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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梵唱莲香消业障,空山钟磬洗尘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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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一声,惊动屋内纠缠的两人,那妇人望了眼门外,眼神冰冷,起身腾挪至屏风后。齐邵然整理衣服,朝门外道:“谁?是阿熙吗?”
齐熙然推门进来,脸色苍白,手中紧捏银傀木偶,原是她方才告退后,这木偶就在她手里发热震颤,她左看右看,看不出端倪,只好又带回来,想和最亲近的夫君商量,没想到撞见如此巨大秘密。她眼泪夺眶而出,盯着齐邵然说不出半个字。
齐邵然漠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在门外多久了,都听些什么?”
齐熙然咬住下唇,质问道:“你和母亲,什么时候的事?父亲死后,母亲不是跟着去守陵,发誓不再出来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邵然沉默片刻,起身走至她身边,抬手按在她肩膀,道:“阿熙,你累了,怪我不好,最近将太多事都交给你打理,你先休息一阵,其他事都我来处理。”边说,细长的眼睛如蛇一般竖起,死死盯着她。
齐熙然只觉一股凉意从肩膀蔓延至头皮,胸口如火的愤怒被冷水浇灌,脑子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眼皮像挂了千金秤砣,浑浑噩噩之际,手中传来剧烈灼烧感,瞬间赶走满身疲惫。她猛然抽退身子,连连后退,直至撞在木门上,发出“砰”的巨响,这一下,让她彻底清醒,她狠狠撞开门,夺门而奔,身后是齐邵然的呼唤,她充耳未闻,只是埋头狂奔,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好久,才停下。
抬头四望,见自己居然奔至牢房,门口两个守卫见到他,抱拳行礼:“城主夫人,您不是刚走吗,可是有何物落在里面了?”
另一个守卫捅他,气急败坏低声道:“瞎问什么!”又挤出笑脸道:“他口无遮拦,城主夫人莫怪,有我们严防看守,这里的牢犯一个都别想逃!请夫人放心!“
齐熙然疲惫道:“我要进去,你们让开。”
两人对视一眼,先头说话的那个立刻转身让出了空间,另一个犹豫道:“这、夫人,按规矩没有令牌是不可以进入牢房的,您身份高贵,先前已经破例让你进去过一次,如今别为难小人了吧,一日之间破两次例,若被发现,我兄弟二人项上头颅怕是要给小孩当球踢了。”
齐熙然此时根本没空和他们纠缠到,冷声道:“你们挡我就能活命了?知道我是谁还敢拦?就不怕我回去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你们当晚人头落地!”
两人俱是一颤,纷纷退至一边,让她进去了。先头守卫嘀咕道:“女人发怒真可怕。之前还那么温柔漂亮的唔!”另一个守卫心惊胆战捂住他的嘴。
齐熙然没心情去计较身后的杂音,她快步走到最里间,衍和正百无聊赖蹲在墙角扣砖头,英才盘膝坐在另一边。两人远远看着来人,衍和慌忙站起身,怕拍手,扑到英才身上干嚎:”弟弟哟,我可怜的弟弟哟,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家破人亡了都还要遭受牢狱之灾,天可怜见,吃不饱穿不暖,生死未知,这日子可怎么过哟。”英才无奈用手指戳戳她的腰,悄声道:“别太夸张啦,这可太假了吧。”被衍和一把拍掉手,反驳道:“痴傻之人不会说人话,要么闭嘴,要么说瞎话。”英才果断选择前者,老实的头一低,当个哑巴痴儿了。
齐熙然在铁栅栏站定,躬身将银傀木偶从缝里递进来,低声道:“抱歉,你的符纸我忘了带,只带来这个,一会我就让守卫放你们离开。”
衍和双手接过,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试探道:“尚宫姐姐,你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刚才还说不能随便放我们出去,大概率不会这么短时间就能找到解决方法。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顾后果,难道你们城主要死了?所以你可以趁乱让我离开?”
英才眼皮抽搐,差点没忍住要瞪人。衍和悄悄掐了他一下,他才能收敛神色,继续呆傻站着。
齐熙然苦笑道:“我到是希望他能死了,真是荒谬至极。你带着弟弟离开吧,这个出城通行令牌给你,出去后马上离开,一颗要不要停留。”
衍和接过令牌,道:“尚宫姐姐,你对我这么好,这份恩情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齐熙然道:“就算……替他积德吧,衍和,出去后好好看管你弟弟,别让他,走了歧途。”
说完转身离开了,不多时,两个守卫神色难看的过来给他们开了门。衍和抓着一个好说话的问道:“好兄弟,问你个事,你们城主有几个夫人?”
那守卫答道:“就一个啊。”
衍和道:“两人感情是不是不太好,聚少离多的那种。”
守卫道:“你咋知道。”
另一个守卫不满道:“你们走是不走,把这里当茶馆呢,搁这聊什么斋。”
衍和拔下鬓角的银丝铃兰花饰,放在他手上笑眯眯道:“守卫大哥,我们真不是惹事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放出来对不对,你们一定被吩咐过好生看顾我们吧,其实我们和城主夫人很熟,这里来是来帮她做事的,只是不小心闹了个乌龙,引起些误会,这个是一点心意,大家就是闲聊,再说我们就在这方寸之地,说些个闲话也传不出去,你就当说个乐子,顺带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谨慎守卫掂了掂银丝铃兰花饰,心里乐开花,嘴上硬邦邦道:“问他吧,我去看门了。”说完将话痨守卫往前一推,便站回自己岗位了,一副不干涉任何事的模样。
话痨守卫可逮着机会能解放口舌,当下清清嗓子,道:“我们城主夫人的事,得从上一代城主的事说起。
上一代城主,是宫城老城主的胞弟,从小身子孱弱,身材矮小,总是被欺负,老城主无暇分心照顾,只好将他送至半岛,成立了角城,带着一批护卫,拥护他当了城主。各种吃穿用度都是老城主直接从宫城运过来,渐渐地这里积累的财富越来越多,其他城的富豪为了巴结宫城,纷纷将金银钱财送至角城,渐渐地,这里就成了富豪的乐园。赌局成了最大的乐子,任何人都可以参加赌局,只要你有赌注。这天,城内来了位个子极高的女子,将外衣一脱,说自己就是赌注,要和这里最富庶的男人对赌。没想到城主一露面,就对女子一见钟情,宁可赌输也要娶她,谁知她嫌城主太瘦弱,拒绝了。看中卫兵,但人家有已有家室,扔对其死缠烂打,后卫兵的家属不堪舆论纠缠,自杀了,她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咒骂她,撞见了必要追着缠斗一番,她总是伤痕累累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突然有天,城主宣布他要成亲了,新娘正是她,所有人都震惊,但无人敢反对。因为所有人看得出城主的决心,这时候谁唱反调必死无疑。
她一下子从人人喊打,变成了人人必须敬畏的城主夫人,舆论转向,人们开始大肆宣扬她的勇敢,正直,美丽善良,她成了模仿妻子的标杆,生了一儿一女。俩孩子十多岁的时候,城主病逝了,她就突然消失了。城主之位传给了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城主啦。女儿呢,本来是要送回宫城的,结果这女儿随母亲,看上了有妇之夫,跟人家纠缠不清,被人家刁蛮妻子给捅死了。这事在城中疯传了好一阵,也因为这件事,现任城主十分讨厌女人,拒绝任何权贵的献女。直到他遇到了城主夫人,这段故事有很多种说法,有说城主夫人其实是上代夫人的女儿,没死透回来找身份的,也有说是城主看上人家相似的容貌,思念妹妹,才将人取回家中,还有的说法,城主夫人其实是男人,改造成女人的,所以城主才不排斥。
衍和惊了个呆,没想到这尚宫姐姐身上这么多八卦,更没想到她就随口一问,这守卫大哥居然一股脑将这些个宫廷秘史全倒出来了,她咂舌道:“有没有可能她是城主找来充当门面的?”
守卫道:“啊,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刚开始,城主还是很看重夫人的,这太和宫,是角城最大的赌场,所有外来的达官显贵都会聚集在那,这等重要职位,新婚第二天就交给城主夫人了。虽然在夫人的打理下,确实来的人更多了,太和宫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城主就渐渐地不管事了,将更多的职责都给了夫人。基本上很少看到他们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英才低声道:“貌合神离吗。”
衍和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守卫大哥,你不会也有个离奇的身份吧?”
守卫淡淡道:“哦,我就是那个被纠缠的有妇之夫,因为妻子杀了人,所以被罚终生看管牢房。“
衍和:……
英才:……
衍和道:“那什么……节哀顺变,哈哈哈我们也该离开了哈哈哈哈。”
守卫道:“哎呀,难得能有个说话的机会,都已经过去了,踏过这道门,左转就能出去,别走正门,免得引人注目招来麻烦。”
二人点头行礼,踏过小门,从东南墙角的机关门出得牢房。两人刚见天日,兜头被人套了黑麻袋,只听得粗声粗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刚送完货,就撞见你们逃狱,胆子真是大,来角城闹事还逃狱,真把这当自个家了!看城主夫人怎么惩戒你们!”
英才和衍和两人被挤在麻袋里,衍和到还好,身材娇小,还能挣扎,英才因着男女有别,不敢多动弹,长手长脚只能委屈蜷缩着,此时听到外面动静,觉得很是耳熟,思量一会,才想起这声音正是之前在赌桌遇到的布衣大汉。怪不得认出了他们。
衍和低声道:“他说要带我们去找尚宫姐姐,不如就势跟过去吧。”
英才沉思片刻,问道:“你想做什么?”
衍和悄声道:“我总觉得尚宫姐姐被利用了,红景姑姑说了,男人是不可能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成亲的,除非有更大图谋,他两貌合神离多年,这样不合常理。里头肯定有猫腻,尚宫姐姐这么帮我,我也要帮她一回。”
英才点头:“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