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旧时枳》逐之余

35、试探

　　叶枳空出手往口袋里一伸，

　　果然，忘记带手机了。

　　他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大门，刚准备敲门的手突然一顿。

　　这么突然会不会打扰到别人了？

　　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握成拳，叶枳后退一步，想先回家拿个手机问谢槐夏在不在家。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我家门口要干什么？叶同学。”

　　叶枳闻声转过身，刚一站定，便对上谢槐夏的双眼，那人半弯着腰，刚好补全俩人之间的身高差。

　　而此时，谢槐夏的五官在叶枳面前被倏然放大，他双眼微眯，眼底透露出一丝笑意，嘴角微扬，略长了些的头发划过脸。

　　叶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撇过头，道：“没什么。”他边说着，边将手上的袋子塞进谢槐夏的手里，眼神飘忽不定，愣是没有留给谢槐夏一个眼神。

　　“这是我小姨让我送你的……还有那个我奶奶问你等下来我家吃饭吗？”叶枳稍稍转回视线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人，明明都是刚考完试，怎么自己睡眼惺忪地就被迫出了门，这人却穿戴整齐，好像要去和重要的人赴约似的……

　　谢槐夏倒也不推辞礼物，他眼里笑意加深，垂眸看着手中份量十足的礼物，问道：“你想我去吗？”说着，他又往前凑了几分。

　　淡淡的薰衣草香萦绕在鼻间，叶枳漠然地闭上眼后退。

　　看着身前的人后脑勺就要撞上门，谢槐夏忙伸出空闲的手阻止了这场“亲密接触”，打趣道：“怎么这么喜欢往东西上撞？”

　　疼痛感又一次没能传来，叶枳闭口不言，脑海里却回忆起上次这番场景，他有些尴尬，而谢槐夏丝毫没有察觉似的，只听见那人说：“注意点吧同桌……啊不是，以后不能再是同桌关系了啊……”

　　他说着，恰好捕捉到叶枳镜片下那略显慌乱的眼神，谢槐夏弯了弯眼睛，继续道：“给个名分呀叶枳同学。”

　　什么鬼……叶枳想着，他在谢槐夏说些莫名话时便开始思前想后……

　　思考怎么挣脱这奇怪的怀抱……

　　他撇过脸轻咳一声，才开口道：“再说，你先走开。”他话一出，谢槐夏才突然发觉俩人之间的距离成了叶枳近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状态。

　　谢槐夏收回手站直身体，笑出声：“怪不得你脸刚这么红，我还以为是你睡觉压出来的印子。”

　　叶枳用冰凉的手背贴上发热的脸颊，瞪了谢槐夏一眼。

　　“你刚才闭眼让我想到一句话。”谢槐夏继续道。

　　“什么？”叶枳有些疑惑这人又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可谢槐夏却不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也许是刚睡醒，叶枳的大脑有些发懵，他懒得再去追究谢槐夏刚才的话，转了话题又冷冷地问道：“你来不来？”

　　“啧，你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看着刚缩在面前不敢动的“小雏鸟”眨眼间变成了天鹅，谢槐夏后悔地想着：早知道不松手了，先问到答案再说。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总不能再壁咚一次，那可能叶枳要把他打进墙壁里了。

　　谢槐夏忍住想捏叶枳的脸的想法，微微叹出一口气，摆摆手，说：“这次没空，我也很想奶奶，唉但是我要走了。”

　　才平复的心跳又被谢槐夏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拽到了半空，叶枳想问他去哪，却又问不出口。

　　好奇怪的情感，这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叶枳心想。

　　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也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更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叶枳只是点头示意，他绕过谢槐夏就要往家走，谢槐夏用余光瞥见叶枳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将钥匙插进孔眼，手还没扶上把手，他蓦然回首。

　　视线里，离去那人正匆匆转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动作慌乱，半晌也对不准锁孔。

　　“叶枳。”谢槐夏的声音又一次加速了叶枳的心跳，他觉得自己有些踹不上气，只想快点逃离，可越急躁事情越不顺意。

　　别说了。叶枳只留下这一念头。

　　“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吗？”谢槐夏犹疑地试探着，尽管平常什么花言巧语都说惯了，可这一刹那的心悸是真的。

　　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网上那些暗恋者正经透露心意时的兵荒马乱。

　　又好似为了能尽早了结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念头。

　　而那些妄想只需要叶枳回答“不”，抑或是其他官方回答便可被轻松击碎。

　　毕竟从此之后，他们俩之间的缘分再也无法延续，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从前熟悉过的陌生人。

　　叶枳紧握住把手却没有转身，他禁闭双眼，很想再一睁眼便是早晨。

　　他纠结着自己的回答。

　　两人相距十米，两颗心却相距甚远。

　　“烟花大会见。”

　　平静如水的声线混杂着潮湿的空气抚过耳廓，谢槐夏指尖一颤，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目送着视野里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消失。

　　留下的只有空阔。

　　在谢槐夏印象里，叶枳的回答只有“是”或“否”，如此答非所问、模棱两可的回答倒也不怎么像他。

　　谢槐夏扶着把手叹了口气，既而自嘲般地笑了笑，心想是自己过分解读罢了，去看烟花秀的事本就是叶枳早答应过张嘉谦的。

　　和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
　　……

　　又是接连不断的雨天。

　　窗外雨点敲打着枝叶，窗内叶枳窝在桌前无聊地敲打着试卷，他本想着用学习来麻痹自己的大脑，结果不仅没起到静心的作用，甚至全身心都更躁动了。

　　数学压轴题长得好似写了篇小论文，叶枳随手圈完关键信息后突然无从下手，字还是中文字，不过拼在一起就怎么也进不去脑子。自律的想法被打破，他顺手抄起一旁的小说。

　　“哗啦”一声书被翻开。

　　“啪嗒”一声书被合上。

　　叶枳盯着书封面上的大字——《探寻内心真实的一面：和自己对话》

　　哪里冒出的这用来垫桌脚的书？

　　叶枳无奈地放下这本“哲学巨著”，一旁手机消息音响个不停，叶枳靠在椅子上，摘下眼镜拿起手机。

　　解锁页显示着一连串的微信消息通知。

　　怀揣着疑惑，叶枳点开消息，才发现是放假以来沉寂已久的班群突然炸开了锅。

　　他随手扒拉着消息，快速爬完楼大概明白了是发生何事引得众人从暑假的美好中惊醒。

　　而除了班级群，另外一个群里也是两个人吵出了百万个人的感觉。

　　【张嘉谦：woc学校就这么突然地发了查询码。】

　　【何熠：你怎么2g了，我都看完了。】

　　【张嘉谦：几班几班。】

　　【何熠：1班】

　　临中万年不变的理科重点班便是一班。

　　叶枳看着屏幕里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会又开始疯狂at自己和另外一个没现身的人。

　　【张嘉谦：另外两个人呢@ivy@HX】

　　【何熠：这么晚了不至于没醒吧@HX@ivy】

　　【张嘉谦：谢槐夏和你同班了吧，叶枳呢？】

　　接下去便是轮番的at。

　　叶枳觉得人死了都能被他们吵得揭棺而起将手机关静音。

　　他往群里发了个“1”后才不紧不慢地扫码、输入姓名、查询。

　　学校网站加载了一会才慢慢地跳出信息。

　　新班级：6
　　班主任：郑沁
　　姓名：叶枳
　　选科组合：政史地

　　叶枳刚准备回群里答复他们的疑问，发现两个人又吵出了八万楼。

　　【张嘉谦：？？】

　　【张嘉谦：我好像不识数了，他发的是几？@何熠@何熠】

　　【何熠：别吵，我在烧烤。】

　　【何熠：不对啊我亲眼看他选的全文。】

　　【张嘉谦：我更相信他的意思是他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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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枳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的“1”迷惑性太强，不由得一笑，点开语音键说道：“你们够了啊，我偷偷卷了不行吗？”

　　接下去便是整齐划一的“不行。”

　　屏幕前的叶枳：“……”

　　他无奈地回道：“闭嘴吧。我在六班，班主任还是沁姐。”

　　那头的张嘉谦瞬间回了个语音：“怎么就你一个人在三楼？！”

　　叶枳刚想回复，又见这人发新消息：那你和陈希一个班了啊。

　　叶枳：猫猫无语.jpg
　　何熠：闭嘴.jpg

　　沉默了几分钟，叶枳突然发现为什么谢槐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不被消息炮轰了？？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何时手已经不听话地点开了和谢槐夏的私信。

　　没有任何新消息，好像两个人真的就是普通同学。

　　虽然这个关系就是自己亲口承认的。

　　叶枳熄了屏，爬在桌上侧过头，将手搭在头上无聊地拨着自己后脑上的头发。

　　这算是单相思吗？这算什么。

　　叶枳大脑依旧是一团浆糊，他从未考虑过和任何人接近，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可现在，本计划好的轨道突然除了差错，而恰好他这个列车长最不擅长随机应变。

　　就像是问题里的电车消失了，生活只剩下了难题。

　　摘了眼镜后近在咫尺的事物变得格外清晰，他盯着纸上被放大的数字，大题最后的答案是无解。

　　情感这种物质更是不可解。

　　“叮。”

　　就在叶枳意识逐渐模糊时，一旁安静了半会儿的手机又一次弹出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