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旧时枳》逐之余

33、触碰

　　叶枳并不清楚他们一切的密谋，他对张嘉谦的说辞半信半疑，第六感总在提醒他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这不安的感觉持续久了，叶枳倒也将这事抛在脑后，只当是张嘉谦突然开窍，准备转为明恋了。

　　毕竟暗恋没出路啊……

　　期末考结束后还有一段漫长的学考复习时间，不过这段日子里于学生来说更相当于放假，每天只用刷题听课背书，除此之外，主科课上还能欣赏完一俩部电影。

　　恰好英语课被排在第一堂，教室内本昏昏欲睡的一群人又因为老师播放的默剧选择从睡梦中爬起来。

　　叶枳也不例外，他勉强打起精神，手撑着下巴，头一动不动地朝着前方。

　　然而实际……
　　实际上叶枳挣扎了五分钟后又恢复到昏昏欲睡的状态。

　　困倦时，感官被无限放大，教室里同学窸窸窣窣吃早饭的声音，窗外大风敲击窗户发出声响……一切声音都在叶枳的耳中越发清晰，意识开始模糊，半梦半醒间叶枳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尖叫声、破碎声……各式各样从记忆中涌出的声音交错缠绕在叶枳脑海中。

　　忽然，失重感袭来，他头一垂，下巴从手中滑落，几乎是在头撞击到桌面的前一秒，他发现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

　　叶枳立马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刚一睁眼，便对上了谢槐夏那只修长的手。

　　叶枳早有预感会瞌睡便在上课前摘下了眼镜，此刻视线聚焦在近在眼前的那只手上，周围一切事物都被虚化，而谢槐夏手上的血管却清晰可见。

　　叶枳倒吸一口凉气，坐直身体，什么睡眠不足导致的困意此刻也已被惊吓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还以为你要把我的手当枕头了。”谢槐夏见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转了转手腕，打趣道。

　　还没等叶枳回答，他又听见谢槐夏说：“你昨晚很晚睡吗？”

　　“嗯？”叶枳意识还是有些恍惚，在心里消化了半天谢槐夏的话才发出声响，他没急着回答，打了个哈欠，双眼涌出生理性眼泪，谢槐夏看着他随意抹去眼角的泪，戴上眼镜，抬头看向自己，眼神却尚未转到自己身上。

　　阳光透过窗帘，教室里只有讲台上的屏幕亮着灯，谢槐夏的视线略过他微微泛红的眼睛，笑道：“嗯什么？要下课了。”

　　他不经意间略过刚才发出的问题，叶枳侧过头重新看向前方正进行到高潮部分的剧情。

　　屏幕上不断闪过英文，叶枳微微出了神，他忘记上辈子自己这段时间在干什么了，高一那会他来上学的日子不多，尤其是这种复习时间他几乎都是请假在家。

　　可这辈子不同，无聊的上学日也好，枯燥的复习也好，他越来越不愿错过一秒。

　　仿佛是为了弥补什么。

　　而他又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这种想法的。

　　明明本想做个没心没肺的人。

　　叶枳习惯性伸手往抽屉里摸，刚碰到书又想起来现在还是“敏感时期”，更何况越接近假期学校查手机的力度越大，他张望了下四周，旁边那人不知在写些什么，前面这人头低着，大概是在和庄公约会。

　　叶枳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画面，刚才谢槐夏垫在自己额头下的那只手却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

　　叶枳很轻，但刚才那一下砸到桌面上的力度再怎么样也不是能被忽视的程度。

　　他又缓缓移过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谢槐夏的左手上。

　　“你手没事吧？”叶枳犹豫着问出声。

　　谢槐夏写题的动作一滞，他压根没料到叶枳会说出这句话，他瞥了眼自己的左手腕，扬起嘴角说道：“有事啊……好痛哦。”

　　叶枳：“……”

　　叶枳不忍直视般偏过头，谢槐夏刚想开口再跟上一句，不料叶枳只是朝他伸出摊开的掌心，示意他把手拿过来。

　　谢槐夏这时倒显得百依百顺，乖乖地顺着他的意思将手放在叶枳的掌心。

　　手被叶枳拉到眼前，这是叶枳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谢槐夏的手，他不知刚才怎么脑一抽问出那句话，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有些不自在地打量着谢槐夏的左手。

　　教室有些许昏暗，可叶枳还是注意到了谢槐夏手腕中心的一颗小痣，恰好点在两根血管的交界处，叶枳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学校表白墙偶然看见的帖子，那投稿的同学大概是十足的手控，三句夸赞不离谢槐夏那双纤细的手。

　　都说见色起意，怎么还有人见手起意？

　　叶枳抽出自己垫在下面的手，点点那人的指关节，表示可以收回去了。

　　可下一秒，谢槐夏没继续如他愿，谢槐夏微微屈指，握住了叶枳伸出的那根食指。

　　谢槐夏的指尖微凉，叶枳有些愣住，他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耳廓早已不知怎么的烧了起来。

　　而旁边这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枳刚准备抽出手，前面那人却突然抬起头，手机的亮光从张嘉谦的抽屉中传出，即使是调到了最低亮度，叶枳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靠！”张嘉谦惊讶地喊了一句，不过碍于上课，这声音也就被陈希听见，只见张嘉谦快速转过头，叶枳赶忙在这几秒里收回自己的手，若无其事地四下乱看。

　　“我靠，你俩这干什么呢？”张嘉谦一眼便捕捉到了谢槐夏尚未收回去的手，也幸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一眨眼的功夫便忘记了这茬。

　　“顶风作案？”叶枳抬头看了眼身后墙角的监控，抢先问出口，仿佛是为了缓解内心的尴尬。

　　张嘉谦摆摆手，说：“我可没有！老天有眼，我只是不小心地带来了而已。”

　　叶枳一语不发，沉默地听着他的话点头。

　　眼见得话题越来越远，谢槐夏扶额开口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哦对，我忘记说了。”下课铃响起，老师从前门离开，张嘉谦提高音量，灯一盏一盏被打开，忽然，隔壁也传来不知是谁的惊叹声。

　　张嘉谦干脆拿出手机，向两人展示屏幕，说：“沁姐把成绩发群里了。”

　　见面前这两人无动于衷，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他个眼神，张嘉谦便无语地收回手机，说：“靠！忘记了你俩成绩好根本不担心这件事。”

　　叶枳赶忙撇清身份，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说：“别带上我。”

　　“得了吧。”张嘉谦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但是这次成绩决定分班了，你俩这都不在意吗？”说罢，他转头看向谢槐夏。

　　“上次不是说这周过完再出吗？”谢槐夏毫不在意张嘉谦的眼神，问道。

　　“教务处平时速度慢得一批，这种事情快到无人能敌。”张嘉谦说着，垂头扒拉了下手机，“他们新高一都要来试读了，下周之前应该要出了吧。”

　　而叶枳仿佛置身事外地出神思考着，高一分班结果按成绩来，但只看自己选科和主科，所以叶枳倒也不担心最后分到哪个班，即使和上辈子不一样那也无所谓，毕竟他这学期也没怎么好好学。

　　再说，高二文理实验班还在同一层楼，叶枳想着身旁那人的成绩，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想：他不也没怎么学吗……

　　算了，人比人气死人，叶枳收了心，抬头看着张嘉谦。

　　“你看成绩了？”叶枳问道。

　　“对啊，老师直接发群公告了。”张嘉谦边戳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念道，“我去，我居然还进步了可喜可贺年级普天同庆，我看看你俩啊……我靠？你俩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内卷了？”张嘉谦将手机反扣在叶枳桌上。

　　叶枳抬眸看他，说：“多少？”

　　“你俩一个文科第一，一个理科第一。”张嘉谦指着他俩，道，“不是，叶枳你怎么突然间飞升了？？”

　　叶枳无辜地摊了摊手，说道：“你怎么不问他？”

　　“洒洒水啦。”谢槐夏笑着接了叶枳的话，俩个人非常荣幸地接收到了张嘉谦的白眼。

　　“以后又在同一层了啊同桌。”等张嘉谦注意力不在他俩身上了，谢槐夏凑近叶枳耳畔说道。

　　叶枳习惯性后仰，不解风情似的回答：“不一定，说不定今年换教室顺序了。”他重新低下头，无聊地在草稿纸上圈圈画画。

　　发呆间，他发现一丝不对劲，叶枳缓缓抬头打量了眼四周，戳了戳张嘉谦的脊梁骨，还没等对方回头，班里已经有人喊道：“我去？！你们谁确认群公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