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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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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把寿宴交给吴长柏和李闯,是再给面子不过的事。于私,这俩人再怎么不和,借着这么隆重的喜庆场合也势必要和解;于公,寿宴是大宴宾客的事,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给他二人一个露脸的机会,也算是进入这个集团内部的第一步。吴长柏却笑道:“不敢,我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搞砸了天璇小姐的心意。”
天璇奇道:“你们还有什么矛盾?”
如果是上次吴长柏暗杀李闯的事,且不说暗杀已经失败,吴长柏自己就是把枪,扣扳机的另有其人,李闯再针对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没有风度。
吴长柏道:“说来话长,还是——”
“那就长话短说。”
吴长柏看她不依不挠,只得承认:“他抢了我姘头。”
天璇万万没想到,李闯在自己面前一副纯爱舔狗相,背地里居然还能跟“姘头”这么生猛的词纠缠到一起,不由抓了把茶几上的瓜子,“展开来说。”
“这个么——”吴长柏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陈月盈牵扯进来,“我倒是想说,只怕李闯不认,上回他还反咬一口,觉得是我抢了他的姘头,要跟我动刀。”
天璇更好奇了:“他那姘头很漂亮?”
“漂亮那是谈不上的。”吴长柏想起陈月盈那天在身下含泪受辱的样子,丝毫没有软玉温香的柔媚,只有黝黑的肤色撒上斑斑点点浊精,却无端叫人血脉赍张,“是个男的——就是很普通一男的。”
很普通一男的——陈月盈本人,第一次穿西装,就是李闯送给他的。他本来就穿不惯这么正式的礼服,何况是李闯送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为了不让他有心理压力,还特地剪了吊牌。
当然,后来娄鸣彦才告诉他,这衣服本来也不该有吊牌,因为是李闯按他的尺寸找人定做的。
“这不是挺好看的,英俊潇洒。”李闯看他从屋里出来,夸道,“人要衣装,你本来长得就不难看,平时就该穿像样点。”
这话其实也不是谬赞,陈月盈骨架粗大,撑得起西装版型,除了习惯的微微驼背有损气质,其他方面都和这套西装十分契合,内里的淡蓝条纹衬衫和深肤色相互映衬,再抓一抓头发,是很能拿得出去的造型。李闯看他领口敞着,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打领带,自己拿了给他系好。
陈月盈其实很忌讳他这么靠近自己脖子,但是他得克制住自己不表现出来,否则李闯只会生疑。正紧张的当口,李闯系好领带,突兀地一只手环过他的腰身抱了抱。
“适应下。”李闯倒是很自然,“到那里得做个样子,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人。”
“不过你身上还挺软的,这么一抱特舒服。”
陈月盈不想听这些,问道:“那个……天璇小姐也知道?”
李闯笑道:“就是她提出邀请你去参加老爷子寿宴的。”
陈月盈不解,李闯道:“她那边我解释过,没有误会,不过为了配合我演戏,所以把你带过去,这样别人也不敢随便动你。”
“北辰先生祖上不太一般,平日里也挺讲究饮食口味,你要是能被他看上——”李闯自顾自说到这,突然打住,“算了,还是别。”
陈月盈疑惑地看向他,他坦然道:“万一老爷子把你要去了,我还怎么吃你做的饭?”
这话半真半假,假的是北辰大概率不会看上个野路子私厨,真的是李闯好像真吃他的饭吃上瘾了。陈月盈正思考如何作答,李闯已经示意他跟自己出门。
陈月盈第一次参加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场合,不免拘谨。从下车开始,看到面前巨大的音乐喷泉,和喷泉水流中隐约透露的宅邸轮廓,他就知道这里不是一般人的地界。如果不是李闯,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机会见这样的世面。
但他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所见而惊奇,李闯就率先一步,带着他跟别人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哦,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陈月盈。”
陈月盈被这两个字砸得受惊不小,正手足无措,李闯就小声道:“挽着我胳膊,跟紧点。”
对方也愣了愣,随即豁达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这年代开放得很,周家老二也娶了个男医生,你倒是可以跟他聊聊。”
李闯跟人一路打着招呼,让陈月盈挽着他进了会客厅。宅邸装修的风格很奇异,头顶的大吊灯还算较常见的欧式风格,目之所见却全是古董摆件,还有三层套叠式的屏风,绘有美貌的宫装仕女。陈月盈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门道,只看出仕女衣服是清宫剧常见的旗人装束。
天璇穿旗袍,正和几个女人一起絮絮说着话,遥遥瞥见李闯,笑了笑算作招呼,又去聊天了。
陈月盈继续打量四周,才发现这里设席不是圆桌,而是长方桌,左右两边齐刷刷地从头摆到尾,陈月盈感觉到了整个宅邸的矛盾所在,说难听点,就是土不土,洋不洋。正如这种古装剧里才有的中式长方桌,上面偏偏摆放着高脚杯和西式甜点。看得出主人整体想要的是复古东方风格,却被种种西洋配饰破坏了和谐感,然而在一个现代社会,谁还会不用电灯而用油灯,不用高脚杯而用酒樽?正是主人太过执着于他所想要的风格,原本无关紧要的这些现代设施就会显得越发格格不入。
“感觉挺奇怪的吧?”李闯耳语道,“我第一次来也觉得奇怪。”
完全陌生的环境,也只有李闯可以信任,陈月盈再不情愿也只能靠近他:“这宅子……是谁想的?”
“北辰先生亲力亲为设计的,但是日常用品是天璇在过目。”李闯道,“他是满人,而且很为这一点而骄傲。天璇小姐也是满人,所以格外得他青眼。”
“大清不是早亡了吗。”陈月盈刚说出这话,就觉得不妥,慌忙捂住嘴。李闯也紧张了一下,发现旁边没人听到,都在各说各的,也放松下来,笑道:“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让人听见。”
陈月盈点点头,他又轻轻用胳膊肘顶了下陈月盈:“你看。”
顺着李闯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陈月盈看到了熟人:暮成雪心不在焉地站在边缘的位置,显然不想融入人群,时不时看看手机,不知道在惦记什么。旁边凑上来个年长的男人,端给他一块小蛋糕,他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容,接了过来。
“周家老二,周清。”李闯道,“英年早婚,他爱人年纪更小,结婚的时候才刚成年。”
陈月盈恍然大悟,原来方才下车时,打招呼那人说的就是暮成雪。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周清左右瞧了瞧,大概是觉得没人看,俯身在暮成雪嘴角亲了下。
两人赶紧收回目光,面面相觑,知道彼此都看见了这一幕。李闯却嘴一咧,露出个痞笑:“正好,他俩给咱俩做个示范。”
陈月盈还没反应过来“做个示范”是什么意思,就直直撞进李闯漆黑的眼睛里。
他贴得太近了,陈月盈对他残存的恐惧使得他第一时间反而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当众接吻,而是李闯的睫毛几乎要跟他的睫毛纠缠到一起,他们的眨眼同频共振,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眼前微弱撩动的气流。
陈月盈被这个极具侵略性的举动惊得后退一步,呼吸还没平复,李闯又搂着他的腰吻上来,这下子才真是退无可退,而且动作幅度太大,旁边人都被吸引了,李闯还是旁若无人地抱着他接吻,手甚至在后腰暧昧地摩擦了几下。
“李老板很怕死吗?”
吴长柏平淡的声音响起,李闯才放开陈月盈,后者擦拭了下嘴角,才明白过来,李闯是要做给吴长柏看。
“这话怎么说?”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热,你是生怕下一秒就死了来不及啊。”
众人多少看出李闯和吴长柏不对付,给他们三人留下了一个空间,聚在不远处小声议论。天璇被挤在人群外,总不好穿着旗袍摩西分海冲进来,只能使个眼色给吴长柏,示意他说话客气点。
吴长柏没回应她的眼色,继续道:“还是别人用过的二手货,李老板这捡漏的本事还真是一直没忘。”
这话说出来就太不顾面子了,多数人都听说过李闯父亲是以拾荒为生的,这个出身不光彩,然而李闯很孝顺父亲,每年忌日都禁食一日,对他这种好吃的人而言,可谓是最大的诚意了。吴长柏在这里连带着侮辱了李闯的父亲,势必没法和平收场。
李闯倒是没有预料那样勃然大怒:“动不动拿货比人,你是被倒卖了多少家?”
吴长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陈月盈清楚地看到了他伸手进口袋里,想起之前他用枪顶着自己后腰的事,两条腿都有些微抖动。天璇轻咳一声,吴长柏才找回点理智,转移了话题:“本来也不必闹得如此剑拔弩张,只是李闯,你杀了我的人,是不是也该赔我个才合理?”
李闯自然以为他说的是那倒霉被沉江的“姘/头”,只当吴长柏胆小不敢闹事,索性蹬鼻子上脸,冷笑道:“你那个不值钱的,改天随便去会所挑,我这个可不能赔。”
“什么赔不赔的?”
屏风后先是现出个中年女子身形,也是一身旗袍,扶着个六七十左右的男人出来,男人不发一言,女子却笑着把问话重复了一遍:“北辰先生问你们话呢,什么赔不赔的,快点交代清楚,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尽管女子体态婀娜,容貌妍丽,但陈月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而是转向她搀扶的老人——这老人头发半百,竟是梳成旗头长辫的样式,加上一身明黄唐装,仿佛从一个世纪前的古老王朝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