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藕饼】双鱼契》樱桃肉肉

10、改命

　　在回到天界之前，哪吒和敖丙特去拜别了太乙真人。

　　太乙围着哪吒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确认他这徒儿安好才松了一口气。他本并不愿哪吒剖取灵珠子，只是他也知道他的徒儿过得并不快乐，如今有了在意的人，因此爱屋及乌，也就做不出那棒打鸳鸯之事。如今又见二人情投意合，并肩而立如同一对璧人，想来徒儿的一番心血没有付之东流，只得作罢。临行前，太乙又给了哪吒好些仙丹让他调养生息，才放心地让他们离开了。

　　哪吒回云楼宫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凌霄宝殿。

　　九千级寒铁御阶泛着青灰冷光，阶面浮刻云纹，每踏一步，靴底便漾开银色涟漪。

　　“哪吒，你此番求见，所为何事啊。”玉雕龙椅上，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哪吒恭敬行礼，“陛下，哪吒今日前来，只为一人。”

　　“何人？”

　　“华盖星君，敖丙。”

　　“哦？”天帝捋须，似在沉思。

　　“陛下，此前诛杀九婴之时，您答应哪吒可求一赏，不知此事可还作数。”

　　“朕既已答应了你，自然作数。”

　　“那么，请求陛下将敖丙从封神榜上除名，许他辞官，归家，至于华盖星君一职，请陛下另择人选。”

　　“你这孩子，怪不得从前给你多少赏赐你都不要，原来是等着求个大的。如今外面在传的事朕也有所耳闻，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天界也很久没有喜事了，若你们两情相悦，朕下旨为你们赐婚便是。除名一事……兹事体大，倒是要从长计议。”

　　“陛下，敖丙是我心爱之人不假，但我并非要以一纸婚约束缚他。陛下明鉴，几千年来，龙族掌管天下水运，行云布雨，于凡间和平一事上有功无过，如今四海安稳，可见其并无异心。况且，敖丙是您身边近臣，他的为人想必您也知晓，他心怀苍生，不喜战乱，东海又是四海之首，若他将来继承东海龙王之位，于三界而言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

　　哪吒这第二点倒是说到了天帝心里。天帝则有自己的考量：一来，敖丙的脾气秉性，这些年他也是清楚的，他性格纯善，恪尽职守，在观星台上还差点丢了性命。东海龙王敖广现今年岁已高，若他后继无人，敖丙作为质子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倘若放敖丙回东海，以敖广对这儿子的爱重之心，必然是会要他做下一任的龙王的，眼下敖丙又与哪吒有了这层关系，想来让龙族再安定个几千年并非难事。二来，哪吒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战功赫赫，乃天界奇才，虽屡建奇功但从不求封赏，金银财宝高官俸禄皆不入他眼，只开口求这一次，若是他不答应，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三来，华盖星毕竟是文职，再择倒也容易。

　　“即便朕允了你，但修改封神榜一事必定引动天罚，”

　　“哪吒甘愿领受。另外，恳请陛下修订律令，华盖星君一职，将来无论谁做，再不能让其有性命之忧。据我所知，凡间如今既无战乱，也无饥馁，若只看卦象却不体察民情，致使星官无辜殒命，是天界的损失。”

　　天帝深以为然，他也正要调查此事，卜卦一事从前一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错判也是有的，见哪吒所言在理，也就应下了。

　　几日后，天帝如约修改了封神榜，从此，世上再无华盖星君敖丙。

　　紫色雷电劈碎夜空，哪吒呕出第一口血的瞬间，敖丙心头仿佛有一把利刃划过。他直觉哪吒有危险，便立刻赶往云楼宫，却见云楼宫上方劫云翻涌，风火轮在苍穹烙出焦黑的裂痕，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冲向天雷中心，硬生生替哪吒扛下一击。

　　“哪吒！你怎么样？这天雷是怎么回事？”

　　“傻瓜……你来做什么，这雷劫是好事，看来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你刚没了灵珠子，尚未得到休养，怎堪雷劫？”敖丙努力将他护住，那天雷便毫不留情地都劈到他身上。

　　“我已请求天帝，将你从封神榜上除名，以后，你不必做这华盖星君了。天劫降临，说明此刻封神榜已修改成功，”他将敖丙护住他的身体推开，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别小瞧我，我给你灵珠子，是为了你能自保，可不是为了让你保护我的，我堂堂中坛元帅，若是这点苦都不能替你受，算什么男人！”

　　敖丙这才明白那天哪吒为什么问他想不想为父王分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哪吒已经暗中为他铺好了每一步路，而他只需要走上去，就能收获一路繁花。他忽地想起天庭宴饮，瑶池初见，哪吒说这些鱼本应自在游弋，却困于一方池塘，终无意趣。原来，说的不是鱼，而是他。

　　他心疼他的处境，知道他向往天地，却只能被困在天庭，做一个更像质子的星君。所以他苦练魂析术，三千年间无一日中断，为了有一日能把灵珠子给他，让他幻化成龙，不惜撕魂裂魄。所以向来无欲无求的他为了自己能重获新生去求天帝修改封神榜，又瞒着他准备一人扛下天劫。只是想到这里，敖丙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哪吒！你为我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能让你再受伤！你答应过我的，风雨雷电，我们都一同承担！”

　　“好……那就一同承担……”哪吒知道，若再拒绝，敖丙还没被天雷怎样，就会先被愧疚吞噬了。

　　黑暗中，他们十指紧扣，交错的指纹摩挲成一首无声的诗，那些未宣之于口的爱意，最终都融化在彼此的体温里。

　　当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尽数劈落，云破月涌，他们被疼痛淹没，声音像砂纸磨过的枯叶，每吐一个字都簌簌抖落碎雪般的喘息。

　　“敖丙，你自由了。”

　　“哪吒，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