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稗子的春天》溺口酒

3、夜沉默

　　女人的声音猛地断住了，久久地沉默，让楚鹤勾起了一抹嘲讽地笑：“我会去找李重安的，就这样吧，挂了。”

　　“小鹤，妈妈当年……”

　　楚鹤不想再得到那个答案了，指尖滑过，电话就黑了下去

　　头抵在了微凉地栏杆上，未干的湿意添了新迹

　　“楚鹤！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再干这种离家出走的事情就太幼稚了！”

　　“小鹤，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楚鹤，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那么不懂事的话，爸爸妈妈也就不会离婚。”

　　“小鹤啊，爸爸要娶许阿姨了，你能不能去找妈妈去啊？”

　　“小鹤，妈妈和你李叔叔在一起了，新学校已经给你找好了，是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就是需要住宿，但是没关系，一个月回来一次，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像抛下了他，所有人都过得很好，爸爸娶了同一个学校的许老师，第三年生了一个妹妹，妈妈嫁给了她公司的总裁，离职做起了富太太，对待继子，当起了一个真正的好妈妈，只有楚鹤，被抛弃在了十六岁那年的夏天

　　楚鹤曾经也反省过，自己的到来是不是真的很不合时宜，让妈妈变得歇斯底里，让爸爸佝偻了脊背

　　回过头来看，不过是各有各的自私，不愿意承认，就把一切都推向孩子，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孩子，那些的争吵，不堪，愤怒，轻描淡写地落在了一个孩子身上，宛如千斤之重，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楚鹤拍了拍微热的脸颊，感觉脑袋发起懵，摇了摇头回了屋子，关紧了阳台门

　　太晚了，楚鹤也不打算做晚饭，点了常吃的外卖后就撂下手机去浴室里洗澡了

　　擦着湿漉地头发，楚鹤带着一身的热气拿起了响动的手机，微皱地眉在看见肖岸川这三个字时才平了下去

　　“小川？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靠！小鹤，你知道刚刚AP官博公布了车队老板是谁吗？是Blaze！驰梌！那个男人还是回来了！”

　　“什么？我去看看……”

　　“好好好，你快去看看，咦不对啊，小鸟你怎么鼻音越来越重了，吃药了吗？”

　　楚鹤愣了一下，点着平板的手一顿，眸底闪过一抹莫名的光才回复道：“吃了，睡前我再吃一次就好了，你说的AP官博是哪一个啊？噢噢，不用了，我看见了。”

　　微博热搜榜上，#AP 驰梌#泛着红，楚鹤点进去一看，首页映入的就是一个银灰色头像的微博账号挂着Apex Predators车队名称发的微博

　　【Apex Predators车队从即日起正式宣布由@驰梌Blaze出任车队首席执行官。
　　（图片）（图片（图片）】

　　夏离的网感还是不错的，起码这公式照就抓住了网友的心
　　【性感母蟑螂】：等等，你们先别急，我先问，你们老板有无对象？
　　【不吃草的牛马】：好了不要闹了，把你们老板还给娱乐圈吧(这真的不是哪个娱乐公司的新人吗？
　　【老公为爱当0的那个夜晚】：先不说脸了，那个身材都斯哈斯哈了好吧
　　【我老公先是我哥哥后面变成我小妈这件事】：地址在哪里？电话在哪里？能不能说点重要的
　　……

　　电话那头的肖岸川语气兴奋异常：“我靠，不愧是男神，越老越有味道了，那个金丝眼镜真的是太犯规了……卧槽，CX那帮逼在内涵谁呢！”

　　正在存照片的楚鹤被肖岸川突然提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啦？”

　　细碎地键盘敲打声从手机里传了过来，有着愈演愈烈地趋势

　　肖岸川的声音貌似远离了手机，断断续续地：“……麻嘟，这是花多少钱下的水军，跟个人机似的，看我不切十几个小号给它几个教训……啊小鹤啊，我就先挂了……”

　　楚鹤听着，指尖搜起了Cyclone X的官博，新鲜出炉的博文，字里行间皆是对AP新出任CEO驰梌的蔑视以及嘲讽，连带着八年前驰梌服用违禁药物导致被终身禁赛的往事重上热搜，评论区也是一片抵制声

　　【飞龙在天】：一个服用禁药的烂人不会真的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吧，我们CX的老粉还没有死呢！赶紧滚回你的下水道里面去吧！
　　【一行白鹭上青天】：什么时候药神都能换个身份重回MotoGP了？CEO？我看你们AP还是趁早解散吧！
　　【岸边川自流】：我猜你想知道CX珠联赛不敌AP车队小将勇拿亚军的事迹，怎么，拿个第二名不值得CX官博发一个庆贺文吗？
　　【岸边川自流】回复【飞龙在天】：既然没有死那就麻烦你死一死好吧
　　……

　　一片混乱间，楚鹤敏锐的注意到八年前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外卖放在了门口，楚鹤拿着个平板放不开一点

　　从粉丝混战中，楚鹤点开了来自八年前的新闻

　　【魔鬼新人的崛起与落寞，扒一扒CX车队Blaze的“成名”路】
　　【天才与“药”才之间的一字之差：魔鬼新人到底是魔鬼还是天才？】

　　【……以下是对Cyclone X车队驰梌在WSBK荷兰站赛事中检测出使用违禁药物的事实认定与处罚
　　根据联盟反兴奋剂条例第十一条及国际摩托车运动联合会（FIM）相关规定，经第三方独立检测机构于2018年5月7日对CX车队及WSBK主办方提供的样本1号及2号进行检测，确认样本1、2号中检测出违禁物质S1.1合成代谢类胆固醇，检测结果为阳性。
　　处罚决定，经联盟纪律委员会及国际摩托车运动联合会审议，现对车手驰梌做出如下处罚：自本通知生效之日起，禁止参加联盟主办、协办的所有赛事及活动。取消该车手在以往赛事中获取的所有成绩，并处罚款人民币八百万元……】

　　白底黑字的处罚通知至今仍然挂在摩托车赛事联盟官博里，随着今夜AP车队官宣CEO又重新被翻了出来，在社交媒体上疯传，对于被禁赛车手能否担任车队CEO这件事，又占据了联盟官博评论区

　　一场晚饭吃得食不下咽，楚鹤仰倒在沙发上，揉了揉发涨的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来男人那张俊美淡漠的脸

　　驰梌……

　　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绕，才缠绵着从男生细薄的唇中溢出

　　不大的打喷嚏声从灯火通明的AP俱乐部的二楼办公室响起，夏离拿着个平板，耳朵挂着的耳机里是公关团队的报告声

　　“离姐，所有的公关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铺了出去，但是CX那边也插了一脚，现在网上的舆论有些两极分化，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启用playB啊？”

　　夏离看了看的电脑桌后面一脸平淡的男人，抿了抿唇：“不用，控制一下舆论方向就好了，毕竟联盟的处罚通知不是假的，洗得太干净了，网友也是要逆反的，况且这次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不大翻车，就不用管了。”

　　“好的。”

　　夏离挂断了电话，挑了挑眉冲着电脑后面的驰梌道：“怎么？被CX那帮老孙子骂了？”

　　驰梌撩起眼皮子不咸不淡地瞧了一眼，语气平淡：“那不是证明夏经理你今天晚上的公关战很成功了吗。”

　　“那是，记得给我涨工资。”

　　夏离面对夸奖自然照单全收，也不忘记调侃一下自己的老板

　　“怎么样，我给你安排的阵仗大不大？堪比熹妃回宫了，从今天晚上开始，联盟里有些人就别想睡着了。”

　　驰梌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记你一功，现在也晚了，问问他们有谁要吃夜宵的吗，我请客。”

　　“呜呼！老大威武，小的们出来吃夜宵了！”

　　收起椅背上面挂着的衣服，驰梌作势就要离开，夏离连忙给人叫住了

　　“老大，你不吃吗？”

　　“不了，我先回酒店了。”

　　“又去酒店，不是说从珠市回来就搬家了吗？”

　　驰梌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短信，顿了顿才回答道：“这两天就搬了，我就先走了，吃完以后账单发我。”

　　看着驰梌消失在夜幕里，夏离忍不住呢喃：那AP不就是熹妃的孩子了？

　　莫名的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夏离捏紧了手里的平板，想了想给手底下的人发了信息

　　夏经理：密切关注舆论风向，尤其注意CX那边的小动作

　　秋夜微凉，驰梌踩着一地金色的银杏叶，晚风吹过，指尖的红光忽闪忽暗

　　陌生信息：恭喜回来。

　　驰梌指尖一滑就给人拉黑删除了，不用细想，他也知道是谁发过来的

　　又不是什么好久不见地关系，驰梌只觉得恶心，这类惺惺作态与八年前的模样简直是异曲同工

　　从回来的那一天起，驰梌就做好准备，不只是为了他，更是为了AP那群孩子

　　用旧厂房改成的俱乐部，高低建了三层，回头望去，一片明亮的灯光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众人兴奋的讨论声

　　勾着一抹淡笑，驰梌掐灭了指尖的烟，转身上了车，汽车一阵轰鸣，驶离了大道

　　夜已深了，城市也陷入了沉眠，远处的城市灯光映在窗前，手里的平板悄然熄灭了亮光从男生的手边滑了下去，寂静无声
　　和对家粉咬到半夜的肖岸川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一旁的手机兢兢业业地工作着，闷闷地震动让肖岸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后还是认命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打电话的是楚鹤的责编林亓，一个圆脸看起来非常可爱的一个小女生，行事作风却雷厉风行得很

　　“肖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您的，只是从珠市回来以后我就联系不上楚老师了，我就想问问你楚老师现在在哪里啊？”
　　肖岸川坐直了身子，眨了眨被眼屎糊住的眼睛也有些惊讶：“联系不上？不对啊，昨天晚上我还给他打电话来着，他也安全回家了啊……”

　　想起昨天通电话时楚鹤那严重地鼻音，肖岸川不确定道：“没事，我等会儿去他家找一下他，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说，我告诉他。”

　　“其实也还是那件事，千重雪完结快半年了，楚老师现在还没有开新漫画的想法吗？我当然也不是催楚老师啊，就是想问问楚老师下半年的计划而已。”

　　“这我也不知道，你还是等楚鹤亲自回复你吧。”

　　肖岸川对于这种催人上班的行径，听着就头大，连忙把人给打发走了

　　坐在床上给楚鹤打了几个电话，确认人没有接听以后，肖岸川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张婶！给我做一份补身子的药膳，装饭盒里我要拿去看望朋友！”

　　门敲得咚咚响，好在整个三楼只有楚鹤一个住户，原本住在楚鹤对门的邓老爷子一家搬走，去和女儿住了

　　“楚鹤！楚小鸟！楚鹤！你还在吗？！”

　　被敲门声叫醒的楚鹤摇了摇发涨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打开了房门

　　看着唇色发白，脸颊却泛红的楚鹤，肖岸川的一颗心落下又提起：“我嘞个天老爷啊！你总算是开门了，再不开门我就要报警了，你气色怎么那么差啊？”

　　楚鹤摸了摸脸，眨了眨满是雾气的眼睛：“嗯？脸色很差吗？”

　　肖岸川摸了摸额头，还好，没烫到可以煎鸡蛋：“你包是发烧了，你医药箱放哪里了，量个体温吧，万一严重了我们就去医院。”

　　坐在沙发上，楚鹤打开了肖岸川带过来的饭盒，香喷喷地鸡丝红枣粥

　　“37度8，还行，等会吃个药，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要是还不退烧就去医院。”

　　楚鹤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粥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肖岸川打了一个哈欠，抱着玩偶解释道：“还不是你那个编辑，催稿都催到我这里来了，说打不通你电话，我寻思着你也不是那种晾着别人的人，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想想你那个鼻音，就知道你生病了，我就赶紧叫张婶熬了粥赶过来救你一命了。”

　　心里一暖，楚鹤哑着嗓子真诚道：“谢谢你。”

　　从张婶装的果篮里挑出个苹果，肖岸川不客气道：“咱两谁跟谁啊，说这些。”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又亮，肖岸川咬着苹果问道：“谁啊，一直发信息，不会是林亓吧？我替你告诉她，你现在生病了，画画的事先别催了……”

　　楚鹤没来得及拦住，眼看着肖岸川拿起手机后那个脸色变了又变

　　“是阿姨啊……她找你又有什么事啊？”

　　楚鹤从肖岸川手里把手机抽了出来，垂着眼睫毛淡道：“让我去劝李重安回京市。”

　　“不是？她自己不敢管那小子，就拉你唱黑脸？你妈……不是，阿姨到底是这么想的啊？”

　　肖岸川对于楚鹤的亲生母亲，见得多了，很难不烦

　　楚鹤倒是习惯了，平静得很：“反正我又不回去京市，唱什么脸都不重要，又不会跟他们见面。”

　　“你答应了啊？”

　　肖岸川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又有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楚鹤不想聊这个话题，瞧着肖岸川的眼睛下面那点黑眼圈问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黑眼圈那么重？”

　　提起昨天晚上，肖岸川就坐不住了

　　“互联网干架去了，你说现在是头猪都能上网了吗？讲话跟神经病一样，左右脑互搏的模样我都替他们可怜！”

　　楚鹤眼珠子微转：“那你赢了？”

　　“那是一定，干到昨天晚上四点，联盟偷偷转发了AP官博，说欢迎每一个有能力的人为华国摩托车运动事业添砖加瓦，这才结束的。”

　　哦？

　　“那是承认了驰……驰梌作为AP车队负责人的合理性了对吧？”

　　从嘴巴里说出来那两个字，楚鹤难免咽了好几下口水

　　肖岸川偏着头看向楚鹤，他敏锐地发现了楚鹤的不自然疑惑道：“小鸟，我都忘记问你了，你画本上画的男人，你认识的那个男人，不会真的是Blaze吧？”

　　“咳咳……是……”

　　一不小心被呛了一下的楚鹤艰难地回答了肖岸川的疑问

　　肖岸川看着反应那么大的楚鹤，心下不免地升起了其他的想法

　　“小鸟……我记得你，不喜欢看摩托车比赛的啊？你是从哪里认识驰梌的啊？”

　　太好奇了，肖岸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楚鹤，给人看得发热了：“就是，我还在京市的时候……这个我说不明白，而且有些事我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你……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好吗？我发誓！一定告诉你。”

　　好吧

　　看在楚鹤从不说谎的份上，肖岸川没有再逼问下去

　　“对了，你那个画本呢？给我研究研究，我以前都没敢细看，这次你就让我看看我没见过的男神吧——”

　　画本？

　　楚鹤喝着粥头也不抬地回答：“在背包里吧，我还没收拾出来呢。”

　　“背包？我看看——，没有啊，我找不到啊，你确定放包里？”

　　对上一脸懵逼的肖岸川，楚鹤的眼睛里也是茫然：“怎么可能？”

　　挂了电话，楚鹤对着肖岸川摇了摇头：“航空公司的人说没有在飞机上发现有遗留物，已经问过机场的失物招领了，也没有人交过一个画本过去，不知道画本掉哪里去了……”

　　“不是！你珍藏了那么久的，画了那么久的画本，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你看滴滴那边打电话问问，是不是落车上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肖岸川反应比楚鹤还大

　　“问过了，也是没有。”

　　“啊……好可惜啊……”

　　楚鹤抱着手臂，看向空荡荡的背包，呢喃：“是因为我又重新找回了他吗？”

　　“小鸟，你在说什么呢？”

　　“啊，我没事，你应该很困吧，去客房休息吧，晚上我请你吃饭。”

　　“也行，你吃完药也好好休息吧，我就去补觉了。”

　　开着三轮车的快递员正好迎面撞上了夏离，指了指后面的快递道：“夏小姐，刚好碰上了，这是你们公司的快递，对了这还有一个叫驰梌的，也是这个地址，但是我不认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签收一下？”

　　看着后面一大堆快递，夏离牙齿就痒，这群小子，赚多少钱就能花多少钱出去，早晚就让驰梌开一个节约和反诈骗例会给他们
　　深呼吸了一口气，夏离勾着笑：“好，你给我吧。”

　　上了二楼，驰梌已经到了，正在和Cobalt Steele的人开会

　　举起手里的快递，夏离无声道：“老大，你快递，我放书架上了。”

　　得到驰梌的点头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