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藕饼】双鱼契》樱桃肉肉

6、狂言

　　哪吒自乾元山归来后，丢下一句“本座闭关三日，不见外客”就向着云楼宫顶层的赤霄莲台去了。

　　司命仙君司凡世众生之运，恰在这日，司命卜了一挂，卦辞显示，荧惑侵北辰，弱水覆昆仑，此为人间大劫之兆。此事在天界传开了，人间有灾祸，三界必动荡，人人自危的同时，众仙的目光都落在了主管维护三界气运的华盖星君敖丙身上。初闻此事，敖丙亦是震惊，但事关天下苍生，他没有过多考虑，自去天帝那里请命，以自身法力化解此劫。

　　敖丙也认为此行或许会极为凶险。他自己是不要紧的，只是他如今有了枕流，得想个法子先把枕流安顿好，若他真的……有去无回，枕流必须得有个可靠的安身之所。思来想去，竟无可托之人，一般同僚，他信任不过，与枕流又不相熟。唯有一人，即使他不愿相信，也必须承认现下只有那人才是最好的人选，枕流与他也算有缘，想来他不会不帮这个忙。

　　“星君为何要将我送到天尊那里？”枕流天真地看着敖丙。

　　“我要……回东海一趟，也许几日就回来，届时就去接你，也许会去得久一点，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听天尊的话。”如果他有意外，他不知道该如何让枕流直面死亡，或许他也抱着一丝侥幸，会没事的，会回来的，有了牵挂，凡事就多了一些考量，所以只是和枕流说自己是回东海。

　　“我知道，东海是星君的家，星君放心去吧，枕流会乖乖地等你回来。”

　　“走吧，我们去云楼宫。”

　　一路上，敖丙感慨万千，没想到危急时刻，所托之人竟是这千年宿敌。

　　云楼宫悬于祥云之上，周围环绕五彩霞光，仙气缭绕。宫门高百丈，门扉乃昆仑山整块赤髓玉雕成，主殿穹顶是一整块天河冰髓，随日晷转动演化为诸天星斗大阵。殿内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尤其那涅槃池堪称神迹——池中并非清水，而是液态离火，火浪间浮沉着千朵金莲。飞檐角悬挂铜铃，每当罡风掠过，铜铃便在三十三重天外震荡出涟漪状的赤金色声浪。

　　“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华盖星君敖丙有事求见天尊。”

　　哪吒的近侍将军也对前日天尊和星君共擒星妖一事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敖丙，仍是惊为天人，雪绡广袖自然垂落，袖口银线绣着四海潮纹，黛眉轻扬，睫如蝉翼，眸光中寒星点点，声音如山间清泉般澄澈纯净。直到看呆了，他才想起来回复，“星君，天尊正在闭关，此前吩咐过，闭关期间不见外客。若无急事，星君请三日后再来吧。”

　　敖丙待安顿好枕流就要去观星台的，不巧却赶上哪吒闭关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为避免耽搁正事，致凡间大乱，他只好请求侍卫先将枕流留在云楼宫，待哪吒出关再将敖丙所托转达。

　　子夜，观星台上，敖丙抬手结印，发梢无风自动，源源不断地将法力输送至观星台，不断地进行推演。冰蓝色的光顺着石纹爬满高台，他的龙角泛起微光，喉咙里几乎呛出血腥气。“撑住……为了天下万民。”他不断对自己说。魂魄封神，修行受阻，千年来即便他不曾忽略修行，但仍力有不逮。

　　敖丙在观星台上坚持了三日，到第三日，他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不过是在硬撑。哪吒刚出关，正在想用什么借口把敖丙“骗”走才好，却见侍卫带着一孩童走来，定睛一看，正是枕流。

　　枕流见到他，学着敖丙的样子恭敬行礼，“枕流见过天尊，多谢天尊上次为我医治。”

　　哪吒被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了，果然是谁教出来的孩子像谁，一张稚气的小脸儿却说着大人的话。“你怎么自己来了，你家星君呢？”

　　“星君说他回东海了，过几日就回来接我，星君还说让我跟着您，听您的话。”侍卫也将敖丙的交代向哪吒转述了一遍。

　　哪吒不禁诧异，封神大战以前，天庭忌惮龙族，即使千年间有所缓和，为避嫌敖丙也很少回东海，何况这次更是主动回去。

　　“他回东海做什么？”哪吒皱眉问道。

　　枕流摇头说不知，他心生疑窦，决定带着枕流先去紫薇垣看看。华盖殿中依然还是一贯的简单陈设，从前窗边总有一卷翻开的书，如今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毽子。

　　哪吒问枕流，星君近日可有什么异样。枕流先说没有，想了想又道，“星君有时候夜里总是醒来，醒了就睡不着了，坐在窗边对着毽子发呆，一坐就坐到天亮，我问星君，毽子有什么好看的，星君说他只是做了噩梦，睡不着随便看看而已，让我自去睡。”

　　哪吒心下微动，但殿中并无其他线索，他只好先带着枕流离开，再下界去东海看看。然而在路上，却见偶有几人聚在一处，边摇头边说着什么，见了他又都躲闪着止了话题，只向他问好。

　　“本座闭关三日，不知天界又有什么新鲜事，诸位可否相告。”哪吒心下不安，看到众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隐约觉得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或许这事正和消失的敖丙有关。

　　年龄大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一个年纪轻些的小仙对哪吒道，“原是天尊闭关，有所不知，三日前司命仙君卜了一挂，卦象显示人间将有大劫，华盖星君请命前去化解，三日过去了，至今未归。”

　　哪吒闻言立刻上前抓住这小仙的衣领，“你说谁？”

　　小仙不明所以，只得乖顺答道，“回天尊，司命仙君他……”

　　“我不是问这个！”

　　小仙被他的威压吓到，想到自己这一番话里只提到两个人，不是司命仙君，自然就是另一位了，“华盖星君他……”

　　哪吒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立刻出言打断，“他在哪？”

　　“回天尊，自然是……观星台。”

　　哪吒像一团火焰疾速消失在众人眼前，走之前还不忘带上枕流。

　　观星台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众前来围观的神仙。哪吒赶到时，远远看到敖丙已经体力不支，快要撑不住了，他召出混天绫，那混天绫就像是与主人通了心意一般，以最快的速度飞上前去柔柔却有力地接住摇摇欲坠的敖丙。

　　他一步一步走向观星台，也一步一步靠近敖丙。他俯身握住那人冰凉的还在结印的手，将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手环在他腰间，不顾敖丙眼中的挣扎之意，直接将人抱起，又一步步地走下观星台。

　　台下众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也有人对中坛元帅此举表示不满，直言这本就是华盖星君职责，即使以身殒命也是顺应天意。

　　哪吒一记眼刀飞过去，他知道敖丙平日与其他众仙来往不多，但他从来不惹是生非，只做好分内之事，安分守己上千年，不想竟有人冷血至此，“你们就是这样轻贱同僚性命的，你们可有心？若他日异位处之，你们是否也认为自己合该命丧于此？”尽管怀中之人对他来说轻得像羽毛，但他抱着敖丙的手紧了又紧，“今后，若谁容不下敖丙，本座便杀谁，若是天不容他，本座就翻了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