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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权政(1) ...

  •   西棠国的朱雀大街上被马车很热闹,两侧的酒旗在风里招摇,混着脂粉的香、还有酱肉香,还有书铺里飘出的墨香。
      棠香渡客栈的六层楼在一众灰,挂着“棠香渡”三个字是凌晏柏亲手写的。

      “掌柜的,三楼的客人要续住,还点了您新酿的酒。”阿竹捧着账本跑上楼,鼻尖沾着点酒渍——方才给客人倒酒时洒的。

      凌晏柏正趴在窗边看街景,闻言回头笑了笑:“知道了,让后厨温两壶,算我的。”他穿着件月白色的衣服,是郁昭棠送的。

      阿竹应了声,刚要下楼,又被凌晏柏叫住:“对了,墨先生呢?今早让他去买的酱肘子,怎么还没回来?”

      “嗯?”

      “墨先生说东街的肘子卖完了,去西街找小王了。”阿竹眨了眨眼,“掌柜的,您跟墨先生……”

      “……”

      “哎!”

      “瞎打听什么。”凌晏柏敲了敲他的额头,他转身从柜里翻出个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块玉佩,雪虎衔莲的纹路,是墨叙在廉家村后给他的。

      楼下忽然传来马蹄声,很轻,却让凌晏柏的心跳了跳。他快步走到窗边,看见街对面的海棠树下,一位男子正牵着马站着,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正是墨叙。
      他清瘦了些,却更显温润了,双目的疏离淡了,只剩下了对凌晏柏的温柔。

      凌晏柏下楼时,墨叙刚走进客栈。油纸包里的酱肘子还冒着热气,香气漫了满厅。“刚出锅的,小王特意留的。”墨叙把纸包递给凌晏柏,指尖蹭过他的手背,带着点凉意。

      凌晏柏:“哥哥。”

      “让你久等了。”凌晏柏接过肘子,往柜台后让了让,“楼上说吧。”

      “嗯。”

      “好。”

      两人上了六层,这里是凌晏柏的住处,也是客栈的议事房。窗边摆着张棋桌,上面放着副未下完的棋,是昨天他和墨叙下的。凌晏柏给墨叙倒了杯茶,开门见山:“宫里有动静吗?”

      墨叙端起茶杯,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嗯,昨儿个皇帝去了太庙,说是要祭天。听说还召了当年的老臣,在太庙待了三个时辰。”他抬眼看向凌晏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你猜他祭天的时候,念了谁的名字?”

      凌晏柏的手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谢清嘉?”

      “嗯。”墨叙点头,声音很轻,“我托人在太庙当差的小太监打听了,皇帝祭天的祝文里,提了三次‘故臣谢清嘉’,说他‘忠勇殉国,英年早逝’。”

      “……”

      “殉国?”凌晏柏冷笑一声,手在桌案上敲了敲,“他倒敢说。若不是他那串糖葫芦,我现在怕是真要在太庙受他的香火了。”

      墨叙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让凌晏柏安定了些:“别急。他越急着撇清,越说明心里有鬼。”

      “我们得慢慢来,让他自己把当年的事抖出来。”

      “我知道。”凌晏柏反手握住他的手,“只是一想到当年……”他顿了顿“我躺在你怀里……你抱着我,手都在抖……”

      “……”

      “都过去了。”墨叙打断他,声音很温柔“现在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他低头,在凌晏柏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下,“我们先从小刘下手。周先生寄信来,说小刘现在是安王府的管事,负责采买,还说他好赌,欠了西街赌场不少钱。”

      “好赌?”凌晏柏的眼亮了亮,“这就好办了。我让阿竹去西街赌场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些把柄。”

      墨叙点头:“嗯。另外,小石头那边也得盯紧。他当年是我本要给你的贴身小厮,他亲眼看见墨子淞给你递糖葫芦,还看见小刘买*个。
      有他的证词,再加上小刘,墨子淞想赖都赖不掉。”

      “小石头……”凌晏柏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对不起他。当年我出事,他被墨子淞打了一顿,赶出宫去,流落街头,最后只能去当和尚。”

      “不怪你。”墨叙轻抚他的背,“是墨子淞的错。等这事了了,我们陪小石头去找个清净的地方,让他安安稳稳过日子。”

      凌晏柏点头,眼底的雾气散了些:“好。”

      正说着,阿竹跑上楼,手里拿着张纸条:“掌柜的,这是西街赌场的李老板让人送来的,说您要的东西在里面。”

      “嗯?”

      凌晏柏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小刘近三个月的赌债明细:三月初五,输银二十两;三月十二,输银五十两;四月初三,输银一百两……最后一行写着,截至今日,共欠银三百二十两,赌场已派人催债,小刘说三日内还清,否则就拿安王府的东西抵债。

      “这……”

      “三百二十两。”凌晏柏笑了笑,“对刘成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安王府的月例虽高,可他上有老下有小,怕是拿不出这么多钱。”

      墨叙:“我看看?”

      墨叙凑过来看了看,手指在“三日内还清”几个字上划了划:“我们可以帮他一把。”

      “帮他?”凌晏柏挑眉。

      “嗯。”墨叙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让阿竹去赌场,说愿意替从刘还赌债,但有个条件——让他把当年给谢清嘉下毒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还要他偷出墨子淞当年给谢清嘉的那串糖葫芦的竹签。”

      “……”
      “竹签?”凌晏柏愣了愣,“那东西早就该扔了吧?”

      “不会。”墨叙摇头,“墨子淞心思缜密,又极好面子。当年他害死谢清嘉,心里必定有鬼,却又想证明自己‘仁厚’,说不定会把那串糖葫芦的竹签留着,当成‘纪念’。就像他现在在太庙祭天,提谢清嘉的名字一样,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凌晏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就按你说的办。”

      “阿竹!”

      “你现在就去西街赌场,找李老板,说我们愿意替小刘还赌债,但要他答应我们的条件。”

      “好嘞!”阿竹应了声,转身就要下楼。

      “等等。”墨叙叫住她,“让李老板别声张,就说是赌场大发慈悲,给小刘宽限几日,让他自己想办法凑钱。等刘成走投无路,自然会来找我们。”

      “嗯。”

      “我知道了,墨先生。”阿竹点头,快步下楼了。

      傍晚时分,阿竹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掌柜的,墨先生,成了!李老板说愿意配合我们。他还说,小刘下午已经去赌场了,被催债的人打得鼻青脸肿,说三日内要是还不上钱,就卸他一条腿。”

      “刘成吓得够呛,说今晚就去想办法凑钱。”阿竹说道。

      “好。”凌晏柏点头,“我们等着就是。”

      入夜后,棠香渡客栈的灯笼次第亮起,从一层到六层,凌晏柏和墨叙坐在六层的窗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里捧着温热的酒。

      凌晏柏:“哥哥。”

      “你说刘成今晚会不会来?”凌晏柏问。

      “会。”墨叙肯定地说,“他好赌,却更怕死。三日内凑三百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除了找我们,他别无选择。”

      正说着,楼下传来伙计的声音:“这位客官,您找谁?我们客栈已经打烊了……”

      “我找凌掌柜。”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慌张,“我有急事,求凌掌柜帮帮我!”

      凌晏柏和墨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让他上来。”凌晏柏朝楼下喊道。

      片刻后,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跟着伙计上了楼。男人约莫四十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是小刘。
      他看见凌晏柏和墨叙,扑通一声跪下:“凌掌柜,墨先生,求你们救救我!”

      凌晏柏放下酒杯,语气平淡:“刘管事起来说话。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救你?”

      刘成抬起头,眼里满是哀求:“凌掌柜,我知道您是好人!西街赌场的李老板说,您愿意替我还赌债,只要我……只要我把当年的事说出来……”

      “?”

      “当年的事?”凌晏柏挑眉,“什么事?”

      刘成的脸白了白,却没敢说。他知道,当年的事要是说出来,墨子淞绝不会放过他。可要是不说,赌场的人明天就会卸他一条腿。

      墨叙看出了他的犹豫,端起茶杯喝了口,慢悠悠地说:“刘管事,你欠赌场三百二十两银子,三日内还不上,就要卸一条腿。可要是你把当年的事说出来,不仅赌债能清,我们还能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带着家人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自己选。”

      墨叙:“选吧。”

      小刘的身子晃了晃,眼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磕了个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抬起头,眼里含着泪:“当年给谢清嘉下毒的事,是……是安王指使的!”

      “……”

      凌晏柏的手猛地攥紧,却没说话。

      小刘继续说:“那年在战场上,安王让我去买糖葫芦,说谢清嘉小时候爱吃。他还偷偷给了我一包药,说让我掺在糖葫芦里,说是‘让人暂时昏迷的药’,等打完仗,他再‘救’醒谢清嘉,让谢清嘉感激他。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照做了。可谁知道……谁知道那药是**!谢清嘉吃了没多久,就开始难受,最后……最后就没气了……”

      “安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墨叙问,声音很沉。

      “他……他嫉妒谢清嘉。”刘成的声音发颤,“安王一直觉得,当年太子之位应该是他的,可先帝却立了墨叙太子。他还说,谢清嘉眼里只有墨叙,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想让谢清嘉死,让墨叙伤心欲绝,这样他就能趁机夺位了。”

      “……”

      “墨……哥哥……你居然…”

      “是…”

      凌晏柏闭上眼,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原来当年墨子淞的“好心”,全是假的。他所谓的“仁厚”,不过是杀人的刀。

      “那串糖葫芦的竹签呢?”墨叙问。

      “在……在安王的书房里。”刘成说,“谢清嘉死后,安王把那串糖葫芦的竹签留了下来,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

      “说是‘纪念谢清嘉’。他还说,等他当了皇帝,要追封谢清嘉为‘忠勇侯’。”

      “好。”墨叙点头,“你现在去安王府,把那根竹签偷出来。只要你拿到竹签,你的赌债我们还,还会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离开京城。”

      小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去。”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走。

      看着小刘的背影,凌晏柏睁开眼,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墨子淞……”

      墨叙握住他的手,他的温度让他稍微安定了些:“别激动。等拿到竹签,我们就有确凿的证据了。到时候,让他在全天下人面前,承认自己的罪行。”

      凌晏柏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恨意:“嗯。”

      两人坐在窗边,一直等到后半夜,才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墨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小刘鬼鬼祟祟地站在客栈门口,手里拿着个小盒子。

      “让他上来。”墨叙朝楼下喊道。

      小刘上了楼,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子,脸色苍白:“凌掌柜,墨先生,我……我拿到了。”

      墨叙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根竹签,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糖葫芦的糖渍。他拿起竹签,放在鼻尖闻了闻,隐约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砒霜味。

      “好。”墨叙把盒子合上,递给凌晏柏,“阿竹,去取三百二十两银子,再拿一百两,给刘管事。”

      阿竹很快取了银子来,递给小刘。
      小刘接过银子,千恩万谢,转身就往楼下跑,像是怕晚了一步就会被人抓住。

      看着小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凌晏柏握紧了手里的盒子:“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宫里,把这东西给墨子淞看,让他认罪!”

      墨叙:“柏儿。”

      “不急。”墨叙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在最风光的时候,摔得最惨。”

      “合适的时机?”凌晏柏挑眉。

      “嗯。”墨叙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再过几日,就是先帝的忌辰。皇帝会在太庙举行大典,宴请文武百官。到时候,我们把竹签和小刘的证词拿出来。”

      “让他在全天下人面前,身败名裂。”

      凌晏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就等先帝忌辰。”

      凌晏柏:“哥哥失去的,我也要帮。”

      “我的仇也因要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权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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