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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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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机器球对于垃圾城并不适应,在窄小的玄关转悠半天,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江鞘转了一圈儿,见架子上摆着不少精致打磨的金属雕刻品,和下方小巧的时间标签,眼前一亮之余,更多的是惊愕。
“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是啊,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这些对你有意义,放在我这儿就是个摆件了,我不能收。”江鞘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没想到,哥居然这么有艺术天赋。”
“哪算得上什么艺术啊,就是用废弃金属照着虫子、桌椅板凳照葫芦画瓢而已。”沈淮用过期3天的茶包给江鞘泡了一杯浓茶,“小时候在垃圾山里捡到点碎金属,又上不了称,一点点攒着做了点逗自己的玩具玩儿。”
闻言,江鞘鬼使神差地弯下身嗅了嗅——时隔多年,它早就没有了江鞘记忆里那股刺鼻恶臭的气味,可他望眼欲穿,从这不过巴掌大的摆件中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小身影,用一块一块从黏腻垃圾中挖出的铁屑,拼成现在的小山。
在那个饥寒交迫的贫民窟,每个人都在为生存奔波,消磨了大半生而为人的快乐,沈淮却能在一点点积攒的铁屑中搜刮到兴趣。
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江鞘的视线从惊愕变成淡淡的敬佩和虔诚。
——两小时后,近乎在架子前看入了魔的江鞘脊椎酸痛到完全直不起腰,旁边和小机器人研读的沈淮哭笑不得,站起身拍了拍江鞘的肩膀,“你千万别在我家倒下了,万一你家里人跑过来说我谋害你,我可就真说不清了!”
小机器人转过脸,“请主人放心!我有实时监控系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沈淮弹了它一个脑瓜崩,抬手将江鞘推到了自己新买的按摩椅上。
“这个很舒服的,你试试?”
他的力度并不大,江鞘本应用手肘撑住,却因一时失力栽在椅子上,白色上衣掀开一角,露出一道长长的,从胸侧至下腰的骇人伤疤,很深,还带着参差不齐的缝补痕迹。
“你,你没事吧……”
沈淮登时呆住了,定定地望着伤口的位置。
江鞘双眸一深,已经预感到了沈淮的惊愕和随之而来的嫌弃与厌恶,压制在心底多日的暴戾和自卑如泄了闸的洪水涌了上来——只是简单的注视,竟像扒光了他全身的衣服,又扔进了那个充斥着屈辱和下流的小街,光是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溢满了冰碴,刺得满嘴都是铁锈味儿。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掩住衣服看向窗外。
他以为自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不知道沈淮是真没眼力见还是虚以为蛇,他问:“那道伤疤,是怎么弄的……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江鞘拳头紧攥,眼前闪回着小时向邻居求助,却被骂“长成这副狐媚子模样,活该”的场景。
他盯着玻璃窗中面色惨白的自己,不知是真的出于信任沈淮,还是破罐子破摔的自虐心理,笑了笑,“小时候被拐到贫民窟,被几个男人骚扰,用碎玻璃反抗才弄成这样的。”
他转头看向沈淮,“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很漂亮?”
这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江鞘好看,有多好看,原剧情起码用了五分之一的笔墨描述——简直就是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凝受文。
江鞘说的越云淡风轻,沈淮越没办法一笔带过。
“伤口,是你自己缝的?”
“嗯,其实没那么难,把大头针用蜡烛烫一下就能缝了。”
“江鞘……”
“哥,你不用心疼我。”江鞘笑了笑,“贫民窟什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吗?你在那儿住的比我久,受的罪也比我多。”
沈淮心里特不是滋味。
他要怎么说,江鞘惨惨的经历都是因为主角光环。
而现在,这个该死的东西就在自己身上!
沈淮:目光呆滞ing。
罢了,好在解救了一名无辜青年,沈淮安慰自己。
江鞘看着沈淮水汪汪的眼睛此时如一潭死水,平静询问:“哥,你是不是嫌弃我脏?”
沈淮还没反应过来,“啥脏?”
江鞘滚了滚喉咙,掩下如刀片割喉般的涩痛,“从15岁起,那些男人就在我身边层出不绝……你会不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沈淮更绝望了。
层出不绝!
这得多倒霉啊!
沈淮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小泪花,郑重其事地抱住江鞘。
“你又不是物品,哪有什么脏不脏?脏的是那些臭变|态的脑瓜子!”
沈淮愤慨,沈淮发怒,沈淮无力。
沈淮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明显触动了江鞘,他抬起天使般楚楚可怜的面容,蓝眸流动着水波,“如果哥不嫌弃我的话……可不可以抱抱我?”
沈淮了然,来一个受害者间的友好拥抱?
他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江鞘,脸颊在他软乎乎的发顶蹭了蹭。
“别怕,你还有我呢……贫民窟我熟,大不了以后我们一起回去报仇,把他们的追追都割下来!”
江鞘垂着眼睫,莫名有些发渴。
……
送走江鞘后,沈淮果断选择再骚扰一次许云衍。
挣钱嘛,能早一天就多赚一天,况且他现在钱包鼓鼓,不用愁明天会吃不饱穿不暖,有的是精力赚钱。
许云衍对于沈淮短时间内读完两本书没有丝毫惊讶,只细问了几个问题,在沈淮都答上后,才淡淡点了点头。
“看来你朋友带来的东西效率不错。”
还没等沈淮回应,许云衍就回到房间套上一件白灰色卫衣,穿戴好背包,戴上口罩拉下兜帽,在走廊上淡淡瞥了沈淮一眼。
“跟我来。”
沈淮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阳光正盛,还没到找异化者的时候吧?
许云衍没有回答他疑惑的意思,沈淮索性就像只小鸡崽子跟在人家身后,从一个公交转到另一个公交,从平整的石板路到泥泞的小巷,再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阶梯。
每走一步,下方的黑洞都在呼啸着狂风,要将路过的人吞没。
沈淮完全不明白许云衍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这么个鬼地方,在光脑的导航上搜了下,全市各地有不下二十条通往此地的路线支持,也就是说,过去有过不少人以此为目的地。可对地点的介绍却空空如也。
沈淮是全程扶着把手一点点挪下去的,越靠近越汗毛竖立,心脏跳的飞快,总有种许云衍会随时把他卖了的预感。
通过漫长又黑洞洞的隧道,沈淮已经完全丧失了方向感,视线所及之处只剩许云衍的背影。
他打开光脑定位,却发现光脑不知何时瘫痪了,压根打不开。
不知走了多久,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餐终于出现了一块霓虹招牌,黑色板子上蓝绿紫相见的电路板闪烁着电流,让习惯了黑暗的眼球微微发胀。
耳边的声音从死一般的静谧变得愈发嘈杂,空气中的高氧让沈淮沉寂的脑细胞瞬间惊醒,两只眼睛瞪得比牛还大。
一个完全看不到底的巨型地下商场映入眼帘。
穿越过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小摊儿,一排排整齐冰冷的违禁枪械就这么大咧咧挂在架子上,还有各种义体售卖——沈淮竟然真瞥见了卖追追义体的店,只不过款式相当基础,样式也稀少得可怜就是了。
就在沈淮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时,许云衍走近中部的一家小摊儿,余光瞥了眼路人后,将背包放在柜台上,“老板,这次的东西。”
脸上横着一条刀疤、头上戴着束带的男人闻言,站起身麻利地打开许云衍的背包,仔细检查一个个打磨精细的手环后,将柜台下面提前准备好的两台全息投影仪搬到台面上。
“这是我找到市面上最好的成色了,看看吧。”
全程,沈淮都盯着男人左手看。
因为他的义肢根本就不是手,而是改造成了一个小型激光枪,在幽暗中散发着冰蓝色的亮光。
许云衍云淡风轻地拆开箱子,检查后在第二台上点了点,“老板,这台的齿轮发涩,加点润滑剂吧。”
男人盯着许云衍的手眯了眯眼。
沈淮敏锐地捕捉到了危险,小臂瞬间绷紧:他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对方对许云衍动手的话,那他就……!
给许云衍收尸。
没办法, 100个沈淮来也敌不过这激光枪几个突突。
而男人只是视线凝了凝,就从货架上拿了一瓶崭新的润滑剂放在盒子里,“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检查的工人粗心大意了。”
许云衍将东西重新检查一遍后,顺手将两个箱子扔到了沈淮怀里,“拿好。”
沈淮:“……”
果然,许云衍就是叫他来当力工的!
沈淮捧着两个大箱子,眼前的视野都被挡了大半,眼见着快跟不上许云衍,捣腾了老半天,直接左腿拌右腿,把旁边的路人当成了人肉坐垫。
受到无妄之灾的男人义眼怒气冲冲地亮起红色,干瞪着沈淮,扬起机械臂就要揪他的衣角,那句“你长眼睛知不知道看路”才刚说了一半,就在瞥见青年身后的人时,硬生生噎了下去。
不,准确来说,是瞥见那人手上的手环。
许云衍面无表情站在沈淮身后,居高临下地扫了眼男人,“怎么了。”
“摔了一下。”沈淮起身叠好箱子,转头就要朝男人道歉。可仅一溜烟儿的功夫,对方就连逃带躲的跑远了。
沈淮揉了揉屁股,顺便抬眼看向周围,就看到一群群脸上、肩上纹着各种纹身,经历过不同器官改造的大哥,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都不约而同转回了脸。
仿佛他是什么瘟神似的。
沈淮一头雾水,许云衍却看着他晃动的脖颈微微凝神。
那抹淡却的红色在霓虹灯牌下,将沈淮的皮肤映衬得异常的白,细嫩的脖颈晃动时带着隐约的皂香味,像是无意,又像是诱惑。
许云衍厌恶自己因为其他人产生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尤其这个人是沈淮。
他愚蠢、邋遢、轻佻……
自己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
“和我合作后,记得要天天洗澡,懂了么?”
许云衍一脸嫌弃地转过身,语气冷厉。
“时间不早了,跟上。”
沈淮一头雾水地嗅了嗅自己身上。
许云衍狗鼻子?他一天没洗澡都能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