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伴君侧》惊舞掠魂

14、君心莫测

　　琳琅殿内灯火通明，灿若白昼，两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刻有龙凤呈祥的精美食盒，才刚放下食盒，宫女立刻上前揭开食盖，熟练的取出一道道佳肴，踩着碎步依次步入内殿。
　　内殿里李恪坐在膳桌上座，真嫔陪在一侧真在说笑，见宫女端着佳肴上来，领在最前的端着主菜上来的就是琳琅殿大宫女宝瓶，宝瓶正想上前将主菜摆在皇上面前，却被真嫔拦下接过。宝瓶不解地望向自家娘娘，却见真嫔正狠狠地瞪着自己，立刻明白自己犯了大忌，在琳琅殿内真嫔是绝对不许稍有姿色的宫女靠近皇帝身旁的，这之中正包括自己，宝瓶立刻胆战心惊地低头退出内殿。
　　真嫔见宝瓶退下才满意的转身，献媚的笑容立刻戴上脸，“皇上，难得来臣妾这里用膳，臣妾特意吩咐他们准备了以前在王府时皇上爱吃的珠玉翠玲珑。”这珠玉翠玲珑是用白菜，白萝卜用宫中秘法蒸制的乌骨鸡，乌骨鸡吸取白菜，白萝卜的清香就滑而不腻，香而不浓，真是一道百吃不厌的佳肴。
　　“真儿有心了，朕最近正觉进油腥太多，想换换口味了，这珠玉翠玲珑正好！”李恪龙颜大悦道。虽说皇帝想吃什么都可以随意点，但是宫膳名头多如牛毛，皇帝又公务繁忙拿有时间拿着食谱一一点过，所以一般为皇帝布膳这种事都由皇上亲近太监负责，但是君心难测，就算是亲近太监也有常常揣摩不到的地方，而真嫔自小随皇帝长大，在这些日常生活上对皇帝的了解真真是那些亲近太监也自叹不如，这也是真嫔引以为傲，敢在后宫之中叫板德妃的原因。
　　真嫔喜出望外，眼波流转，趁皇上开心立刻邀功道：“皇上如果喜欢，真儿愿天天为皇上布膳。”说着柔情万千地偎入皇上怀中，“一来可以让皇上龙体康健，二来也可以解臣妾的相思之苦，皇上觉得可好？”
　　“好是好，就不知后宫女眷会不会明白真儿的苦心，不然为了朕，让真儿招嫉，叫朕如何忍心。”
　　真嫔听皇上如是说，权当皇上是为自己着想，忙从皇上怀中起身，道：“真儿……”“不怕”两字生生哽在喉中，只因她望向皇帝时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李恪龙颜已无笑意，只是不动声色道：“真儿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没人比伴君多年的真嫔更了解的了，此时真嫔心中正胆颤，哪敢再说，不过她生性机灵，立刻换上一脸懊恼表情，惭愧道：“真儿想说，皇上英明，思虑周全，真儿蠢钝，伴驾多年仍学不会半分，请皇上恕罪。”
　　李恪听她如是说，稍稍减了恼意，叹口气道：“你不是蠢钝，只是这直来直往，心无城府的性子，这些年虽收敛了些，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着食指轻点真嫔俏丽的鼻尖，真嫔立刻作势去咬，李恪一缩手让真嫔扑了个空，口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他们多年来最爱玩的小把戏，最开始是图个新鲜有趣，渐渐玩多了后来再玩却是感受这其中的一份默契和多年的情谊。
　　“真儿，就知道皇上最懂真儿。”真嫔说着，伸手夹了一块乌鸡放到皇上御碗之中，“真儿，谢皇上不怪之恩。”
　　李恪笑着，细细尝了乌鸡，赞道：“恩，果然还是这翠玉醉玲珑好。”
　　真嫔看皇上连连称赞，方才提着的心才放下，忙着为皇上布膳，间或皇帝为她夹一两次菜，她才吃一点，真是忙得好不快活。
　　用完膳，真嫔又缠着李恪，说是之前李恪教她写的字已经练完了，要李恪再教。真嫔出身寒门自不识字，天朝崇文连女儿也以文采风流为傲，名门女子多是自小研习琴棋书画。真嫔好强，即便是文采强求不得，字起码也要识，每次借着李恪来的时候总要求教，也总能博得龙心一悦，这习字俨然已变成他们闺房一乐。
　　红木书案之上，皎洁宣纸已铺成好，真嫔颇有架势手拿大毛，在上好的紫玉砚里一蘸，浓墨立刻爬上大毛，再一按力道适中，大毛吃墨刚好，这提笔倒是熟练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真嫔慢慢写来，虽慢下笔却不犹疑，不多时皓白的宣纸上两行小诗已就。

　　“江南晓夜雾朦胧，独倚斜栏风满楼“
　　字体有女子特有的娟秀之气，但每笔转折、收势却是刚劲浑厚，透着几分帝王霸气。
　　真嫔望向一旁的皇帝，问道：“皇上看可好？”
　　李恪没说话，只是上来，握了真嫔拿笔的手，蘸了墨，腕上微微用力，纤弱的手便随着他一撇一捺摆动，皇帝阳刚的气息伏在耳边，真嫔红透了的脸一直蔓延至耳根，哪还有心专注手中的字，偷偷侧目覻着皇帝近在咫尺的俊颜，不同于真嫔的心神荡漾，李恪却是气定神闲，手中不停。
　　片刻已书毕后两行，“烟雨不尽欲还休，梦向重霄把泪流。”
　　提笔立于案前，李恪看着书毕的七绝，若有所思，问道：“你书这首诗这些时日，可有所得？”
　　真嫔此刻虽一手被皇帝握着提起，却已是全身附在龙体之上，心驰神游，突然被皇帝这么一问，哪还有心思量，只得傻傻回一句，“臣妾蠢钝，请皇上明示。”
　　又是蠢钝，偶一为之或还直率可爱，但若常常就叫人心生对牛弹琴的厌烦，李恪皱眉显是厌烦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蠢钝，意兴阑珊的放下笔，正好贴身太监冯征正进来请示，“皇上已上夜了，今夜在何处安置？”
　　冯征身为两代帝王近侍，也是一个玲珑剔透，心细如尘的人，如果换了先帝这种情况也不用再请示，多半是宿在这里了，但是这位爷平时宠幸妃嫔都按个顺序，真正是做到了雨露均沾，且轻易不破例，刚才又睇到皇帝眼有不郁之色，所以他赶紧上前请示。
　　“今夜该轮到谁呢？”
　　“是德妃娘娘。”
　　“恩。”皇上低吟了一声，拍拍怀中的真嫔，就道：“摆驾冠华宫。”
　　“皇上！”真嫔显然没料到，刚才还是浓情蜜意的皇上怎么说走就要走了，于是不甘心地娇嗔道。
　　“真儿，性子该收敛时还是要收敛，朕再来看你。”口中说着便要走。
　　真嫔不依，拉住皇上臂膀，“皇上，还没教真儿新字，真儿不依。”
　　李恪看了看缠在臂上的手，再抬眼看着真嫔，眼中已有帝王的凌厉，真嫔不敢再放肆，只能收回手，嚅嚅道：“臣妾送驾。”
　　李恪最后深深看真嫔一眼，她在自己面前低下身子，俯下腰行礼，这一刻真觉她低进了尘埃里，他不再留恋，收回眼，毫不犹豫抬步就走。
　　等皇帝走了之后，真嫔还久久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起，宝瓶小心翼翼上前唤道：“娘娘。”见真嫔还是不动，又小心翼翼去搀她。哪知真嫔突然爆发，用力将她重重一推，宝瓶促防不及，被推撞在旁的案上，头破血流。
　　真嫔突然像疯了似的，回身把一案的东西拂下，宫女连忙把宝瓶扶到一边，全都避得远远地站着，好像已习惯了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也不惊讶。
　　真嫔气得浑身发抖，她自然感觉到了皇上临去前那一眼，他看不起她，他看不起她，只为了那两句破诗。出身寒门是她的错吗？她那么努力想得到他的赞赏，到头来却是吃力不讨好，自讨其辱。
　　她这么苦心经营不过是为博他一笑，可是多么薄情的帝王将她巴巴奉上的真心，弃若敝履。泪狂涌而出，她一脸倔强冷笑，刚才还是人面桃花的美丽转瞬已成碾落成泥的落红。

作者有话说

　　慢慢来~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