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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从数据库接口那奇异的半球空间踏出,身后星云壁无声闭合,将那片流淌着古老智慧与冰冷数据的幽蓝世界隔绝开来。眼前是来时那条覆盖着发光数据板的弧形长廊,冰蓝色的引导光带在脚下延伸,指向归途。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能量场与岁月沉淀的独特气味依旧,高频的能量嗡鸣也再次萦绕耳际,只是经历了核心区域的震撼后,这一切都显得熟悉而……甚至有些“亲切”了?

      至少,比那个会分析人“情感谐律辐射”的AI核心和可能存在的AI鬼魂要亲切点。

      陈镜辞和许未晞并肩走在长廊里,步伐不疾不徐,靴子踩在特殊材质的地面上,几乎悄无声息。周围的数剧板依旧流淌着永不枯竭的信息星河,银白、冰蓝、淡绿、偶尔掠过的暗红或深紫……光影在他们沉默的脸上明明灭灭,留下斑驳陆离的痕迹。

      沉默。但不是之前那种尴尬凝滞或警惕紧绷的沉默。

      这是一种……更为复杂,也更为“充实”的沉默。

      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回荡着刚才那短暂而奇异的经历——“观测者”的非标准实验,那些来自古老“情感模组”的温和韵律,以及通过被稳固和“点亮”的连接通道,所感知到的彼此最真实、最粗糙的“状态回响”。

      许未晞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当那丝温暖的韵律渗入,他体内总是不安分的“禁绝”本源竟然出奇地平和了一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柔抚平了毛躁的边缘。而紧接着从连接那头流淌过来的、属于陈镜辞的“状态碎片”:精密的“专注”、指向明确的“担忧”、以及那被理性死死压制的、对于一切失控的“惕厉”……

      这感觉很奇怪。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去“了解”旁边这个整天板着脸、说话一套一套的书呆子。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具体事件,只有一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伪装的“存在状态”。而这种“了解”,并没有带来任何反感或不适,反而让他心里某个角落,那因为常年戒备和战斗而结成的硬壳,似乎被这无声的真实触碰,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他忍不住偏过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陈镜辞。

      陈镜辞正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数据板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清晰而沉静。银灰色的风衣随着步伐微微拂动,乐谱悬浮在他身侧,散发着稳定而温润的银白色光晕,正在后台默默处理着刚刚下载的大量地图和技术资料。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信息整理和路径规划中,但许未晞注意到,他那握着乐谱边缘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或者……在适应着什么?

      是在适应那刚刚被“稳固”了一点的连接吗?还是在消化刚才感知到的、属于我那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状态”?

      许未晞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发虚,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地研究起右侧数据板上一条异常活跃的深紫色数据流(那玩意儿看起来就像一团不断自我吞噬又再生的电子蚯蚓,没什么实际意义,但足够吸引注意力)。

      他不知道的是,陈镜辞此刻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混沌运算区”确实在处理着海量信息,但同时,一个权限极低、但异常顽固的后台子进程,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和分析刚才“实验”过程中采集到的、关于“关联个体A”的所有谐律场数据。那些代表着“疲惫”、“后怕”、“恼怒”以及那丝微弱“安心”的谐律特征图谱,被反复调取、放大、对比历史记录。

      系统甚至自动生成了一个简陋的、不断闪烁的提示窗口:【检测到关联个体A在特定外部谐律刺激下,‘社交防卫性谐律波动’强度下降18%,‘基础生命体征平稳度’上升7%。与宿主连接通道的‘信息通量承载上限’预估提升3.2%。推测:实验对目标个体产生轻微正面情绪调节与连接适应性增强效果。建议:可在安全环境下尝试复现类似低强度谐律交互,以巩固连接稳定性。】后面还附带着一个极其简略的、建议的“复现方案”草稿,第一条就是“营造低压非对抗环境,共享中性信息”……

      陈镜辞面无表情地用意念将这个多事的分析窗口连同那个荒谬的“方案草稿”一起关掉,并给这个后台进程加上了更严格的访问限制。但那些数据和结论,已经像滴入清水的墨点,在他逻辑严密的心湖里,留下了无法彻底抹去的痕迹。

      他同样无法忽略自己刚才感知到的、来自许未晞那边的“状态回响”。那些情绪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糙,却无比真实。尤其是那份“安心感”,虽然微弱,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惯常只有数据和推理的世界,激起了一圈陌生的、让他有些无措的涟漪。

      他忽然想起“观测者”最后那番话:“……无需过于纠结‘方式’或‘表现’。只需记住…你们是彼此战斗中…最可靠的盾与矛。也是这黑暗世界里…为数不多的…真实温度。”

      盾与矛,他理解。这是战术配合,是生存必需。

      但“真实温度”……?

      这个词组带着一种非逻辑的、近乎诗意的模糊性,让陈镜辞感到一丝不适,却又隐隐觉得,似乎……无法反驳。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前行时,前方的长廊出现了变化。

      引导光带在一个岔路口前停下,分成了两条。一条继续沿着主长廊延伸,显然是返回“中继站”和出口的方向。另一条则拐入一条相对狭窄、数据板光芒也更加稀疏暗淡的支路,支路入口上方的墙壁上,有一个几乎被岁月侵蚀得难以辨认的、手绘风格的发光标识,图案看起来像是一个扭曲的笑脸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趣味压力释放区 →】。

      正是“观测者”之前提到过的、那个位于“潜能极限测试场”外围的、已停用的“低风险趣味性挑战设施”。

      两人在岔路口停下脚步。

      “走哪边?”许未晞看着那个诡异的笑脸标识,眉头拧起,“原路返回,还是……去看看这个‘趣味’玩意儿?”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警惕,但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被压抑的、近乎“无聊找事”的好奇?

      陈镜辞调出“观测者”同步的地图。标记显示,这条支路确实是死胡同,尽头就是那个所谓的“释放区”,而且根据最新扫描,该区域能量反应极其微弱,几乎处于休眠状态,确实符合“低风险已停用”的描述。从地图上看,如果走主路返回,他们需要再次穿越那个“样本储存室”和部分外围走廊,可能会再次遭遇那些“隐形的观察者”。而这条支路虽然未知,但标记风险极低,而且似乎是条捷径,绕开了部分可能不稳定的区域。

      “根据地图和‘观测者’的标记,这条支路风险较低,且可能节省返回时间。”陈镜辞分析道,“但‘趣味性挑战设施’状态未知。‘观测者’标记其为‘已停用’,但无法保证其完全无害。”

      “来都来了。”许未晞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但嘴上却说,“反正都是未知,走哪条不是走?说不定这‘趣味’区里,藏着什么能快速恢复体力的‘奖励’呢?” 这显然是他随口胡诌的借口,更多是因为被之前一连串紧张压抑的事件搞得有些烦躁,想找点不一样的“刺激”,哪怕这刺激可能带着风险。

      陈镜辞看了他一眼,轻易看穿了他那点心思,但没有点破。他自己其实也对这种被标记为“趣味”的古老实验场设施存有一丝近乎学术性的好奇。而且,评估风险后,这条支路确实看起来比再次面对那些诡异的“情绪信息素”要可控一些。

      “保持警惕。”陈镜辞最终同意了,“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回。”

      “知道。”许未晞已经当先一步,踏入了那条狭窄暗淡的支路。

      支路确实比主长廊破旧许多。两侧的数据板不少已经熄灭或碎裂,露出后面粗糙的金属骨架和缠绕的管线。空气中也多了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和隐约的、类似旧时代娱乐场所那种廉价香薰的甜腻气息残留。引导光带在这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虚线,勉强指引方向。

      走了大约三四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圆形厅堂。

      厅堂的布置与实验场其他地方的冰冷秩序截然不同,甚至有点……“童趣”?

      墙壁被涂成了饱和度极高的明黄色和天蓝色(虽然已经斑驳剥落),画着一些造型夸张、线条幼稚的卡通图案:手拉手跳舞的几何形状小人、长了翅膀的螺丝钉、咧嘴大笑的能量电池……天花板上垂挂着几个早已失去光泽、造型滑稽的彩灯球。厅堂中央,是一个由五颜六色的软垫(如今早已干瘪变色)堆成的“小山包”,山包周围散落着一些造型奇特的、像是某种交互设备的残骸——一个只剩半截的、兔子耳朵形状的操纵杆;几个颜色各异的、内部结构暴露的按钮面板;甚至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勉强能看出是摇摇马骨架的东西。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上世纪游乐场里最廉价的“儿童角”,被硬生生塞进了这个充满尖端科技与危险实验的废墟里,透着一股荒诞不经的违和感。

      “‘趣味压力释放区’?”许未晞环顾四周,嘴角抽搐,“就这?给那些搞实验的疯子们玩过家家的地方?”

      陈镜辞的乐谱光芒扫过整个厅堂,系统快速分析着环境数据:【检测到极微弱且杂乱的基础谐律残留,属性偏向‘欢快’、‘轻松’等正向情绪模拟,但能量几近枯竭。所有交互设备能量核心已完全熄灭,物理结构严重老化。未检测到主动能量源或威胁信号。环境风险:极低。】

      看起来,“观测者”的情报是准确的,这里确实只是一个无害的、早已废弃的娱乐角落。

      许未晞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他踢了踢脚边一个干瘪的彩色软垫,软垫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扬起一小团灰尘。“没劲。”他嘟囔着,觉得刚才那点冒险的好奇心有点落空。

      就在这时,厅堂角落,一个被他们忽略的、靠在墙边的、大约半人高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灰尘的蛋形装置,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嗡”了一声!

      声音非常小,几乎像幻听。

      但陈镜辞和许未晞的感知何等敏锐,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声源!

      “什么东西?!”许未晞短刃瞬间出鞘,暗红色光芒亮起,挡在陈镜辞身前。

      陈镜辞的乐谱也光芒大盛,对准了那个蛋形装置。系统快速扫描:【检测到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冲!强度低于警戒阈值千倍!目标结构:未知,外壳材质:高分子聚合物,内部……扫描受阻,灰尘太厚!正在尝试……】

      还没等扫描结果出来,那个蛋形装置表面覆盖的灰尘,突然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相对光滑的、乳白色与淡蓝色相间的外壳。紧接着,蛋形装置的顶部,“咔哒”一声轻响,弹开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的开口!

      一道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粉红色的光束,从开口中投射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大约脸盆大小的、不断闪烁抖动的模糊全息影像。

      影像的内容极其简陋,是两个由粗糙光点勾勒出的、火柴人一样的小小身影,正在一个看起来像是跷跷板(同样是光点勾勒)的东西两端,一上一下,笨拙地晃动着。

      同时,一个失真严重、带着严重电流杂音、却又刻意模仿着欢快童谣语调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从蛋形装置里传了出来:

      “欢…迎…来到…‘伙-伴-同-心-桥’~~”
      “请…两位…访客…分-别-站-在…指-定-位-置~~”
      “通-过-默-契-配-合…保-持-跷-跷-板-平-衡~~”
      “坚-持-十-秒…即-可-获-得…‘心-灵-小-奖-励’哦~~”
      “请…注-意…友-好-协-作…禁-止-暴-力~~”

      随着这诡异童谣的播放,那粉红色的光束在厅堂地面上,投射出两个不断闪烁的光圈,位置恰好位于那个由软垫堆成的“小山包”两侧,彼此相对,相距大约三米。

      陈镜辞和许未晞:“……”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一个位于γ-7实验场深处、刚刚经历过AI鬼魂袭击和情感模组实验的、严肃而危险的调查任务,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要求玩跷跷板平衡游戏的、疑似故障古董娱乐设施?!还说什么“心灵小奖励”?!

      “这他妈……”许未晞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这个实验场终于彻底疯了,还是我们出现集体幻觉了?”

      陈镜辞的乐谱还在扫描那个蛋形装置,但结果令人困惑:【目标能量反应极低,逻辑核心疑似严重损坏且循环播放预设程序。未检测到攻击性谐律或陷阱结构。其‘游戏’功能可能基于极其古老的物理传感器或最低限度谐律感应……推测为无害的故障遗物。】

      无害?故障遗物?玩跷跷板?

      “不理它。”许未晞果断决定,“直接走。” 他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诡异的“儿童角”。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咻!咻!

      两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能量丝线,突然从那个蛋形装置两侧的小孔射出,精准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破烂外表的精准度)粘在了许未晞和陈镜辞的后腰护甲/风衣上!

      丝线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没有多少拉力,只是轻轻地“粘”住了他们。

      但与此同时,那个欢快又失真的童谣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点“委屈”和“催促”的意味:

      “诶~~!两-位-访-客-不-要-走-嘛~~!”
      “陪-我-玩-一-会-儿~~!”
      “很-久-很-久…没-有-人-来-玩-了~~!”
      “就-十-秒!很-简-单-的~~!”
      “不-玩-的-话…我-就…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哦~~!”

      配合着这声音,那粘在两人身上的淡粉色能量丝线,还极其轻微地、带着点撒娇意味地“拽”了拽。

      许未晞:“…………”

      陈镜辞:“…………”

      这算什么?被一个疑似有故障、可能还有点智能残留的、画风清奇的古董娱乐设施……“撒娇式胁迫”了?

      许未晞试着挣了一下,那丝线韧性极好,以他现在的状态,不用暴力很难挣断。而且他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用“否定”能量强行摧毁这丝线,这个看起来就很不正常的破蛋,可能会做出更离谱的反应,比如发出刺耳的警报(虽然可能没什么用)或者……哭?(电子音版)

      “操……”许未晞低声骂了一句,看向陈镜辞,眼神里充满了“这他妈什么事儿”的烦躁,“怎么办?陪这智障玩意儿玩?”

      陈镜辞也在快速权衡。强行破坏可能引来未知麻烦(比如触动其他休眠系统),而且这丝线似乎确实没有恶意。陪它玩这个所谓的“游戏”,看起来荒诞,但如果只是十秒的平衡游戏,似乎是最省时省力、风险最低的解决方案——前提是这个“游戏”真的像它说的那么简单。

      “根据分析,目标无威胁。其‘游戏’机制可能依赖最简单的重量或压力感应。”陈镜辞最终决定,“配合它完成‘游戏’,或许是摆脱它纠缠的最快方式。”

      许未晞一脸“老子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跷跷板上了”的悲壮表情,但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了左侧那个闪烁的光圈里。陈镜辞也走到了右侧光圈。

      两人隔着那个软垫堆成的“小山包”(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跷跷板的“支点”了),相对而立。

      “这就对啦~~!”蛋形装置发出欢快(失真版)的声音,“请-开-始-你-们-的…默-契-表-演~~!保-持-平-衡~~!十-秒-倒-计-时~~!”

      它顶部的粉红色光束再次投射出那两个火柴人站在跷跷板上的影像,旁边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的“10”字倒计时。

      许未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股想把蛋砸了的冲动,试着微微调整自己站在光圈里的重心。陈镜辞也配合着,做出相应的微调。两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对身体控制和平衡的掌握远超常人,虽然这个“游戏”极其幼稚,但保持一个静态平衡,理论上应该不难。

      然而,当他们都站定,试图寻找那个“平衡点”时,却发现不对劲。

      他们脚下的地面……或者说,这两个光圈所在的区域,似乎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他们重心的微小变化,在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上下浮动!就像两个独立的、灵敏度调得过高了的体重秤!

      更麻烦的是,这浮动似乎还不是线性的!陈镜辞稍微放松一点,他这边就微微下沉,但下沉到一定程度,又会有一股微弱的、反向的推力传来,试图把他“弹”回去!而许未晞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静态平衡,而是一个动态的、带有反馈机制的、需要实时微调的“活”的平衡系统!

      “这破玩意儿……”许未晞咬牙,不得不集中精神,不断根据脚下传来的细微力感调整站姿,像个在狂风中的独木桥上走钢丝的菜鸟。

      陈镜辞也眉头微蹙,他的“混沌运算区”立刻开始计算脚下浮动平台的力学模型和反馈规律,并尝试预测许未晞那边的动作,以便做出协同调整。

      但问题在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在战斗中是本能的、目标明确的。可在这种完全无厘头、纯粹为了“平衡”而平衡的情境下,他们那种一个靠直觉、一个靠计算的差异,反而成了障碍!

      许未晞觉得陈镜辞调整得太慢、太细微,跟不上脚下平台那有点“调皮”的变化节奏。陈镜辞则觉得许未晞的动作过于“粗暴”和“随机”,干扰了他的计算模型。

      “你动慢点!”许未晞忍不住低吼,“老子这边刚稳一点,你那头又晃!”

      “你的动作缺乏可预测性,”陈镜辞也冷静地指出,“干扰了反馈系统的稳定周期计算。”

      “计算个屁!跟着感觉走!”

      “感觉不可靠,需要建立协同算法。”

      “算你个头!再算十秒就过去了!”

      两人一边手忙脚乱地维持着脚下那该死的“平衡”,一边忍不住又开始习惯性地争吵起来。那淡粉色的能量丝线还连在他们身上,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晃动,仿佛在捂嘴偷笑。

      蛋形装置的倒计时还在不紧不慢地跳着:“7…6…5…”

      脚下的浮动平台似乎“玩”得更欢了,反馈力度和频率都有所增加!

      许未晞一个没控制好,脚下猛地一沉!他这边一沉,陈镜辞那边自然被弹起,平衡瞬间打破!

      “操!”许未晞下意识就想用蛮力稳住,但这反而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向震荡!

      “别用蛮力!顺势调整!”陈镜辞急道,同时自己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失衡而晃了一下。

      两人像两个笨拙的、第一次玩跷跷板还互相较劲的熊孩子,在越来越晃动的“平台”上左摇右摆,那连接他们的粉色丝线也被扯得乱晃。

      倒计时:“3…2…”

      就在这眼看要失败的最后一秒——

      或许是被这幼稚游戏搞得火大,或许是不想输给这个智障设施,或许是生死间培养出的那点该死的默契终于在奇怪的地方起了作用——

      两人几乎同时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较劲和争吵。

      许未晞不再试图“控制”平台,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感知陈镜辞那边的动作上,身体如同最灵敏的弹簧,随着对方的起伏而自然起伏,将对抗变成了跟随与配合。

      陈镜辞也放弃了复杂的计算,转而将“混沌运算区”的算力全部用于实时捕捉和分析许未晞的动作意图(哪怕这意图很“直觉”),并让自己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最精简的方式去“匹配”和“弥补”。

      不再是“你动我也动”,而是变成了一种更高级的“预判-协同-微调”。

      许未晞下沉,陈镜辞不再是被动弹起,而是提前微抬,将下压力转化为缓冲。陈镜辞侧倾,许未晞也不再是反向对抗,而是顺势侧移,将偏移转化为整体的旋转平衡。

      那一刻,他们仿佛不是两个独立个体在玩跷跷板,而是一个有着双重感知和双重控制中枢的、奇特的“共生平衡体”。

      倒计时:“1…0!”

      粉红色的光束和倒计时影像同时消失。

      脚下那烦人的浮动平台也瞬间恢复了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蛋形装置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带着掌声音效(失真)的电子音:“太-棒-啦~~!默-契-满-分~~!恭-喜-两-位-获-得…‘心-灵-小-奖-励’~~!”

      粘在两人身上的淡粉色能量丝线“啪”地一声轻响,自动断开、消散。

      紧接着,蛋形装置顶部那个小开口里,“噗”地一声,吐出了两个小小的、用某种早已褪色的彩纸粗糙包裹着的“东西”,分别滚到了陈镜辞和许未晞脚边。

      然后,蛋形装置的光芒彻底熄灭,外壳上的颜色也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回那个覆盖着灰尘的、毫无生气的破烂模样,仿佛刚才那番闹剧从未发生。

      许未晞和陈镜辞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看着脚边那两个所谓的“心灵小奖励”,又看了看彼此,脸上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合着疲惫、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哭笑不得。

      他们刚刚……真的陪一个故障的娱乐设施,玩了一个幼稚的跷跷板平衡游戏?

      还……差点玩输了?

      最后居然……赢了?还得到了“奖励”?

      许未晞弯下腰,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那个小纸包。纸包很轻,他三两下撕开褪色的彩纸。

      里面是一个……用某种早已失去弹性的、劣质橡胶捏成的、造型歪歪扭扭的……红色小爱心?

      陈镜辞也捡起了自己那个,打开,里面是一个同样劣质的、蓝色的……小星星?

      两人拿着手里这寒酸到可笑、却又莫名透着股远古时代朴素童真的“奖励”,再次陷入了沉默。

      蛋形装置再无动静。

      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周围那些滑稽又破败的卡通装饰。

      过了好几秒。

      许未晞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低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有点控制不住的、带着嘶哑和疲惫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操!红色爱心……蓝色星星……心灵小奖励……哈哈哈哈……这鬼地方……老子真是……服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在笑这个荒谬的“游戏”和“奖励”,还是在笑他们刚才那副狼狈的样子,或者是在笑这整个光怪陆离、充满绝望又时不时冒出点黑色幽默的旅程。

      陈镜辞看着手里那个粗劣的蓝色橡胶星星,又看看笑得毫无形象的许未晞,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标准的笑容,甚至算不上微笑,只是面部肌肉一次极其短暂、极其克制的牵动。

      但在这个冰冷的、诡异的、充满危险的实验场废墟里,在这个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和情感冲击的“儿童角”中,面对着手里可笑的“奖励”和同伴难得畅快(虽然有点疯)的大笑……

      这一点点的弧度,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轻松的、属于“人”的温度。

      他默默地将那个蓝色的小星星,塞进了风衣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

      然后,他走到还在笑的许未晞身边,平静地说:“游戏结束了。该走了。”

      许未晞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直起身,将那个红色橡胶爱心随手揣进护甲侧袋,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和一点未消的红晕。

      “走。”他应道,声音里带着笑过之后的沙哑,但听起来……似乎比之前轻松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荒诞的“趣味压力释放区”,转身,沿着来时的支路,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厅堂重归寂静,只有那个褪色的蛋形装置,静静躺在角落里,仿佛一个被遗忘的、关于“欢乐”的古老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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