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椒房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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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帐下，谢堪蓉一身茜红嫁衣端坐在榻上，宫女嬷嬷分立两旁，这椒房之礼也是太皇太后的恩典，本来这椒房之礼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和皇上行的，太皇太后只说是体恤功臣所以特别加恩，皇上孝义也恩准了，世人只当太皇太后是为自家侄孙女争宠博恩，也无什反对之音。
红盖头下谢堪蓉面无表情静等着，终于从宫外传来了声响，宫人至殿门外接次跪地，皇帝过处宫人皆呼，“恭贺皇上新喜，吾皇万岁万万岁！”一呼刚落，一呼又起，此起彼伏，震彻宫闱，不知要羡煞多少宫嫔。
终于一双飞龙在天金靴落定在她身前，没有迟疑，李恪接过嬷嬷递来的称杆便挑起盖头，一气呵成，而那本应该娇羞抬起头望向他的妃子，仍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李恪皱眉，难道这些老嬷嬷没教她这些博取夫君怜爱的基本功，还是……有更高明的招数在后面？
一一行过所有椒房之礼，谢堪蓉至始至终都低垂着眼，动作一板一眼，如牵线木偶，看得李恪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近乎绞在了一起，连一旁伺候的嬷嬷也越来越战战兢兢，恨不得赶快行完礼，好全身而退。
好不容易行完所有礼，皇上一声令下，众宫人应声退下。
李恪端坐于榻上一双龙目正隐隐含火瞪着谢堪蓉，殿外刚传来关门之声，谢堪蓉便如得令一般倾身向前替皇上宽衣，不料双手却被皇上抓个正着。
“朕的爱妃，难道不用把朕瞧清楚就能与朕行这周公之礼？”
谢堪蓉原本已打算好今夜就如此循规蹈矩勉强应付过，不想李恪却有如此言行，一下乱了阵脚，一颗心狂跳不已，勉强回道：“臣妾不敢冒犯龙颜。”
此语一出，李恪不怒反笑，好一个谢堪蓉，嘴上说是“不敢冒犯”，却身体力行了个彻底。
谢堪蓉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引来皇上笑，她虽不曾看他，但刚才的怒气她却明明白白有感到，如今转怒为笑，打乱了她一盘计划，现在只觉心乱如麻，皇上又只是笑没有进一步吩咐，她只能又硬着头皮去解皇上的衣带，却又被皇上一手按住，只听皇上朗朗笑语道：“爱妃，不急，你虽不用把朕瞧清楚，但朕却不习惯不瞧清楚新娘就草率行事。”
说着便一手轻抬起她的螓首，只见她已红透了一张俏脸，红绡帐下竟有一番说不出有多动人的娇媚，醉人之意，李恪原本含笑的眼闪过一丝惊诧后微眯起来，变得讳莫如深。
谢堪蓉无措地望进他眼里，原来这就是他，记忆中屹然立于凤栖殿前的天之骄子终于有了面貌，如刀刻般坚毅的五官透出纯男性的阳刚，皮肤却是白皙的透着天家的显贵，薄唇紧抿显出帝王所特有的薄情狠绝，眼则如一汪浓黑的深潭，让人探不出深浅，反被卷入其中。
谢堪蓉震撼于初见的震惊之情中，一时不能自己。李恪又扬起笑，只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这样的笑仿佛猎人盯着猎物时掠夺的笑容，他原本微抬着她螓首的手也渐渐用力迫得她不得不仰首到不能再仰，谢堪蓉一张原本因为娇羞而红透的脸渐渐也变得惨白，第一次她引以为傲的冷静被粉碎彻底，她在他面前真正如一只待宰羔羊。
“爱妃果然有似皇后之处，这椒房之中如此娇羞之色可不是一般女子都会，朕刚才还以为爱妃要一直如老僧入定般下去，想是朕会错意了。”说着便拂袖下榻，来到窗前，一手推开轩窗，一阵清风立刻涌入，吹散原本一室的温柔绮意。
谢堪蓉方从呆愣中醒过来，知他是误认为自己欲擒故纵，有片刻委屈，又想误认也好，让他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也可让自己死了这一颗老是蠢蠢欲动的心。如是想，便默默起身来到他身后静立等待，也不做辩解。
李恪望着窗外无忧湖上曲廊亭台，红灯高挂，不禁幽幽回想起当日此宫新成之景，芙儿与自己同游，佳人如娇花临水，亲取宫名“四水宫”，柔情似水之意，不料此情此景竟如一汪逝水，此后芙儿便缠绵病榻，终至香魂消散。
刚才谢堪蓉抬头刹那，竟同当日与芙儿大婚椒房殿内情景重叠，一样的万种风情，一样的让自己砰然心动，他一生最自豪莫过于“收放自如，镇定自控”八个字，而最厌也是“失控失措，不能自己”，哪怕是片刻失神也必引得自己警钟大作，才致刚才怒形于色。现下临风静立，才又收敛心神，背对谢堪蓉道：“这‘四水宫’之名为当日皇后所取，你可知其意？”
似水柔情之意，谢堪蓉虽是如此想嘴上却说道：“四面临水之意。”
又开始装笨守拙了，李恪叹一口气，道：“是似水柔情之意，但是如今看来，却是逝水无情之意。”
此语一出，谢堪蓉情不自禁抬头望向他，只见清风灌满他一身□□袍，衣袂飘飘之中他如遗世而立，真正如孤家寡人，这便是帝王？
没听她有回应，李恪只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装笨守拙到底，也不强求，只是孤独之感越甚，自嘲般笑着摇头道：“清风吹人醒，物是人已新。斯人自寻愁，无人可解忧。”
谢堪蓉这才回神，有一刹那欲言，却又止住了，她知道他这一刹那是真的动了情，也许是触景伤情，也许是新愁别绪，她很想上前用一腔柔情宽慰他，但是她不能，身后的责任让她的双脚如扎根一样紧紧定于地上，她只能伸手任他的衣袍在手心飘荡，她却不能将它握紧。
没有人回应，心中隐隐的期待落空，李恪振作起头，探手关上了窗门，再回身只见身后的女子低首默然静立，他也不再看她，只走到榻前抬手静立，果然立刻有人从身后替他宽衣。于是一直无言，火红的红绡帐下却是一片冷清两人分卧于榻的两侧。
夜越来越深，谢堪蓉默然转身，一双眼因盈盈含泪在黑暗之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她轻轻移动身体，没有一丝声音，离那背对她侧躺的身影越来越近，就在要碰触到之际她默然停止，然后轻轻探首将一边脸颊无声置于那一方宽背之上，入耳的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
“恪，你要如此一直坚强的活下去，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你的障碍，包括……我自己。”那声音轻轻浅浅，在寂静的夜里竟如有似无，有谁能听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椒房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