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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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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撑着桌子站起来,眼前晕了一下。
夜风一吹,酒劲反而更上头。她踩着高跟鞋,走得不太稳,影子在路灯下拖得很长。
江也从出租屋出来时,雪已经下得很大。冷风卷着雪花往领口里钻,他下意识地拢了拢大衣,低头钻进车里。
车窗外的街景在雪幕中模糊成一片。江也靠在座椅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续36小时的失眠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江也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忽然瞥见路边烧烤摊的塑料棚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仰头灌着啤酒。
程熙。
她穿着单薄的西装外套,鼻尖冻得通红,面前已经摆了一个空酒瓶。
江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他已经查过,傅明瑞根本不是她男朋友。
程熙吃完后提着公文包离开。
她走得很慢,偶尔踉跄一下,又勉强稳住。江也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方向盘。
——她喝醉了。
——跟他没关系。
——她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他。
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发动车子,缓缓跟了上去。
车灯亮起,程熙的影子被拉得更长。她迟钝地回头,刺目的光线让她眯起眼,看不清车里的人。
"有病啊……"她嘟囔了一句,转身继续走。
江也没出声,只是保持着距离,让车灯始终照在她前方几步的路上。
程熙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蹲在了路边。
江也的心猛地一提,差点踩了刹车。他握紧方向盘,犹豫了一瞬,还是把车靠边停下,开门走了过去。
"……不舒服?"他站在她身后,声音很低。
程熙慢半拍地抬头,逆着光,她眯着眼看了好几秒才认出他。
"……江也?"她的声音带着醉意,尾音软绵绵的。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想扶她,"送你回去。"
程熙没动,只是仰着脸看他,眼神有点涣散。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江也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不用你管。"她转身就走,脚步虚浮,却固执地不肯回头。
江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几秒后,他重新回到车上,继续跟在她身后,车灯依旧亮着,沉默地照着她的路。
程熙知道他在后面。
她的眼眶发烫,却固执地不肯回头。
夜风很凉,车灯很暖。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完了整条街。
临近小区时,程熙回头望了一眼,空荡的街道上,哪里还有车的影子。
程熙用钥匙拧开出租屋的门,屋里黑漆漆的。她摸到墙边的开关,"啪"的一声,惨白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四十平米的单间。
她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垫子里。窗外路灯的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三年前,这个房子里还有母亲的声音。
——“西西,吃饭了。”
——“别熬太晚,对身体不好。”
可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程熙蜷缩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母亲生前不小心用指甲划出来的。当时她还笑着说要换一套新的,母亲却摆摆手说:“留着吧,就当是个记号。”
现在,这成了母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痕迹之一。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瘦得脱相,手腕上插着输液管,却还强撑着对她笑:“别哭,妈妈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那些年积压的旧伤,还有长期的精神压抑,病痛的折磨……最终在某个深夜,带走了她。临睡前她看了眼柜台上母亲的遗像,轻声说了句:"妈,我睡了。"
窗外,隔壁栋的灯光一盏盏熄灭。程熙翻了个身,被子裹得很紧。明天还得早起,日子总要过下去。
第二天一早,程熙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姚思敏适当的减轻了她的工作量。程熙打起精神说了句谢谢。
程熙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一上午的久坐使她的腰酸痛不已。她正准备继续工作,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程经理,您的外卖。"前台张绮探头进来,放下一份包装精致的餐盒。
程熙愣了一下:"我没点外卖。"
"备注说是给您的。"张绮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她拆开包装,是城西那家早餐店的招牌海鲜粥,配了她最喜欢的虾饺。热气腾起来,熏得她眼眶发烫。这家店,只有江也知道她爱吃。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点开了和江也的对话框,迟疑片刻还是按了关机键。
晚上九点,加班的程熙终于走出公司大楼。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裹紧单薄的风衣,快步走向地铁站。
附近路灯年久失修,有一盏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在地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就在那盏坏掉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
程熙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那个微微佝偻的背影,那件熟悉的藏蓝色夹克,她绝不会认错。
男人缓缓转身,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他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西西。"
程熙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程熙的声音细如蚊呐。
程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外卖小票,"中午的粥好喝吗?我记得你爱吃那家海鲜粥。"
程熙的胃部一阵绞痛。不是江也,是程禹,他竟然连她公司的地址都摸清了。
"闺女..."程禹局促地站在原地,眼神飘忽,"爸..和你商量件事..."
程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六年前,就在她和江也同居的那段时间,程禹第一次在出狱后拨通了她的电话。
"熙熙,是爸爸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油腻黏糊,"听说你交男朋友了?那个...叫江也的?"
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你要干什么?"她的声音发抖。
"爸最近手头紧..."程禹笑得谄媚,"你给爸每个月转八千,爸保证不打扰你们。"
她挂断电话,整个人滑坐在地上。那天晚上江也加班,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看着手机里程禹发来的照片——是江也走出工作室的背影,和朱婧芸躺在病床上的虚弱身影。
程熙擦干眼泪,在手机上按下110,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报了警,程禹也不会被关太久,等他出来了呢?他会做出什么?江也怎么办?妈妈怎么办?她按下关机键,抱紧双膝,将脸埋进臂弯。
之后三个月,程禹的勒索越来越频繁。从八千涨到一万,最后要五万。她不给,他就威胁要直接去找江也。
"你男朋友不是很有本事吗?让他给老丈人点钱怎么了?"程禹在电话里狞笑,"我告诉你,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而在那段时间,江也正在为母亲的病情奔波。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却一无所知他的付出。
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她意识到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分手那天,江也红着眼睛看着她。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
她记得江也最后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无助。
"程熙,你走了我们就永远都见不到了,是吗?"
那是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但她没有回答。
程熙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程禹,胃里翻涌着恶心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