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芙蕖灼灼 ...
-
四水宫内流水潺潺，清风徐徐，明媚春光之中谢堪容慵懒地倚在笼水亭内的贵妃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诗词悠闲地看着。她刚从冠华宫回来，却和刚才的慌张判若两人，褪去繁复的宫装，仅着一件轻纱绿衣，清透如出水洛神，静谧如水中睡莲。雪忆坐于一旁石桌侧低眉专注煮茗，与这一方静寂浑然融为一体，只有坐于贵妃椅旁手拿团扇送凉的炎心虽是不言不语，可是一双美目却老是在谢堪容身上碌碌打转，“想看出什么却偏又什么都看不出”的心急全然写在脸上。
雪忆把刚刚煮好的茶斟入青花瓷茶杯内，细细吹凉后才端来奉给谢堪容，“娘娘，茶好了。”
“恩。”谢堪容应了一声，随手把手中的诗词放下，接过茶饮了一口，道：“恩，雪忆，这些年你煮的茶越来越好了。”
“娘娘过奖了。”雪忆谦逊地回道。
炎心知道小姐是故意无视自己，于是娇嗔道：“小姐！”
谁知谢堪容听若未闻，又饮了一口茶，道：“雪忆，以后没有外人在就不用拘泥宫中礼节了，以前在府中你如何待我现在就怎么待我。”
雪忆面有为难，正想开口道，却被谢堪容止道：“就当给我留一个喘息的空隙。”
雪忆抬头望着谢堪容，斜阳余晖之下的容颜有淡淡的阴影，一瞬间雪忆觉得自己和眼前的新妃有了某种默契，于是她听见自己道：“是，小姐。”
一旁的炎心却完全没有被两人之间的气氛感染，她只是一味陷在自己心中的疑问之中不能自拔，见谢堪容不理自己，又唤道：“小姐！”
谢堪容叹口气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炎心不明白为何小姐要如此匆匆离开冠华宫，简直……简直像落荒而逃！”
谢堪容睨一眼炎心，故作正色斥道：“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炎心立马谄媚地讨好道：“我的好小姐，炎心自然知道小姐多英明神武，哪会落荒而逃啊，可是炎心只恨自己不能有十张嘴替小姐向那些长了狗眼的宫人辩白啊！”
“本小姐需要向谁辩白了？”谢堪容挑眉道
炎心知道自家小姐是故意避重就轻，不耐地大叫道：“哎呀，我的小姐，你就别绕我弯子了。”
谢堪容“扑哧”一笑，转头对雪忆道：“雪忆，你快看，这小妮子脾性比我还大了。”
雪忆也笑道：“能博小姐一笑也不容易，小姐就告诉她吧，雪忆也等着呢！”
“怎么？连你也不知？”
“主子的心思，雪忆不敢随意揣测。”
谢堪容不依了，“雪忆，你看你又犯忌了，罚你一杯。“说着端起一杯茶递给雪忆
雪忆连忙摇手道，“小姐，雪忆知错了，小姐饶了雪忆吧，这可是太皇太后赐的碧螺春，雪忆受不起。”
“炎心，你说该饶了雪忆吗？”谢堪容向炎心使眼色道。
“不行。”炎心不顾雪忆投来求救的眼神，落井下石道：“雪忆屡犯而不知悔改，真正不能再姑息了。”
“我哪有？”雪忆冤枉大叫。
“刚刚是谁说‘受不起’了？”炎心逼问道
谢堪容故作正色道：“大胆雪忆，还不领罚，难道还要本宫喂你？”说着再向雪忆递了递茶。
“是。”雪忆无奈，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谢堪容和炎心见得逞，相视哈哈大笑，雪忆不依道：“好哇，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的。”说着就去挠两人痒。
碧波之上，嬉戏之声不绝于耳，真是十里芙蕖灼灼也抵不过少女无忧的笑容啊！
嬉闹了一会，三人才停下来喘息，谢堪容轻倚着贵妃椅笑睨着瘫在地上的炎心，雪忆则佝偻着身坐在石椅上喘气。
谢堪容抬头望向晴空，眼光刺目她伸手去遮，透过指尖的缝隙看见碧空万里的澄静，她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炎心终于从笑声中缓过劲儿来，看向谢堪容，又迷惑了，“小姐，看什么呢？”
“炎心，你还记得第一次入宫吗？”
“恩，记得。”
“那时我们走过一条常常的宫道，第一次入宫的我忍不住好奇掀帘往外看，却只看见高高的宫墙之上一方窄窄的天，那时就觉得很不喜欢。”谢堪容叙叙的说，仿佛是在说给人听，又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小姐？”炎心又不懂了，为什么她家小姐的心思总是如此难猜呢？
谢堪容也不管炎心，又继续道，“现在看来，这宫中的天也可以很大，敞亮敞亮的令人舒心啊，你说是不，炎心？”终于偏过头笑睨着炎心，问道。
炎心抓抓头，爬到谢堪容身边，偎在她腿旁，“小姐，为什么炎心总听不懂小姐的话呢？小姐，能不能别老是文绉绉的考炎心啊？”
谢堪容无所谓的笑了笑，手轻轻去梳炎心的小辫子，“呆丫头，真要赶紧把你给赶出宫去才好，你这么呆下去在这宫里可如何是好！”
炎心不依了，“炎心哪也不去，炎心要伴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刚才不还嫌我落荒而逃吗？以后比落荒而逃更难堪的场面还有很多了，这样你也要伴我一辈子?”
“为什么？”炎心不服气了，“小姐，身后有谢家撑腰，上有太皇太后照拂，又有皇上宠爱，小姐还是三妃之一，为什么要落荒而逃？”
“傻瓜，就是因为这样才要逃，要想从权势争斗中抽身，唯有此道，就像今日，无论我是拿那封信去向德妃投诚，还是拿那封信去向德妃要妃权，最后结局都是一样，从此身不由己，深陷权势泥潭，所以只有逃，才有现在的清闲。”
炎心立刻紧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道，“难道小姐真如夏嫔所说，希冀在这后宫之中还能维持以前闺阁的清静？”
“炎心你记住”谢堪容正视炎心道，“在这后宫之中我一开始就没有了争的资格，不管我如何争如何斗，最后都只能以一败涂地的收场，因为皇上他不允许。”
“我还是不明白。”
“谢家现在看似光鲜亮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不过是外戚当权，只要当外戚威胁到皇权之时，皇权就会毫不犹豫的除去外戚，小姐，你说我说得对吗？”说话的是刚才一直默默旁听的雪忆。
炎心惊讶的看向雪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见解。
谢堪容点头道：“不错。”
炎心回过头，终于如醍醐灌顶，再转念一想，突然意识到不对，“可是小姐已为贤妃，又如何于后宫纷争中置身事外；身为人妻，又如何不争丈夫宠爱？我的小姐，既知今日，当初何必入宫？”
谢堪容摇摇头，无奈笑道：“炎心，别装傻了，你知道的，放眼整个谢氏没有谁比你小姐我更合适干这事呢！”
“但是……但是……”炎心悲从中来，竟抽噎起来，“但是小姐怎么能干这事？这可是小姐的终身大事！“
谢堪容别过头，只不想看炎心，怕被她惹哭，“浊浊泥中陷，举目望青天。风清意正爽，云淡心更闲。”说完便径自躺上贵妃椅，以书覆面，不再言语。
炎心一个人在旁哭，却也莫可奈何，她家小姐一摆出这副姿态便是天塌下来也再不能惊动她分毫。再抹两把泪，她不再浪费自己的眼泪，又一屁股做回地上，依在贵妃椅上，依了半响，又气不过狠狠拉过谢堪容的手臂枕在上面，这才罢休。
两主仆便如此无言下去，片刻后有徐徐凉风送来，正是雪忆拿着团扇跪在另一侧送凉，双眼清幽若深潭，心事悠悠。
阳光正是明媚，亭亭荷叶迎风举，湖水碧波荡，正是一个悠闲的午后。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芙蕖灼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