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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刘府案(5/4) ...

  •   刘府的刑房里,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烛火噼啪声,在青砖地上漾开冷意。阮望舒攥着从王灿尸身搜出的腰牌,指腹反复摩着背面有个“影”字——这字迹的起笔收锋,竟与父亲阮承影书房里那本的批注如出一辙。

      阮望舒:“这字?”

      “这字你认得?”郁昭棠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刚用银针逼出体内残留的“蚀骨香”余毒,帕子上还沾着淡红血痕。

      郁昭棠:“……”

      阮望舒的手猛地一颤,手上的腰牌掉在地上:“不……只是觉得眼熟。”他慌忙去捡,却被郁昭棠按住手背,那力道如寒意的按着他的手背。

      “你说他眼熟。”

      “难不成你以前见过这字?”

      “我还从来未知你年少时呢”郁昭棠扯出半笑,他指尖戳向腰牌上的图纹,“阮少监七岁那年,是不是戴过块同款星纹玉佩?”

      郁昭棠:“我还记的。”

      “晚香居的老掌柜临终前说漏嘴,说当年救我的蒙面人,袖袋里掉出过块刻着‘望舒’二字的面具——那面具边角的缺口。”

      “和你现在戴的这半块,正好能对上。”郁昭棠说道。

      阮望舒想着,忽然想起七岁那个雪夜。

      “不……”

      他父亲提着染血的剑闯进卧房,他抓着父亲的袍角哭到脱力,最后被塞进衣柜时,指尖刮到了父亲腰间的玉佩,划出道月牙形的缺口。

      “那是……”他想辩解,却被郁昭棠猛地甩开。

      郁昭棠:“那是什么,你想狡辩还是……”

      “棠儿,请听我解……”阮望舒还未说完就被郁昭棠给打断了。

      “别叫我。”郁昭棠转身撞开刑房的门,花瓣粘在他带血的帕子上,“我去查王灿的同乡,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查到什么。”

      “不然……”郁昭棠眼神变了,变的让阮望舒不认识了。

      阮望舒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摸到袖袋里的小面具——黑檀木的,边角缺了块月牙,是七岁那年从父亲剑鞘上掰下来的。
      那晚他戴着这面具,死死抱住父亲的腿,直到被打晕在门槛边,醒来时满院都是血腥味。

      “爹!”

      “为什么要杀他们啊。”阮望舒想记小时他的绝望的叫着。

      三日后,西棠国的典当行里,郁昭棠捏着张当票冷笑。票根上的“阮”字印章,与他在郁家老宅井里找到的油布包封口印,分毫不差。

      郁昭棠:“……”

      “老板,这当票是谁送来的?”他将碎银拍在柜上,帕子下的指节被用力而发白。

      掌柜的缩了缩脖子:“还能是谁?阮少监的亲随呗,去年冬月来当的,说是家传的海棠玉佩,急着换银子给……给位姓郁的公子抓药。”

      郁昭棠想记去年他咳血加重,阮望舒确实每日提着药罐来,药汤里总飘着缕若有似无的沉香——那是阮府特供的安神香,他在宫宴上闻到过。

      “那玉佩什么样?”他的声音发飘,像踩在薄冰上。

      “长的也算好看。”

      “刻着半朵海棠,背面有个‘苏’字。”掌柜的比划着,“对了,那亲随还说漏嘴,说那玉佩沾了晦气,是阮大人当年从……从城西郁家老宅带回来的。”

      城西郁家老宅。苏淑。

      母亲的闺名像把匕首,瞬间刺穿郁昭棠的喉咙。他踉跄着冲出典当行,正撞见阮望舒提着食盒站在巷口,面具下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昭棠,我给你带了……”

      郁昭棠:“……”

      “别碰我!”郁昭棠挥开他的手,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燕窝羹混着大红枸杞,在青石板上洇开图案,“阮望舒,你七岁那年冬天,是不是去过城西郁家?”

      阮望舒的脸色“唰”未看着郁昭棠:“我……”

      “你戴着小面具,拦在你爹身前,对不对?”郁昭棠逼近一步,声音抖得像风“你爹挥剑的时候,你咬住他的手腕,他反手给了你一巴掌,把你打到供桌底下——那供桌的抽屉里,藏着我娘给我绣的虎头鞋,鞋面上的金线被你流的血染红了半只!”

      阮望舒猛地抬头,面具后的眼睛红得吓人:“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阮望舒!”

      “因为我躲在供桌最底层!”郁昭棠突然嘶吼出声,抓起碎瓷片抵在自己心口,“我看着你爹把我哥的头砍下来,看着我娘死在海棠树上!你拽着他的剑哭到断气。”

      “可最后呢?你还不是跟着他回了阮府,戴着他给你的银锁。”

      “喝着用我家人的命换来的参汤长大!”郁昭棠无情的看着阮望舒。

      “你到是幸福了,可我呢。”

      “我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碎瓷片刺破了他的衣襟,渗出了血。阮望舒扑过去夺瓷片,手腕被划出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昭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爹他……”

      郁昭棠:“……”

      “他是凶手!”郁昭棠甩开他,手上的血溅在阮望舒的面具上,“我居然爱上一个杀我全家仇人的儿子……阮望舒,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郁昭棠疯笑的说着。

      他转身就走,他的靴子碾过地上的燕窝羹,留下了带血的脚印。阮望舒捂着流血的手腕追出去,却被黑影拦住——凌晏柏不知何时站在巷口,玄色面具上沾着晨露。

      “让他走。”凌晏柏的声音压得很低,“王灿的账册里有张字条,说阮承影当年屠郁家,是为了抢秘录下半部,那秘录里藏着影阁楼主的真实身份。”

      阮望舒的手猛地攥紧:“我爹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凌晏柏扔过来个锦盒,里面是枚生锈的令牌,刻着“盐铁司暗卫”“这是从你小时候的棉袄里拆出来的,你爹当年是盐铁司安插在影阁的卧底,屠郁家是影阁给的投名状。”

      “他若不做,死的就是你们全家。”凌晏柏说道。

      阮望舒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凌晏柏往刑房方向瞥了眼,“郁昭棠现在看见你就像看见刀,你觉得他会信这种说辞?”

      “你最好别乱说话。”

      “不然我不能确保你们的关系,是否能再续。”

      阮望舒:“我什么都听你。”

      三日后,西棠国宫城的角门外,郁昭棠揣着赎来的海棠玉佩,正撞见阮承影带着禁军经过。那玉佩背面的“苏”字,边缘还留着牙咬的痕迹——是当年他躲在供桌下,死死咬住玉佩才没哭出声。

      “阮大人留步。”郁昭棠拦在轿前,指尖捏着玉佩,指节泛白。

      阮承影的轿帘猛地掀开,他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些,看见玉佩时瞳孔缩了缩:“你……”

      “七岁那年,戴小面具的孩子,是不是你儿子?”郁昭棠的声音很稳,像在问别人的事,“他咬你手腕的时候,你剑上的血滴在我娘的账本上,晕开的形状像朵海棠——那账本现在在我手里。”

      “……”

      阮承影的喉结动了动,忽然挥手屏退禁军:“跟我来。”

      宫城西侧的观星台里。

      阮承影指着最底层的“危月燕”星宿:“望舒当年就躲在这下面,他一直哭到天亮。他总问我为什么要杀好人,我没法告诉他,影阁的‘牵机引’下在他的汤药里,我若不听话,他活不过八岁。”

      “这都是为了他好。”

      他从袖中摸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染血的虎头鞋碎片:“这是望舒偷偷捡的,藏在枕头下十年。他十五岁那年偷跑出去找你,被我锁在柴房,他就在墙上刻你的名字,刻满了整面墙。”

      “后面我看不下去了,才把他放走。”阮承影说道。

      郁昭棠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忽然想起去年阮望舒发高烧时,嘴里反复念叨的“昭棠别怕”,还有他手腕内侧那道疤——和自己虎口的咬痕,竟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郁昭棠:“……”

      “所以你就该杀我全家?”他的声音发哑,玉佩硌得他掌心生疼。

      “我留了活口。”阮承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玉佩按在浑天仪的凹槽里,“咔哒”一声,仪座下弹出个暗格,里面是本线装书“你娘当年把下半部缝在了你的襁褓里,我屠门是为了让影阁信我,也是为了保你——若让他们知道你活着,你早成了练‘蚀骨香’的药引。”

      书页里夹着张字条,是苏淑的笔迹:“承影兄,若我儿昭棠活下来,烦请告知他,娘藏的不是秘录,是影阁用婴儿炼制毒药的账册。”

      郁昭棠的手地抖了换,书页散落,里面果然夹着泛黄的单据,上面记录着永乐三年冬月,西棠国失踪的三十七名男婴,最后都流向了阮府后院的药炉。

      “这些……”

      “是我用影阁的方子换的。”阮承影的声音带着疲惫,“每换一个孩子,我就得替他们做一件事。”

      “屠郁家换了你。”

      “杀御史换了望舒,上个月……”他忽然捂住嘴剧烈咳嗽,帕子上的血滴在秘录上,“上个月我毒发,望舒瞒着我,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观星台的门突然被撞开,阮望舒站在门口,手腕上的绷带渗着血:“爹!你答应过不告诉他的!”

      阮望舒:“”

      郁昭棠抬头看他,忽然发现他脖颈左侧有道浅疤,像是被尖锐物划过——和自己七岁那年攥着划痕,一模一样。

      “你的血……”郁昭棠的声音发飘。

      “别听他胡说!”阮望舒扑过来想抢秘录,却被郁昭棠避开。他面具后的眼睛通红,像当年那个雪夜,“昭棠,你信我,这些都是假的,是我爹为了脱罪编的……”

      郁昭棠:“……”

      “够了。”郁昭棠将秘录合上,声音冷得像冰,“从现在起,你我各查各的。你查影阁楼主,我查阮承影的罪证——哪天查出结果,就在这观星台了断。”

      郁昭棠:“要么你我真接了断。”

      他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阮望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那年我咬他手腕,是想把他的剑往我自己身上引……我真的拦了……”

      郁昭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靴底踏上石阶时,他摸出怀里的玉佩,忽然发现背面的“苏”字旁边。
      还有个极小的“棠”字——是母亲当年刻的,被血渍盖住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今日的日光下显了出来。

      郁昭棠:“……”

      一日后,府衙的公堂里,凌晏柏将两份卷宗拍在案上:“阮承影与影阁的往来信件,还有影阁楼主的真实身份——李嵩的义子,当今太子洗马,李砚。”

      阮望舒的手猛地攥紧卷宗,指腹在“李砚”二字上掐出红痕:“是他当年给我下的‘牵机引’?”

      “不止。”凌晏柏往公堂外瞥了眼,郁昭棠正站在廊下,手里捏着张药方,“他还以你的名义给郁昭棠送过掺了‘蚀骨香’的汤药,想借郁昭棠的手杀你爹。”

      话音未落,郁昭棠推门进来,将药方拍在案上:“这方子的笔迹,和当年杀我娘的刺客袖袋里的字条,一模一样。”他抬眼看向阮望舒,目光里没了往日的表情,只剩冰封的平静,“李砚今晚在城西别院设宴,你去不去?”

      阮望舒的喉结动了动:“去。”

      “好。”郁昭棠转身时,袖袋里的虎头鞋碎片掉了出来,被阮望舒接住。他没回头,只留下句“别弄丢了”,便消失在门后。

      阮望舒:“他这是?”

      阮望舒捏着那碎片,忽然发现上面除了金线,还有道很小的牙印——和自己七岁那年换牙期的齿痕,分毫不差。

      城西别院的灯笼都是血色的,李砚穿着月白锦袍坐在主位,看见阮望舒时笑得温和:“望舒贤弟,多年不见,你的面具还是这么别致。”

      阮望舒:“……”

      阮望舒没说话,径直坐下,指尖扣着腰间的匕首。郁昭棠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八张桌,像隔着条看不见的河。

      阮望舒心想:“棠儿……”

      “听说贤弟在查永乐三年的旧案?”李砚给看着他何“其实那晚郁家的事,我也在场。我亲眼看见阮大人挥剑时,望舒贤弟抱着他的腿,哭得像只小猫……”

      “你想说什么?”郁昭棠的手按在剑柄上。

      “想说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仇人。”李砚的指甲划过酒杯,“就像这酒里的东西,当年你娘喝的那杯,也是我亲手斟的。”

      “什么!”

      郁昭棠猛地拔剑,却被阮望舒用剑格开。两剑相击的火花里,阮望舒的面具掉了,露出张苍白的脸“棠儿……”

      “他在激我们。”阮望舒的声音发紧,“别中计。”

      “中计。”

      “中计?”李砚拍了拍手,屏风后走出个老妪,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当年从郁夫人尸身上解下来的箭,箭头刻着的‘阮’字,望舒贤弟应该认得吧?”

      阮望舒的瞳孔缩了缩——那箭头的雕花,是父亲独门手艺。

      阮望舒:“这……”

      郁昭棠的剑突然指向阮望舒的咽喉:“让开。”

      “昭棠!”阮望舒的剑没动,“再信我最后一次,箭是假的,李砚他……”

      “信?”

      “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郁昭棠的剑尖又进了半寸,血顺着阮望舒的脖颈滑进衣服里,“七岁那年你拦不住,现在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拦不住。”

      他突然收剑转向李砚,却见李砚手里多了个瓷瓶,正往阮望舒的方向掷来:“尝尝这个,你爹当年没给你喂够的‘牵机引’!”

      阮望舒:“……”

      阮望舒想躲,却被郁昭棠猛地拽到身后。瓷瓶砸在柱上碎裂,黑气腾起的那瞬间,郁昭棠将他推出门外:“关上门!查清楚账册上的三十七名婴儿下落!”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刀剑声。阮望舒拍着门板嘶吼,忽然摸到袖袋里的小面具——边角的缺口还在,像当年那个雪夜,他死死咬着父亲的手腕,尝到的血腥味。

      “棠儿!”

      “郁昭棠!”

      “快开门……,不能一个人。”

      他忽然想起郁昭棠刚才的眼神,他那里面没有恨,只有种决绝的温柔,终于显露出的“棠”字。

      “阮望舒。”

      (未完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刘府案(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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