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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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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盈本来是想过报复李闯的,正所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厨子,进嘴的东西一旦有毒那就是要命的事。但是往菜里放百草枯或者吐口痰,都有违他身为小吃店老板的基本素养,所以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因为拿着罐子的手没坚持住,往酸辣粉里撒了一大把红油辣子。
这红油辣子不是一般东西,里面掺了七星椒,本来是娄鸣彦告诉他李闯爱吃辣准备的,一次也就放一小勺,普通人已经吃得满头冒汗了,这一大把下去还得了?他心一横,反正放也放了,李闯还在一米开外的厨房角落研究他买的菜,陈月盈索性装作无事发生,又从另一个罐子里夹出一碟青泡椒小菜。
如果李闯被辣死了,那正好,万事大吉;如果很不幸没辣死……他就说李闯自己吃泡椒吃的,也能糊弄过去。
李闯等到酸辣粉端上来,先不急着吃,看到青泡椒眼前一亮:“这你从哪里弄到的?”
“邻居送的。”陈月盈如实交代,“说是他们家那边的特产。”
“这东西可不容易搞到。”李闯提筷子就夹,直接把一整条青泡椒连带里面的籽吃了进去,吐出个长柄,大呼过瘾。
“这是徽州那边一个小县城里的东西,娄鸣彦之前送给我的,和一堆咸菜混一起。我刚开始还没看上,不就是咸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正好感冒了,医生让吃清淡点,我就天天白粥配咸菜,头回觉得咸菜能这么好吃。后来我叫他再给我买点,他说不好买,只能去店里不说,去晚了就没了,不光本地人爱吃,还有老外来进货的呢。”
陈月盈不搭话,就默默坐在旁边。李闯从筷子筒里抽了两根塞给他,“你也去盛一碗,我看你忙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不饿吗?”
他确实没感到饥饿,因为李闯给他带来的强大压迫感填满了胃部,陈月盈现在不仅不觉得饿,一想到那天自己经历的事,他甚至想要吐出来。不光是因为李闯他们的暴行,还因为那个屈服于暴行、尊严扫地的自己。
这不是可以用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来麻痹自己的经历,他被□□,被人反复射在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被人操得射了一地,到这一步他甚至感到受害者的认知被逐渐模糊,因为他居然面对□□达到了高潮,这比他酒后乱性还要让他崩溃。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吴长柏,果然,吴长柏嘴上说原谅他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个一直没用过的手机刻意开机留在自己家里,肯定是为了引诱李闯上钩。又给吴长柏留下了逃跑的时间,又报复了陈月盈,一举两得。他对吴长柏心情复杂,内疚与埋怨掺和着搅在一起,最后还是前者占了上风——毕竟是他最开始对不起吴长柏的。
就这么一了百了,以后不再相见,已经算最好的结局。
酸辣粉陈月盈肯定是不敢吃了,就算他没有难言之隐,那个辣度也不是他平时会轻易尝试的。所以他只是夹了两块泡椒,慢慢地磨时间,同时开始期待李闯什么时候叫火警。然而李闯“嗯”了一声:“今天这酸辣粉挺带劲儿的。”
陈月盈心里一沉,他突然想到,李闯以前吃这种偏辣的菜,就没有表现过受不了的样子。被辣到其实是一种很难掩饰的反应,就算再嘴硬的人,也会控制不住流鼻涕,嘴巴肿,甚至掉眼泪,陈月盈的店以前有过那种猎奇的网红吃播光顾,嘴上说得再轻松,镜头滤镜也盖不住狼狈。李闯却没有任何反应,水都没喝一口。
“真过瘾!”李闯一碗见底,又让他盛了碗,“上回有人请客,一个川菜馆,做的那是什么!川菜川菜,就得火辣辣的才是那个意思,结果就跟哄小孩儿一样,没劲儿!”
坏了,说话口齿清晰,语速丝毫没有影响,这下还给他爽到了。
陈月盈正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做菜放多了辣椒,李闯就继续道:“其实医生也说了,不能这么造辣椒,伤胃,但是人活一场,不就图个吃喝玩乐,再说了,好不容易能吃顿过瘾的——”
陈月盈的圣母心又占了上风,下意识劝了句:“那你控制一下。”说完就觉得自己蠢爆了,且不说李闯曾经那么糟践他,就算是他自己作死又关陈月盈一个厨子什么事?
谁料李闯愣了愣,真的放下筷子:“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听一次。”
陈月盈以为这是发火的前兆,毕竟上一回,李闯就是自始至终带着笑,转脸就命令手下把自己投河的。他正想着如何补救,李闯就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心思不会坏,说什么肯定也是为我好,那我就听你的。”
“……真的?”
“那当然了。”李闯问,“怎么,看你一直欲言又止的,有心事?”
陈月盈总算鼓起勇气,他说:“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以后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听到什么,知道什么了,放过我。”
他这心里话倒是说出来了,可惜结果不是他想的那样。李闯听了后,先是有些惊讶,大概是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但是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答应你。”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跟我说,别瞒着。”
陈月盈知道他根本没懂自己的意思,心不在焉点点头。李闯重复道:“真的,第一时间告诉我,尤其是谁来为难你,别顾及我的面子,我手底下有得是不听使唤的,这种人早除了早清静,你也是在帮我的忙。”
看来他是误以为陈月盈跟自己手下的谁有了矛盾,害怕李闯袒护自己人来收拾他。不过也好,陈月盈也不敢说自己就是那天被他投河的“pin头”,否则李闯可不会信守诺言,估计直接就把自己处理了。
陈月盈见到李闯以来心里的担子算是卸了一小半,他也不敢指望李闯能放过自己,但是至少得到个承诺,李闯不会做得太绝,以他的能力,在陈月盈死后多少给家里人点接济也就够了。陈月盈是不怕死的,他只是害怕家人在自己死后没有依靠,日子会难过。
小吃店晚上打烊,陈月盈拉上卷帘门,不是很想回家。出了那事后,他就经常梦到自己又被人找上门,他一会儿站在第三视角看着另一个“陈月盈”被欺凌,一会儿成了梦境的主角,到后来,李闯甚至会掀开他的遮脸布,露出他独有的那种怪笑:“原来是你啊。”他就这么被梦魇折磨了快一周,索性搬到店里去住,几天后消停了才回去。李闯来了之后他又开始做梦,虽然没有最开始那么严重,胸口也没有强烈的压迫感,但他还是有些抵触情绪。
今晚干脆也住店里吧。他准备去把卷帘门从里面锁死,刚起身,就听到门口“咚”一声闷响。
这个动静不像是野猫野狗闹出来的,陈月盈把卷帘门拉开条缝,准备出去看看,缝隙泄出的路灯光里迅速滚进来一个身影。李闯的声音格外嘶哑:“锁门。”
不用陈月盈动手,他一手伸过去把卷帘门拉下来,陈月盈刚把门锁好,又听到他说:“关灯。”
陈月盈条件反射地听从指令,抬头看看钟表,已经十点多接近十一点,外面静得诡异,却有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李闯原本还在剧烈地喘息,听到脚步声硬是屏住,陈月盈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捂住自己的嘴——他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
搁着卷帘门听不清外面的人说话,应该有两个,低声交谈了什么,就从陈月盈的店门口路过离开了。等到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李闯才忍不住骂了一句:“操……不是骂你,现在能开灯了。”
陈月盈这才看见他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外套不见了,半边衬衫都被血染红,肩头爆开血肉模糊的洞,他刚才就是用这边胳膊拉卷帘门,现在伤口二度撕裂,又开始淌血。陈月盈赶紧去拿医药箱,李闯却叫他先别急着包起来。
“有火吗?”
陈月盈不明所以,拿出打火机点着,李闯用没受伤的手掏了根烟,直接刁在嘴里凑上去,狠狠吸了一口。
“你这样了,就别抽烟——”
“没事。”李闯额头全是汗,看上去还算轻松,“你消毒吧,我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妈的,这帮狗杂种。”
陈月盈这才看清楚,他肩上的血洞已经开了个十字口。李闯流这么多血,是因为他的伤口已经被自己撕裂了一次。
然而他只在抽第一根烟时又快又急,暴露了自己的疼痛感,陈月盈强作镇定给他消毒包扎,他除了皱下眉头就没什么反应。第二根烟抽到底,他把破烂的衬衫脱掉,露出血淋淋的健硕上身。
“你这地方能过夜吗?我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就走。”
陈月盈再怎么说也狠不下心对一个受重伤的喷落井下石,把自己临时搭的床铺收拾好给他住。他本来只想扶一下李闯,结果李闯大概是熬干了精神,毫不客气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居然把他一个壮实的大男人压得一个趔趄。
“怎么回事啊,啊?”李闯大概想缓和气氛,笑着捏了把,“这么大个子都长哪儿去了?”
他也没料到陈月盈反应这么大,要不是他胳膊还勾着陈月盈脖子,后者差点把他整个人摔出去。好在总算有惊无险挪到了床上,陈月盈给他拿了两个枕头,在他背后放好。
“今晚先将就一下。”陈月盈有些不自然道,“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