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鹤》神奇动物在这里

2、第二 章 赏花宴

　　第二章：赏花宴
　　寅时三刻，菱花镜里映出沈砚如未施粉黛的脸。

　　“小姐今日要用那套点翠头面么？”青杏捧着剔红妆奁轻声问。铜镜中，沈砚如摇了摇头，指尖从琳琅满目的珠钗上掠过，最终停在一支青玉竹节钗——玉色纯净，钗尾坠一粒冰透的琉璃珠，再搭配珍珠耳珰，清贵不张扬。

　　“梳个简单的灵蛇髻便好。”她说着，目光却飘向窗外。静安侯府的赏花宴卯时便开始，此刻天边才泛起蟹壳青，院里的棠棣还笼在晨雾里。

　　青杏会意，取了犀角梳来。先蘸了茉莉头油，将鸦羽般的长发梳得又顺又亮，再灵巧地挽成髻。发丝缠绕的沙沙声里。

　　“马车备好了吗？”

　　“回小姐，”蘅芷忙不迭答话，“云凤纹主轮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太张扬了，换成那辆银璃绣带青幔轿。”沈砚如思索片刻，吩咐下去。父亲位高权重，阿兄又备受圣眷，沈府何尝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处境呢。

　　妆成时，天光已大亮。

　　沈砚如浅清缎竖领对襟袄，银线绣的竹叶纹在走动时会泛出粼粼的光。腰间禁步是青玉三连环，声音既要清脆又不能太响，恍若神仙妃子般雪魄冰姿，不染纤尘。

　　小姐真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人物似的，青杏一时不由得痴了。

　　最后对镜抿了抿口脂，沈砚如从妆奁底层取出个蹙金绣香囊。里头装着粒晒干的棠棣果，是去年秋日书房的窗棂边捡的。

　　"走吧。"她抚平袖口褶皱，禁步声如碎冰投玉壶，泠泠沥沥。

　　穿过正阳门大街便到了。

　　暮春的静安侯府海棠正盛，十二扇朱漆大门次第而开。

　　沈砚如的轿辇刚至静安侯府垂花门前，早有管事妈妈领着丫鬟们迎上来。

　　侯夫人身边的徐嬷嬷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亲自上前搀扶。

　　青缎绣鞋踏在侯府的石阶上，沈砚如微微抬眸，扫过门前垂首的仆役。她并未搭徐嬷嬷伸来的手，只将素白的指尖虚虚一抬，身后的蘅芷立即上前半步，代主子受了这份殷勤。

　　"沈小姐安。"徐嬷嬷笑容不变，目光却在她腰间禁步上多停了一瞬——三枚玉环竟未因行走相撞，静默如凝冰。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砚如略一颔首："嬷嬷不必多礼。"

　　穿过回廊，满园喧闹扑面而来。几位夫人正在海棠圃前说笑，见她过来，侯府谢夫人率先招呼：“沈小姐今日这身天水碧的裙子当真雅致。”

　　说罢笑着执起她的手，“倒把这满园春色都比下去了。”

　　“夫人谬赞了。”砚如浅笑行礼，依旧是挑不出错的礼节。

　　“清嘉在暖阁，沈小姐快去陪她们几个顽罢。”

　　沈砚如想起这位三小姐谢清嘉，为人八面玲珑，在世家圈中颇具盛名，于是领命往内院走去。

　　还没到内筵，里面的人声便清脆的传来。

　　“周小姐竟连联句都没学过，真真是笑死人了。”亭角立刻跟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到了门口，谢三小姐一眼便望见她，立刻引过这场闹剧，亲热地挽上来：“砚如可算来了！我们方才联句，偏生想不出好句子。快来帮我们看看。”

　　沈砚如目光在纸上一掠，略一沉吟。

　　“’胭脂染就绛绡裳’，不若把’染就’换成’匀罢’。” 嗓音清泠，没有多余的情绪，似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风拂过。

　　胭脂匀罢绛绡裳。这一改顿时灵动些，整句生色不少。

　　“妙哉！”小姐们纷纷赞叹，

　　待亭内各家贵女围坐好，侯府侍女捧来鎏金花笺，谢三小姐执笔笑道：“今日我们以『残红』为题，效兰亭旧事，联四韵如何？”

　　众人纷纷应和。

　　轮到周令仪时，这位刚随父亲从边关调回的六品武官之女却显得有几分局促，指尖在青瓷盏上微微一滞，望着案前笺上写了又涂的墨痕不敢开口。

　　“周妹妹莫急，边塞风光雄浑，想必吟不得这等婉约小句也是常理。”卢五娘掩袖轻笑，接着提议。“不若周妹妹抚剑为贺？听说陇西女儿皆善剑舞。”

　　赏花宴何曾有人舞刀弄剑，那是武夫才做的事罢，侍女们已低头憋笑，站在一旁的周令仪紧紧攥住那浅黄色衫子下摆，生生攥出了褶皱。

　　忽有穿云雀掠过花丛，沈砚如搁笔，起身轻吟：

　　“莫道边城无锦绣，东风昨夜度玉关。
　　十万貔貅解甲日，满城金甲看牡丹。”

　　亭中霎时静极——“十万貔貅”句如吴道子画天王力士，筋肉盘结处尽显雷霆之势；“满城金甲”语却似周昉绘仕女赏花，罗绮生香中暗藏锦绣心肠，可谓是刚柔相济。

　　谁也不曾想没有交集的沈砚如会出声替一介六品武官之女解围，先前最刻薄的五娘，此刻帕子上的缠枝纹都快被绞断了。

　　“好一个金甲牡丹”谢清嘉更是拍手笑道："不愧是皇后娘娘称赞过的’扫眉才子’”

　　沈砚如想起去岁的上元宴就有些头疼，她并不想在宫宴上出风头，却偏偏圣上选中了她那副字画。

　　“沈小姐七窍玲珑，兄长更是才学过人，真是令人钦羡”说这话的是礼部侍郎的独女楚嫣然，此刻面若桃花，一副娇怯的模样。

　　“听闻沈公子现任翰林院侍讲，日后怕是宰辅之资呢！”旁边的小姐们都开始搭起话来。

　　赏花宴除了结交好友，未尝没有相看门楣的意味。不止一个小姐暗自寻思，若是能嫁给如沈公子这样的才子......

　　沈砚如听到她们对兄长的夸赞，心中却不由生起几分倦烦，并不搭话，借口更衣回了主人家的话。

　　谢清嘉是知晓她孤傲不爱来往的性子，吩咐丫鬟带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