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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选秀之事尘埃落地,前来选秀的各人被遣回各家,那得偿所愿的自是容光焕发,那事与愿违的便暗自神伤。
      “白姑娘,请留步。”
      白访波正与好友推搡说笑,在御路上走得东倒西歪,听见自己的名字回头,一位宫女快步跑近,笑道:“白姑娘,三月后是皇帝生辰,李大姑娘央你绣件便服作贺礼,各类丝线布料都备下了,这是定金,若再有缺的,随时去找她。”
      白访波懵懂收下,随即回以灿烂一笑:“好啊。”说完这句她脸一僵,笑容淡了些,“若是绣的不好……”
      “姑娘只管绣吧。”宫女乐呵呵地拍拍她。
      李濯缨没想到会再遇到“白访波”这个名字。她不曾正经上过学,历史更是糟糕,并不知晓自己目前所处的朝代,只是有时参加重大活动定制礼服,设计师会向她炫耀白氏针法,开创盛世的明君贤臣她不了解,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她不清楚,偏这“白访波”刺绣听过太多遍。
      此事略过不表,这日早朝,百官肃立,忽一人上前躬身,声如古钟:“昔年风雨飘摇,太后临危领命,垂帘听政,暂摄国事,如今陛下成婚,羽翼渐丰,已可扶摇九天,振翅寰宇,太后娘娘当功成身退,以彰至圣至德,保全后世名节。”
      李濯缨闻言,眼睫一颤,这便是迫不及待开始发难了。闫求实听得此言,握着笔杆的手指尖泛白,眸光登时阴沉下来。
      李濯缨看着他在纸上写下的字词,斟酌着开口:“我本早欲归政于皇帝,只念先帝托付,不敢违背,待皇帝熟习万机后再谈此事吧,社稷安稳为大。”
      “敢问先帝遗诏在何处?”
      闫求实表情变得很是扭曲,牙关紧咬,李濯缨抿了抿唇,慢慢道:“宫变突然,先帝只来得及留下口头嘱咐,并无字据。”
      “我朝重礼,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垂帘听政,非国家盛事啊。”
      闫求实指甲在纸上划下长长一条刮痕,发出咯吱轻响,他气得手微微抖动,几欲出声发作。
      李濯缨轻叹一口气:“皇帝初涉国事,此事且缓行如何?祭祀庆典乃国家大事,不若这些事交由陛下处理,全作历练,其余小事我略替陛下分担。”
      封禅祭礼意义重大,却算不得实权,暂可安闫求实之心,若座下之人识相,自该顺势而下。
      “太后娘娘!”崔向山疾步上前,伏跪于地,忽然抬手,轻轻取下了自己的官帽,“娘娘临朝数年,鞠躬尽瘁,臣等感念在心,然皇帝乃真龙天子,乃苍生之主,岂能如寻常幼子安于长辈隐蔽之下,娘娘爱子,应为之计深远,一味溺爱,后世当如何评价,娘娘亦不愿背上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骂名吧?”
      这最后一问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无异于撕破脸皮,然而不待闫求实有何反应,紧接着便是数位大臣出列躬身,面上无不是视死如归之色。
      “请太后娘娘放权还政。”沉沉冷声在殿内回荡,如同嗡鸣不绝的虻蝇。
      崔向山继续道:“娘娘是识时务之人,回归后宫,仍享尊号荣禄,若遇重大国事,陛下难以抉择,娘娘亦可垂询一二,以全母子深情。”
      他眸光闪烁,紧抿的唇几度震颤,随即将捧于胸前的官帽轻轻置于地面,猛然起身扬手,一指殿内高柱:“臣实不忍见娘娘执迷不悟,惟愿以死明志,杀身成仁,作那钟撞,请太后、皇帝睁眼,回归正途!”
      语毕,崔向山迅疾转身,朝那高柱撞去,满朝哗然,不顾礼节纷纷上前,有脚程快的堪堪挡在人柱之间,闷哼一声,踉踉跄跄护住崔向山。却又有几人燃起一腔热血,傲骨铮铮,学这崔向山死谏,惊呼此起彼伏,室内登时乱作一团。
      李濯缨斜眼,只见闫求实脸上震惊、恼怒、憎恨等等神色几番变换,自知再周旋下去,便要叫他起疑了,暗叹一声,佯装愤怨冷声道:“诸位爱卿是要结党营私,以下犯上不成,真是好大的胆子,是诚心为陛下着想,还是自己想坐上这把椅子?”
      这莫大的罪名压下去,堂上几人被吓得噤了声,更多的仍被一根傲骨撑着,怒目而视,一人骂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我为官从的是君王正统,断不敢在佞人邪道之下为虎作伥!”说着,他解去官袍,露出其下素衣,重重跪下,“今向陛下乞骸骨,准老臣归田以享晚年。”
      崔向山满脸是泪,在人群中遥遥相望,只是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尽可以党人之罪铲除异己,只是不知这天下悠悠众口、后世昭昭之目,你可承受得住?”
      “够了!”李濯缨一声厉喝截断,在满室寂静中,看向闫求实,他胸膛剧烈起伏,怒火拱得浑身颤抖,手中的笔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他垂眸扫一眼手心狼藉,闭目颓然,疲惫地点了点头。
      “也罢也罢,我理解众爱卿良苦用心,今若让忠臣含冤,岂非置我于不义之地,方才我不过忧心陛下幼弱,无法承担国事,既然众望所归,我自然也愿早早归权,近来南方水患,此事便交由陛下处理,若处理得当,我也能安心交托权柄,如何?”她摆出慈爱态度,以退为进。
      劝得太后改口,一众臣子暗舒长气,也乐得各退一步,唯恐高处那位反悔,纷纷仓惶应承。
      穆淳此时才直了直腰,松开饱经蹂躏的扳指,在衣摆微不可察地拭去掌心薄汗,扫视大殿一圈,面上毫无波澜,半晌,哑着嗓子道:“泉爱卿可愿替朕分忧?”
      李濯缨了然,状元郎身世清白,根基尚浅,关系简单,确是个值得信任、值得拉拢的对象,可惜凡事有利有弊,扎根不深,也意味着力量单薄。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干净落幕,众人揣着一颗仍惊惧不定的心退下,大殿外,晨光正映于金瓦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各怀心事的人们摇动着影子,散了,檐下风铃在风中叮咚,如叹如诉。
      李濯缨收回视线,搀扶闫求实回寝宫。
      闫求实一路无话,沉沉威压令宫中侍者护卫皆大气不敢出,屏退外人,倒于金丝楠木长案后,烦躁地敲击着椅子扶手,他凝视着阳光下桌面流淌的光华,半晌,悠悠开口:“李濯缨,届时你与入选的秀女一同进宫。”
      李濯缨悚然一惊,下意识便跪地,张口欲言又倏地一滞,反应过来后面色僵了僵。
      闫求实靠于椅上,望着她的视线带上一丝玩味,语气却隐隐不善:“怎么,你不愿意?”
      李濯缨垂首,藏去神色,平淡道:“驸马信任,我不敢不从,只是……”她心下微定,接道,“无法长伴驸马身侧,只忧心驸马言语多有不便,身份为人怀疑。”
      闫求实凉凉笑了:“不必多虑,左右皇帝妃子终日无事可做,常来寿康宫陪伴太后有何不可,有我给你撑腰,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他起身,缓步走向暗格,依次触摸机关:“我此番可不只是为了让你当主子去的。”闫求实取了一方巾帕,小心捧出暗格内一枚瓷瓶,放入李濯缨手心,擦去指间看不见的污秽,随意将手帕扔在地上。
      “几多不易,穆家只剩下这一位后代,江山到了该改姓的时候,可不能再冒出个子嗣来,穆淳向来依赖你,这一点你做得很好,我一是要你以妃嫔身份,阻止穆淳与后宫中人有接触,这二嘛……”他拖长声音,轻轻用指甲敲了敲李濯缨手里的小瓶子,“每日只需指甲盖一小点,混入他的膳食,不出几年,一切便可轻易收入囊中。”
      李濯缨眼睛眨了眨,握着瓷瓶的指尖收紧,抑制不住地微颤起来,深深拜伏:“惟命是从,万死不辞。”阴影处,她浅浅勾起一抹笑,在闫求实严密看守下,来往交易多有掣肘,未曾想如今,他竟亲手将刀送到了她手上。
      不过数日,李濯缨便以婕妤身份入宫。
      听闻太后最宠爱的那位言姓臣子昨日贸然入宫,于寿康宫与太后一番争执,撞翻砸碎数件珍奇宝物,两人不欢而散,隐有流言猜测这新官或已失势,不少欲递帖结交的权贵暂缓,暗中观望。
      月光暗淡,灯烛摇曳,微茫将李濯缨的脸映得明灭不定,眸中却显出冷色,一眼扫完纸上字句,她轻嗤一声,慢慢将信纸端正叠好,指间忽一顿,又猛然将纸张揉捏成团,随手扔进了火炉里。
      短短一张纸,多少矫揉造作,只为探问她太后口风,目光浅陋,无足轻重,何必理会。
      殿外宫女轻呼一声:“陛下来了。”
      李濯缨起身,回眸看一眼炉中已成灰烬的信,抚了抚手指,并未迎出去多少,只懒洋洋倚在门边,望穆淳挥退随行侍者,迈步而来。
      皇帝自选秀来从未翻牌,如今第一次侍寝,果是李濯缨。
      穆淳行至李濯缨身边,开口道:“她日日提醒我来。”语间带了半分调侃,半分嘲讽,调侃是给李濯缨,那份嘲讽,自是对闫求实。
      李濯缨跟着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宫女悄步关上殿门,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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