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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八两为师 ...

  •   八两羡慕学识渊博的人,他甚至会在心里幻想能够当姐姐的夫子。

      他想让颜悦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想在她心里有个伟岸的,被别人尊敬的形象。

      男子都希望自己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有个厉害的形象,这倒也不算错。

      ……

      颜悦尚未睁眼,就听见了朗朗读书声。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撞了她一下,她睁眼,就看见了一个模样俊秀的少年把一卷书递给自己。

      他身着一袭看起来就很有学识的魏晋袍子,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

      “今日我们学的是蒹葭,你可要认真听课啊。”

      他说完,开始念蒹葭里的诗词。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握着书卷,在学堂里缓缓踱步。

      颜悦还反应不过来,不懂得自己怎么突然就开始上学了。

      她懵懂地摆弄了一下书桌上的笔墨,右手却突然被一把戒尺打了一下。

      她吃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这个夫子。

      颜悦不认识他,也不懂得他的真实目的,只好听他的话乖乖打开了自己的书卷。

      令她意外的是,书卷里其实并没有蒹葭,而是一片空白。

      她在心里庆幸道:好在她书读得不错,就算没有也可以背出来,要不然可就要挨打了。

      蒹葭念完了,夫子继续开口道:“昨日你的作业做得不错,但你的字不够好,你还得要继续努力。”

      “现在我先给你写一遍,等会儿你要对着我的字临摹。”

      他说完,坐在自己桌前的椅子上,端正仪态开始下笔。

      颜悦坐在自己的课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点了点头,她看着他挺直着背,一本正经的模样,在心里笑道:

      想不到进个幻境还能上堂课,这幻境的主人一定很好学吧。

      夫子很快就写完了,他拿着自己的大作来到颜悦面前,昂着脑袋对她说:

      “以后你可要多练练,等你到了夫子这样的水平,大家看见你都会敬你几分。”

      颜悦抬头就看见了他扬起脑袋后露出的下巴,她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夫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生气地甩着袖摆问她:

      “夫子抱歉,我只是觉得夫子生得真好,一看就有大家风范,想必夫子的字一定也是极好的。”

      夫子生气得竖起来的花瓣瞬间放松了回去,他按捺住想笑的冲动道:

      “那是自然,你要听夫子的话多多练字,以后就算是出去帮人写家书,赚的钱也够你糊口的了。”

      颜悦听了后疯狂点头,生怕他又开始念叨。

      不过,听这位夫子这么夸赞自己,想来他一定有两把刷子吧。

      等颜悦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拜读一下夫子的大作时,她傻眼了,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可为了不再挨打,她还是拱手道:“夫子的惊世之作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学生佩服。”

      “你不必太过羡慕我,夫子的这些才学都可以教给你。”夫子得意洋洋地道。

      颜悦一听,跟着吹牛道:“相信有夫子这样的大才子教导,我日后一定会有大成就的。”

      胡说八道嘛,她可太会了,之前她在烧卤店卖烧卤时,自吹自擂的话可说过不少。

      这句话不知是拍到了夫子的那块心坎儿,他竟然眼睛一酸,备受鼓舞一般地看着颜悦承诺:

      “你放心,为师一定倾尽所有的教导你,绝不藏私!”

      他说完后走过来抓住了颜悦的手,打算手把手教她写字。

      这是要教她怎么写鸡爪字吗?颜悦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在两人一起写字的时候,夫子的头发垂了一丝下来,它们撩了撩颜悦的耳朵,惹得她抬手挠了挠。

      夫子却以为她是不自在,微微往后退了些。

      半炷香后,夫子写完了,他写完后直起身,自吹自擂道。

      “你看,这样的字就好看了。”

      颜悦一脸无语地看着刚写好的字,在心里评价:写得更难看了……

      接下来的课颜悦是上得昏昏欲睡,特别是夫子开始念诗时,她觉得自己随时都会陷入梦乡,一睡不起。

      夫子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课上得并不有趣的事实,他咳了咳,又板着脸开始回忆自己的苦学过往。

      颜悦听了精神一震,心里道:好玩的来了!

      “我念起书来时,真可谓是废寝忘食……”

      等长篇大论说完后,夫子话语一转,对颜悦道:“颜悦,我与你是良师益友,我定不会放任你堕落下去的。”

      颜悦听到这里,躲在书卷后疯狂偷笑,哈哈,良师益友,亏他想的出来。

      “你在笑什么!”突然一把戒尺打在了颜悦的手背上,颜悦抬头看了一本正经的夫子一眼,然后又狂笑着低下头去。

      她笑够了才抬头一脸正经地点头回道:

      “都说名师出高徒,学生定不会给夫子丢脸的。”

      “那好,你做些准备,我们今晚出游。”

      “啊,去哪里?”颜悦连忙问他。

      “去河边放河灯。”

      就这样,当晚他们便出发了,夫子坐在马车外驾车,颜悦则是躲在马车里偷懒。

      不知夫子是选的什么诗情画意的好地方,一路颠簸不说,马车轮毂竟几次三番地陷进了坑里,令颜悦意外的事,她还没有下车,夫子就已经把麻烦给解决了。

      马车又再次停下来了,本是翘着脚在马车里休息的颜悦在感觉到后立马翻身坐起。

      她掀开帘子一看,发现夫子竟在单手扛起马车,然后,他们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看来夫子的广袖大袍子下藏着的是一副健壮的身躯,颜悦在心里啧啧称奇道。

      马车再次摇摇晃晃地上路后,一切本来很安静,突然有一道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今夜月色正好,为师想要作诗一首。”

      “夫子大可不必,这里四下无人,恐无人能够听到您的佳作!”本是在马车里吃甜点的颜悦突然把手伸了出来,扯了扯夫子的衣摆。

      夫子把自己的衣摆用力地扯了出来,严肃道:

      “难道在你眼里,为师就如此虚荣吗?为师作诗,不为获得他人赞誉,只为能够抒发心绪,至于这些虚名,为师从不在意。”

      “好吧,夫子,当我没说。”马车里的颜悦无奈地说道。

      “你啊,别只顾着吃,要认真学习,日后好继承为师的衣钵才是。”

      颜悦听了后实在是忍不住地狂笑起来,夫子的诗也作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每次开头都会被颜悦的笑声打断。

      马车又往前挪了一段路,夫子见颜悦的笑声还是不止,他终于掏出了自己的上课好伴侣。

      颜悦则是看着伸进马车里的戒尺,笑出了鹅叫声:

      “夫子,你怎么把戒尺也给拿出来了!”

      “你要是再笑,就别怪夫子罚你了!”

      听到这里,颜悦捂着嘴不敢再笑了,见夫子还不肯说话,她又说起了好话:

      “夫子乃是仁师,怎会欺负学生,罚学生呢?”

      她说完,把一块甜点塞进了夫子的嘴里。

      “夫子消消气,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不该令夫子生气的。”

      颜悦看着挺直着身板坐在马车前方的夫子,突然觉得这夫子也挺有意思的,只需要称赞他有文采,他就会对自己很好。

      这样好的夫子,自己还是别让他难堪了。

      就这样,在去河边的路上,夫子作了一路的诗,而颜悦则是在马车里吃了一路的甜点,时不时地她还得吹嘘夫子几句漂亮话。

      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时,颜悦的甜点早已经吃完了,她抱着准备好的河灯和夫子来到河边,问他:

      “夫子,你要在河灯上写什么啊?”

      “写夫子要桃李满天下?还是写夫子要在科举上一举夺魁?”

      夫子故作高深地摇摇头,对她说:“夫子对这些虚名不感兴趣,在夫子看来,夫子要孜孜不倦地继续学习,然后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你,那么这一生就已经算是很有意义了。”

      颜悦看着他一脸荣光,突然就不想打断他了。

      这夫子虽然极不靠谱,但却莫名地讨人喜欢,让颜悦下意识地就想要亲近他。

      她和夫子蹲下后,偷偷把上半身都靠在他身上,赖着他问:

      “夫子,你说,老天爷会看见我们许的愿吗?”

      “会的。”

      夫子说完信誓旦旦地落笔,在灯上写好了自己的愿望。

      颜悦看着他的字,在自己的河灯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希望老天爷能够看得懂夫子的愿望,让他不白来。”

      颜悦写完后看着夫子手里还未放出去的河灯,纠着眉头看了很久才看懂了他写的是什么。

      他写的是:

      我希望世间能够多些仁师,良师。

      也希望世间的每一个学生都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

      “夫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颜悦把玩着他带来的戒尺,好奇地问。

      “因为夫子看过很差劲的夫子,所以想让自己能够成为被学生尊重,被学生喜欢的夫子。”

      “我希望自己能够对得起夫子这个身份,也不枉别人叫我一声夫子。”

      “我也希望待我老了回看自己的教学生涯时,能够无愧于心。”

      颜悦听了后在心里想:这夫子虽然学问没做成,但这为师之道倒是让人无话可说。

      “夫子真是诲人不倦,此生能成为夫子的学生,是我之大幸啊!”

      颜悦对夫子说完,还故作一脸严肃地对他行了个大礼。

      “能收到像你这般的学生,也是为师的大幸。”

      见夫子心情好,颜悦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大实话。

      “夫子,你可千万别仗着你会背那首蒹葭就去外头忽悠人啊,那些学生的家长会打你的,说你误人子弟的。”

      夫子一听,立马从她手里的抽回自己的戒尺,作势要给她点教训。

      颜悦连忙双手对他行礼,拍马屁道:

      “夫子,是我错了,夫子你的文章盖世,随便一篇都足够令以我琢磨许久了!

      “为师就知道!你这个学生就不是个尊师重道的!”夫子被气得蹲都蹲不稳了,他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泥里。

      颜悦见状,连忙把他扶了起来,本想要帮他把衣服上沾的泥给拍掉,却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

      等夫子终于气消了一点后,颜悦拍了拍他的肩膀问。

      “夫子,我有一技,不知夫子可愿一瞧?”颜悦说完就在心里偷笑。

      “拿来看看。”夫子傲娇地看了她一眼。

      颜悦听罢,嘴角压也压不下去了,她伸手把夫子手里的戒尺夺过来,然后握紧了它。

      等她放开手时,那把戒尺已经不见了。

      夫子愣住了,然后起身就开始狂怒:

      “你骗我!你个兔崽子!”

      颜悦被她追得到处跑,时不时还故意说些气人的话。

      “夫子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啊?”

      等两人都跑不动时,颜悦才正了正神色,回身回他说:

      “多谢夫子今日对学生的教导和对学生的关爱,这是学生给你准备的,还望夫子不要嫌弃。”

      “今日与夫子相处,令学生受益匪浅,学生愿送夫子一篮子花,以表示对夫子的感激。”

      夫子看着颜悦递过来的花,突然有些不敢伸手接过了。

      颜悦见状,笑嘻嘻地把花篮放在他的脑袋上,然后看着他不说话。

      夫子脸色红红地,气着说道:“胡闹!”

      ……

      终于要放河灯了,师徒两个蹲在河岸边,两人头上都簪着两朵鲜艳的花。

      夫子侧头看了颜悦头上的鲜花一眼,对她说:

      “花很好看,以后要多送。”

      颜悦捂着嘴偷笑,然后疯狂点头。

      在河灯远离岸边,要顺河而下时,颜悦偏头看了眼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的夫子。

      经过这日的相处,颜悦觉得自己这几十声夫子倒也不算白叫。

      河灯放完之后,夫子把花篮挎在肩膀上,洋洋得意地上了马车。

      然后还是在颜悦的劝说下,他才把这篮子花取下,又把它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在他看来,来自学生的肯定和尊敬是他的荣誉,自然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稀稀疏疏……

      避雷镇上有三间篦头铺,一间是给老者理发用的,价格便宜,一间是专门招待男子的,他们的价格适中。

      第三间,则是专门为漂亮的姑娘们服务的,她们会给姑娘们梳头,也会给她们理发。

      除此之外,她们还提供一种服务,那就是给姑娘们画像。

      在姑娘们进店之后,店里的伙计会向她们极力推销店里的各种服务,还会向她们兜售店里的货品,尤其是利润最高的发油。

      颜悦也不知她们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发油,只记得她们售卖的发油味道虽然很香,但却香得很不正常。

      ……

      等守舍境进入第三轮时,颜悦睁眼就瞧见了撸起袖子往店里冲的八两。

      她被吓得立马上前想把八两拖回来,却发现自己此刻是隐身状态,于是只能着急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还我姐姐的头发来!”八两叉着腰站在老板面前,怒气十足地朝她喊。

      “都怪你们!我姐姐自从用了从你们这里买的发油后就掉了很多头发!”

      “这位小姑娘你怎么可以冤枉我们呢?我们的店在避雷镇开了这么多年,可是家老店了!”老板慢悠悠地说,还挑出自己的一缕头发玩了起来。

      “你还有这么多头发?要是那些被你坑害的姑娘们瞧见了,不知又会怎么想?”

      在八两准备逼问那女老板时,一个女子跑了过来,她在女老板耳边悄声道:

      “糟了,上次在我们这里买了发油的姑娘回家后第二天就开始掉头发了,她在家里大哭大闹的,说自己没办法出门见人了,现在她的爹娘要带人来兴师问罪了!”

      “这可怎么办啊,老板,她可是大家小姐,我们得罪不起的,要是这件事流传开了,其他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怎么愿意来我们店里?”

      八两当然听到了这个女子说的话,他仰天大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来,有人替我收拾你们了。”

      等那个姑娘和她的爹娘带着仆从浩浩荡荡地走到店门口时,颜悦认出了他们的女儿。

      她上次就坐在她旁边。

      那这么看来,眼前这些就只是八两的回忆。

      和当初的明媚不同,此刻这位姑娘的头上披着布巾,躲起来不愿意见人。

      颜悦还记得那时候店里的下人一脸尊敬地对她说:

      “姑娘,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地招待您,帮您准备的礼物还需要些时间,中午您便在我们店里吃饭吧,这餐算是老板请客,不收您的钱。”

      那时候这姑娘受宠若惊地点头致谢:“谢谢你们,我下次还来你们这里。”

      唉,想不到,下次她再来这里时已经是兵戈相见了。

      有了他们领头,避雷镇被这家店骗过的姑娘们纷纷站出来诉苦。

      “就是她!就是这个老板!是她昧着良心卖给我们劣质的发油,我找她讨个公道的时候她竟然还笑我。”

      “她说我就是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竟还敢在她面前闹事?既然我的三千烦恼丝都已经快掉光了,索性出家做尼姑去吧!”

      “这家店的老板惯会看人下菜碟,明明一开始就说好了要送东西的,却在我们交了钱后翻脸不认人,我几番催促她们也视若无睹,到最后只随便送了我一些地摊货敷衍了事。”

      “那可是五千枚铜板啊!我攒了十年的压岁钱啊!”这姑娘也是蒙着头巾,此刻已经是气得跳脚,不断地想从人群中露头。

      又有一个姑娘带着哭腔道:“不但如此,我们的画像画好后,本以为她们会把画像交给我们,谁知她们竟然还坐地起价,又让我交了两千枚铜板才让我们把画拿回家!”

      “她们简直是擢发难数!”

      原以为这些已经够歹毒的了,竟然又有证人出来举证:

      “我也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把自己帮人打零工攒的钱拿来这里梳头,这个老板偏要推荐我买她们家的发油,我回去用了后就连掉了三个月的头发,到现在我已经成亲生了孩子头发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去瞧了郎中,那郎中说我的头发是不可能恢复了,我难过得三天没有吃饭!”

      “你们瞧瞧,我现在的头发最多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那姑娘抓着自己的辫子喊道。

      这场景,真可谓是一人站起来,无数人跟着一起站起来了。

      之前那姑娘突然大胆地扯下了自己的头巾,又开始了发言:

      “不管是豆蔻年华的姑娘还是风华正茂的女子,从她们这里出去,回家后不超过三日就得变成头发稀稀疏疏的老婆子了!”

      她十分英勇,说话也十分地有意思,惹得大家纷纷支持她道:

      “就是,你们这家丧心病狂,一心只有利益的店就该倒闭!”

      八两终于找到机会挤了出来,他跳到了店里的一座梳妆镜上,然后又一脚踢倒了镜前摆着的发油。

      发油罐子倒下后,里面的发油不断地滴落在地上,香气蔓延出来,惹得八两又想起了颜悦掉在她房间地上的头发。

      八两俯身从下面捡起一罐发油,把它举起来后对着所有人喊:

      “每年都有少女被她们骗钱,因为每年都有女孩长大!”

      “在她们走进这间篦头铺之后,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陷阱。”

      “若是她们在收了姑娘们的钱后,给姑娘们带去了美丽,那大家确实无话可说,可事实却是,这件篦头铺的老板为了能够节约成本选择了用劣质的材料做发油。”

      “这些姑娘们走出店门口时是好好的,但是等她们回家三五天之后,就会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沾着许多掉落的头发。”

      “这对于正处于爱美年纪的姑娘们是何其恐怖的事情。”

      “刚刚开始学打扮的姑娘们总是最好骗的,她们荷包里的钱很容易就被这些善用花言巧语的人骗走。”

      “能够使她们变得更美的东西让她们丧失了理智。”

      “至于你们!”八两突然指向神色难堪的老板道。

      “你们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开店,但请你们不要在踢到铁板,遇上对自己的头发极其在意的姑娘时后悔!”

      “你们该认下自己所做的一切,然后给她们赔偿!”

      “对头!我支持你!这个老板就该赔我们钱!”之前的那个姑娘喊得最大声。

      八两见她踮着脚和自己招手,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那姑娘见他回应,更是兴奋了,她不停地喊:

      “姐妹,你真勇敢!我佩服你,我愿意和你做最好的姐妹!”

      八两听到她口中喊的姐妹二字时,脸色古怪地哈哈笑了两声。

      这小姑娘说完还嫌不够,又把她摘下来的头巾举起来用力挥舞。

      八两见状,从梳妆台上跳下来挤过人群来到她的面前。

      他看着她,问她:“你也是受害者之一,我想要问你,你想要这家店做怎样的改变?”

      这个姑娘听到这里思考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店里的下人,大声喊道:

      “那我就要问问这店里的下人对这些事是否知情了,若是知情,我要让这家店滚出避雷镇,但若是不知情……我要让这个老板把店里所有东西都毁了,改卖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八两又问。

      “因为这些店里的下人也要养家糊口,她们若是失去了工作,又要多些只能在家手心向上的妇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要一起来问问这家店的下人们了。”八两缓缓回头,看着害怕地跪在地上的下人们说。

      “你们对老板因一己私欲而售卖劣质发油等事情是否知情?”

      “我们不知情。”她们纷纷摇头。

      “好,很好,你们又说谎,都可以滚了。”八两说完,一步步地走到之前的那张梳妆台前,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之前倒在了地上的发油。

      “既然此事因发油而起,那便用发油结束吧。”八两说完,打量了一圈店里精致的装饰。

      很快,一切都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了。

      店老板和下人们陷入了疯狂,她们看着这场大火,就好像在看见自己的钱袋子在迅速变薄,最后变得一文不剩。

      店里店外到处都是呼喊的声音,被骗的姑娘们在叫着老板退钱,她们扯开了自己遮住头发的头巾,不再畏惧像别人展示她们稀疏的头发。

      是啊,为什么要害怕呢?这是她们的罪证,难道只是因为罪证在她们的头上就要害怕展示它了吗?

      这不是她们的错,她们现在看起来好看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有像她们这样的姑娘被伤害了。

      这场大火结束后,姑娘们纷纷把自己解下来的头巾扎在了店门口的花灯架上,以纪念今日的反抗。

      是那几个带头的姑娘让她们有了伸冤的机会,是她们做了先锋,是她们带着她们讨回了她们本该得到的公道。

      ……

      看到这里,颜悦终于知道那一天晚上,八两为什么要来找她了。

      那一天晚上,她洗完头出来发现八两正坐在她房里等她。

      在看见她只穿着睡衣后,八两连忙把脑袋瞥向一边,结巴地道:

      “姐姐,你怎么只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那时候颜悦一边揉搓自己的头发一边说:

      “我之前就是这样的啊?再说了,你我是姐妹,有什么好避嫌的。”

      “可是,以后不是了。”八两低声道。

      “不是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和我分开?”颜悦抬头看着她问。

      “不是。”八两无奈地摇摇头。

      等颜悦在床边坐下后,八两如以往那般跟着上了床,她跪在她的身后,举起手里的梳子要帮颜悦梳头。

      “姐姐别担心,这发油是我专门去给你找的,一定会帮你把头发养回来的!”八两安慰她道。

      颜悦倒是没有这么在意,她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可怜那些不懂事的姑娘,她们抱着想要变得更美的心态走进那家店,却在回家之后发现……”

      “可是姐姐,你不在意,我在意。”八两语气颓丧地说。

      颜悦突然看见了八两手臂上的栀子花,还没等她看清,八两就慌忙地扯过袖子遮住了它。

      八两梳好头后,用手指将梳子上的头发尽数取下,然后又爬下床去把颜悦掉在地板上的头发也收了起来。

      “这么一摸,我的头发是少了许多。”

      颜悦说完后就看向八两,却发现她正蹲在地上,打扫自己这几日掉落的头发。

      她立马开口阻止:“八两,不用打扫的,我待会儿自己来就好。”

      “我只是顺手帮姐姐打扫,姐姐不必感到不好意思。”

      在颜悦想要留八两下来和她一起睡觉时,八两坚决地拒绝了。

      颜悦这时才发现,和之前一进她的屋子就脱得只剩睡衣的八两不同,今夜的她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就连外衣也没有脱掉。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明日老地方见。”

      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八两却突然回头,她一步步地靠近颜悦,颜悦被她吓得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八两掰过颜悦的脸,用认真地语气问她:

      “姐姐,我有个弟弟,他长得和我很像,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你愿不愿意见见他?”

      那时的颜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拒绝了:

      “我并无成亲的打算,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颜悦记得那时候八两的表情有瞬间的心碎,可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正常。

      现在回看这段,颜悦只感到奇怪,有一种自己忽略了什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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