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圣诞番外-段以桓（下） ...
-
今天就是圣诞节了。
公司制度很是人性化，下班时间提早半小时，留给女士化妆、男士买花。虽然说了很久的中国人不过洋节，但大家其实心里都很是期待可以通过节日的噱头，制造情侣间浪漫的气氛。
陈懿慢慢吞吞收拾好东西，给电脑关机，往外走到电梯厅，又一个同事对他礼貌地打招呼，看一圈他的装扮，赞赏道。
“今天特别帅气，有约会？”
他不好意思地捻捻额前打了发蜡的刘海：“没有呀，今天正好有个客户要谈，想着重视点。”
“红色衬衫很适合你。”
今天陈懿穿了一件酒红色缎面衬衫，外罩黑色精纺羊毛黑色外套，搭配同款的直筒西裤，摒弃平时的运动休闲风，今天难得穿上了矮跟皮鞋，显得脚踝小腿尤为修长好看。衬衫入腰，衬得人精神笔挺，颇有气质。
“姐姐你这样讲我要飘了。”面对他人赞赏，陈懿没有一直谦虚，因为电梯快到一楼了，“可惜我再怎么穿都配不上你~”
同事捂着嘴笑得开心。
负一楼停车场，陈懿坐进车里的同时就在搓手臂，离开写字楼的挡风区域，室外冷空气让他意识到，风度，必须让步给温度。
一边冷得哈气一边摁亮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六点，来不及回家拿衣服，他也懒得再回去一趟。今天段以桓临时有个会，差不多结束了，而他刚才在办公室磨蹭下班浪费了太多时间，必须得踩踩油门赶快到约定地点。
约会地是著名的情侣路，每逢圣诞，就会在广场和四通八达的商业街道上布置满满当当的圣诞树和氛围装置，到了晚上，每隔一小时会安排一场人工降雪，靠着蔚蓝大海，灯火通明的雪地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真的置身罗瓦涅米的极光下。
知道今天人会很多，但他没想到的是，人多到连路牌都看不清楚！
所以，他很茫然地迷路了。
段以桓给他打电话，手机铃声重放了一遍，他才从嘈杂的环境音里听出来那是自己的手机。
“你在哪里？”段以桓的声音听起来不大清晰。
陈懿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人最多的地方，附近就有棵最高大的圣诞树。
“在圣诞树这里，很高很高，你抬头看到金色发光的星星的话，我就在下面。”
话没说完，他的鞋子就落下来一只脚。
踩到他的人连连抱歉，陈懿摆摆手，站在树下，身边很多人拍照。
不知道段以桓能不能顺利找到他。
-
段以桓今天出门前在衣帽间打理了近一个小时。
平时不太有所谓的发型，他今天要细致到鬓角。
这是两人和好以来第一次正式的约会，他不希望自己身上出现任何的闪失，让陈懿感到失望。
这几天来，他通过互联网、身边的同事朋友，甚至自己的妹妹，询问了关于约会要注意的事项，他就像个从没恋爱过的毛头小子。当然，说他从未有过除了陈懿以外的恋爱经历，倒是没错。
但没有经验，不代表一定要表现得不够好。
为了避免被吐槽“哥哥你看起来好像个人机”，段以桓今天选择将头发放下，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年轻、亲和。
他个子本来就高，鸦黑灯芯绒长夹克里的休闲羊绒高领和休闲裤一搭配，让他登时成为人群中最亮眼的男友。
一路走进情侣路，被好几个路人拦着要号码，都僵硬地拒绝。段以桓手捧因为紧张攥得皱巴的报纸玫瑰，拎着装着巧克力的袋子，拢拢脖子上的围巾，挤进人群寻找自己的爱人。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约会。
他在这条街道走了十几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懿在那棵树下也等了十几分钟。
他不想让陈懿等得难受，所以他不停地抬头，试图在建筑物和人头之间找到陈懿电话里说的那颗金色的发亮的星星。
他朝中心区域走。
愈发拥挤和嘈杂的情侣街区，也更加明亮，星河般的灯带几乎布满整个天空，酒馆、面包店、咖啡厅上的彩色霓虹灯牌闪烁，圣诞氛围的音乐轻轻飘飘的。
他隐约看到一个孤单的身影站在圣诞树前，大家都在旁边笑着拍照，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边看手机。
顿时心里更加愧疚，段以桓看着他。
陈懿半低着头，脸上表情似乎有些结霜，嘴角平抿，表情看起来很不愉快。
明明是难得的约会，却让人单独在树下等待这么长时间，段以桓第一反应便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来到，或是提前对约会的地点熟悉些，方才问路后的迟疑和走错路的失误被放大，他有些无措，不知如何面对对方。
他走上前，陈懿也看到了他。
为了缓和气氛，段以桓柔着声音，先和他道歉：“对不起，久等了。”
陈懿压一下下巴，就当作点头，好像还是很不高兴。
段以桓注意到他今天穿得特别漂亮。西装衬衫修身长裤，脸白皙透红，眉眼依旧灵动，扫过来的眼神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得他心跳加速。
“你今天很好看。”段以桓十分认真地陈述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话，陈懿一下子眯着眼，笑起来，声音还有些颤抖：“早知道今天天气这样冷，我就不穿这么少来了，特别冷！冷得我刚才一直在发抖。”从开始等待起，他就被灌入脖颈的冷空气冻得受不了，方才咬牙切齿，才不在众人面前发抖。
现在段以桓来了，他开始讲话，牙齿都在打颤。
段以桓快速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在陈懿的锁骨处绕了两圈。
他拉紧还带有段以桓体温的羊毛围巾，自己的下半张脸都埋进去，一下子暖和不少。
对方还要脱自己的大衣外套给他，被拦下。
“可以了，没那么冷。”
见陈懿已经不再打寒颤，段以桓便穿回外衣，不再强披给他。刚刚走过来找他的时候，看到街道一隅有间暖黄灯光的书店，里面尚有几个空位，他提议步行过去，在里面休息一会。
“我刚刚以为你在生气。”
“生气？”陈懿仰头看他，“我生气的话，你会怎样做？”
“生气的话，我就会很紧张，紧张到结巴。”
“想不到段医生是会结巴的人。”
“高中的时候，就会。”
“现在也会？”
段以桓抬手，握住他的手掌，为他驱散掌心的寒意。
“现在，少了，但也会。”
两人肩膀贴着肩膀，向前走着。天空飘落人造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每个人头顶都有一点白白的雪晶，几分钟后，逐渐堆叠成素白的霜肩。
热带城市的冬天，时而十分寒冷，时而温和少雨，陈懿看雪的次数寥寥可数，曾不明白为何圣诞节各个广场煞费苦心也要制造人造雪场，如今站在飘满雪花的圣诞树下，看着段以桓温柔似水的眼眸，突然明白了许多。
这些雪花，是情人间话语停顿的填充，是相聚分别的造景。他们这样站在一起，伸手接住雪花，能忘掉平日的杂念，笑着对对方说一句，没雪的地方造雪，有雪的地方反倒爱铲雪。
“听说今年京城很早就开始下雪。你实习的地方，应该已经堆了很厚一层。”
“想看雪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过去。”段以桓竟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如果你调休，我也安排同样的休息时间，我们可以在京城住几天。”
陈懿赶紧摆摆手：“我们没那么好请假。而且，那里太冷了，我怕身体受不住。”
说起身体，两人都沉默了。而陈懿觉得，段以桓此刻的沉默像在忧伤。
这样欢快的节日氛围，被他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给搅毁了！陈懿暗自有些懊恼。他突然想起来，他有个转移话题的杀手锏！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现在正好用得上！”
他低头，翻开手中的袋子，是前几天他和小敏在商场里买下的男士手提皮包。
低头的他，没有发现在听到“我给你买了个礼物”这句话后，段以桓的眼眶瞬间变红。
他一瞬也不曾将目光从陈懿身上离开。有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太多的话想说。
陈懿拿出他买好的包，献宝似地托在手上，展示给段以桓看。
“这个是今年的最新款哟~”
之前校园恋爱的时候，没来得及互相送几次礼物，陈懿不知自己当年送段以桓那支钢笔，被人视若珍宝地保存了数年。
段以桓将钢笔放在他的书房内右手的抽屉中，以带锁木盒安置，不见陈懿的几年里，段以桓每每遇到瓶颈或忧虑时候，总是打开盒子，握住那支钢笔细细摩挲，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当年的记忆。
他们相遇，相识，在一个荒诞的夜晚暧昧接触，然后就像打翻油罐一样，他们的恋情烧得比野火凶猛。
最终却终结于自己的狭隘和短视。
对方有理由，恨他一世。
这辈子还能再收到陈懿的礼物，是段以桓最幸运的事情。
陈懿瞪大眼，突然被人拥入怀抱，有些不明所以。
“你犯得着吗，不就送个包，给你感动成这样。”
段以桓双手环抱他的身体，手掌抓住他的肩胛、肩膀，脸贴靠在他的鬓边。泪水浸湿陈懿耳边的短发。
【“以桓，谢谢你今天给我送东西啦。”他学着那些同学喊他名字，“我知道我的加入会让你们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希望能和你们度过愉快轻松的高中生活，这是见面礼，我挑了好久的。”】
【“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刚到一中，都没有饭搭子。”】
【“我保证不会吵你，只要让我坐在你身边就行。”】
他对错误总是后知后觉。
然后在渴望回到过去的种种，煎熬，痛苦，却不掉一滴眼泪。
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为何重见陈懿，总是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哭泣。
他现在就满足了心愿，他现在就是最幸福的人。
面对面相拥在街道的两人，来来往往走过一对又一对过路人，他们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静止。
陈懿抱着送给对方的皮包，眨眨眼睛。
雪花正落在段以桓的肩膀上。
左脸又热又湿，而他双脚软绵绵，脑袋晕乎乎。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过了两分钟。段以桓平复好情绪，松开差点喘不过气的陈懿。他抹了把眼睛，除了眼尾的通红，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大的异样，又变回那个大家之中最成熟稳重的医学生。
“你救了我。”段以桓说。
他接过陈懿手中的礼物，这份礼物，对他来说，根本不是用具或者纪念品。这是陈懿递给他的，向过去五年伤疤和解的钥匙。
陈懿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这对自己的意义。
被他牵着手，陈懿仍旧不明所以。当然了，段以桓这个人向来都是很难懂的，他也清楚，光靠自己去问，也很难从这个男人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就行了，剩下的，相信段以桓自己能好好处理。
灯光明亮的书店就在眼前。
这是一间英伦装修风格的书店，大大的落地橱窗，里面摆着几张阅读的木头桌子，满满当当的书架在不大的店里陈列。推开叮铃响的玻璃木门，温暖的空气一下瓦解了所有的寒冷。
陈懿仰头，对着为自己开门邀请的段以桓露出一个微笑。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夜晚。”段以桓轻声道。
“什么样的夜晚？”
“一个无罪的，光明的，没有任何担忧的夜晚。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家书店里，读同一本书，看一样的句子。”
陈懿没有马上回答他。
他们走到一排书架前，他们面对的恰好是一本诗选。
翻开其中一页，是米沃什那首赫赫有名的诗《礼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 ，
雾一早就散了，
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
-
深夜，回到家中的陈懿，摘下围巾，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段以桓将他和自己的鞋放入鞋柜，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
“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情忘记了？”
听到陈懿这样问，段以桓的身体顿时绷紧了。他刚刚在书店，给陈懿买了很多精装书，这些书价格不便宜，但是作为圣诞礼物，显然过于敷衍。陈懿会觉得有所欠缺，是理所当然。他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专柜店，打算明天早点起来去线下购买，作为补偿给到对方。
结果陈懿下一句便是：“你是不是买了巧克力？为什么不送给我？难道除了我，你还有圣诞礼物要送给别人？”
“我......”段以桓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陈懿会知道自己买了圣诞巧克力！
那天他在商场买完巧克力，拿回家，看着被精美包装好的礼盒，心里十分尴尬，他觉得，送巧克力这种事情太过于浪漫也太过于年轻化了，在商场，只看到学生样的情侣之间，互相赠送对方这样的巧克力礼盒，而他在陈懿心目中，是个很“直男”的人，不懂送礼，也不懂表达......送巧克力会不会太奇怪？
然而，除了巧克力，他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每天都在纠结，结果就是，到圣诞节这天，他真的没有准备合适的圣诞礼物！
看着脸蛋爆红的段以桓，陈懿哈哈大笑。
在陈懿的嘲笑中，段以桓跟个呆滞的企鹅一样，从冰箱里拿出自己下午放进去的巧克力。
慢慢吞吞地伸到陈懿面前，再被人毫不留情一把夺过。
现场拆开包装，里面赫然是24颗形状各异的甜美巧克力。
这个礼物的选择，和段以桓的为人形象实在是相差甚远。
但这份礼物，陈懿非常喜欢。
这个圣诞夜，他们盖着薄毯，看着合家欢电影，吃的就是这盒甜美圣诞巧克力。
次日，乘坐飞机回到京城的段以桓，带了个新的手提皮包，出现在医院科室。
大家都在诧异向来低调不张扬的段同学，怎么突然用上时尚男包，第二天就没见到他使用这个包了。有关系亲近一些的同僚问起，段以桓勾唇笑笑，解释道。
“爱人送的包，我还是想放在家里，好好保护起来。”
大家都知道段以桓家境很好，不会为了一个名牌包创造无菌环境。那么单纯是他妻奴了。
从此，段同学是个收藏癖妻奴的传闻，在科室乃至医院里不胫而走，大家看他的眼神肃然起敬。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圣诞番外-段以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