下的藤蔓悠悠摇摆。
      李濯缨身下的马忽然波动起来,小小踏着步,她心一跳,全身汗毛莫名立起来,先是一股浓重的腥膻气息扑进鼻腔,李濯缨厉声喝道:“小心,熊,有问题!”
      草丛被粗暴分开,一头棕熊赫然站起,像升起的一座山,它低低吼着,似是痛苦,似是狂躁,浑浊的涎水淌下,四肢微微抽搐。
      皇帝尚年幼,此次秋狝怎会有这等猛兽?
      人群喧哗着四散开,李濯缨一面弯弓搭箭,一面骂道:“跑得过吗,跑什么?”
      棕熊猛扑过来,马带着她迅速闪避,同时李濯缨松手放箭,在场堪堪维持住理智的几人也纷纷举弓,羽箭雨似的冲过去。
      粗壮的熊爪挥舞着,拍落了箭雨,亦有几支刺入它身体,只是失了准头,反激起了它的凶意,它跑得更快了。
      慌乱中,一人与李濯缨擦肩而过,李濯缨一抬手,抢了他的包袱,单手打开扫了一眼,暗骂一句,这酒鬼!
      棕熊已到眼前,高高举起了爪子,李濯缨拿出一个小包,血盆大口张开,森森獠牙逼近,李濯缨将手中的生石灰狠狠掷去。
      一团白雾炸开,棕熊后退几步,闷叫一声,疯狂甩动头颅,胡乱抓挠着双眼。
      混乱之间,它的利爪划破李濯缨的肩,李濯缨微一蹙眉,尖锐的疼痛爬遍全身,湿热的液体涌出,瞬间染红了衣衫,好在伤口虽狰狞,却并不深。
      言圣怜一把攥住李濯缨,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下一刻,那熊咆哮着跃起,如同崩塌的山,盖住了李濯缨的马,可怜那马只哀叫几声,便没了气息,鲜血迸溅开来。
      见到这一幕,李濯缨咬了咬牙,她很喜欢这匹马,本想秋狝后讨来自己养着。剧痛烧灼着神经,心脏擂鼓般跳动,双手因激奋而微微颤抖,李濯缨稳下心神,警惕地注视棕熊。
      那熊双眼被迷住,只能依靠嗅觉,死死盯上了穆淳,动作间多了些笨拙和狼狈。
      韦素川抢了一人的刀,横在熊的面前,穆淳策马后退,它扑了个空,沉重的身体前倾,一时力量未积蓄起来,就在这时,韦素川持刀,捅入它的脖子,她有些怕,手上却没卸力,刀身深埋入熊体内,滚烫、黏稠的兽血喷溅,裹着腥气,灼疼了韦素川手背。
      棕熊吃痛,发出惨烈的咆哮,仅凭着本能猛扑,撞得地面都微微一颤,荡起一阵尘埃,李濯缨拽回韦素川,回眸一瞪穆淳:“走!”
      穆淳一扯马,毫不犹豫向森林外疾驰。见皇帝已走了,其余人紧随其上,李濯缨却拍掉言圣怜的手,掌了缰绳,落在队伍后面,转了一圈又回去。
      棕熊仍做着徒劳的挣扎,绝望的嘶吼在林间游荡,李濯缨翻出酒,洒在它身上,言圣怜见状,点了火折子,手一挑,扔了过去。
      烧焦的皮毛味逸散开,火光在他们眼中闪烁,李濯缨倚着言圣怜,抿紧唇,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身上自己的血混着兽血,在寒风中慢慢变冷、凝结,伤口在火辣辣地疼,风呜咽着,吞没了野兽最后的嚎叫。
      李濯缨疲惫地闭了闭眼,血腥味萦绕不去,心跳渐渐静缓下来,枯枝“咔”被踩断,李濯缨偏头,看到了自己在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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