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是八两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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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
如果你是个女子，在你小时候，你娘亲是不是会教你穿裙子坐下后不要叉开腿？
如果你是个男子，在你小时候，你爹是不是会教你你是个男子汗，不能哭，要坚强？
很可惜的是，这两样我都没有。
我有的，只是一段认知荒唐的过往。
……
我年幼时便被爹娘抛弃了，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挂在一颗开满了紫花的树上。
那时我还以为是爹娘在与我游戏，我还不慌不忙地换了个姿势。
有个路人看到了我，他抬头问我，我可需要他的帮助？
我悬空的两条腿晃了晃，想了想这样挂着也不好，就和他说我需要。
等我被他救下后，他就离开了，没有再留下与我多说几句，我记得他离开前的眼神。
明显是在害怕我赖上他。
我一开始很信任我的爹娘，我觉得他们是不会丢下我的，可是我越走越久，肚子也越来越饿，终于倒在了地上。
等到傍晚再次醒来时，我迷迷糊糊地想：
原来，真的有丢弃孩子的父母。
……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流浪。
我被迫独立，被迫和凡间的各种妖打交道。
他们都很团结，不愿将吃的分给我。
但我却没有受多少挨饿的委屈，因为我的出身不凡，生来便有的妖力足够令他们拜服我。
有段时间，我称王称霸，当了一段时间的山霸王，可是霸王没当多久，我就想撂担子了。
因为我不喜欢他们那些烧杀掳掠，抢夺过路人的坏毛病。
那个晚上，我拎着一个包袱就下了山，包袱里是我的几件换洗衣服。
我没有带走那些不义之财。
……
自从我远离妖族后，才发现在凡人的世界里，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
我很快就陷入了连饭都吃不起的日子，我看着身上已经穿得褪色了的衣裙，突然想要回我的家乡看看。
想回家的人，就算相隔千万里也会回家的，可是我的心里有怀疑，有犹豫，就是没有一定要回家的决心。
所以最后我回头了。
在我十五岁的那一天，用我们守舍一族的算法来看，我成年了。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对自己的性别认知再次陷入了混乱。
刚开始我也分不清我该在这条十字路口上往哪边走，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论做男做女，我都想要陪在姐姐的身边。
很多事情都是要试一试才知道的。
我把罗裙脱下，然后坐在镜子前一件件地拆下了发饰，在把它们放下时，我心里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我意外地感受着这种感觉，然后抬头朝镜子里的自己看去。
镜中的自己披散着头发，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眉心处的花钿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
随后我满心期待地准备换上男装，却在用手碰到它时心里一慌。
意识到我在干什么之后，我突然为我的举动而感到羞耻。
我被吓得又把这套男装塞了回去，然后冲出了房间，抬眼逼自己看着天空中的太阳。
我在心里指责自己：
八两，你看，太阳这么刺眼，它不会允许你这样奇怪的人活在阳光下的。
那一天晚上我和姐姐在石桥上碰头后，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一直在逛夜市，吃吃喝喝的，只有我在心里不断地想：她要是知道了我中午做的事情，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然后逃也似的离开我？
……
在我为之烦恼，甚至无心吃饭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是一个极其奇怪的男人，也是我流浪了这么久，第一次遇上的和我一样有性别认知问题的人。
他穿着一条红裙子，脚下是一双极大码的绣花鞋。
他的行为举止都像极了女人，我看见他后就挪不开眼睛了，因为他实在是太怪异了。
附近的男子不是光着膀子，就是穿着短打，哪里会像他这么奇葩的……
可是我在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有人看不过去，直接把一盆水泼在了他的身上。
等他抹掉脸上的水时，他脸上红彤彤的胭脂已经消失不见了。
有人见状一边大笑一边追着他跑，有人故意把镜子递到他面前，然后叫他的名字。
他抬头后就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吓得他失手打碎了眼前的镜子。
我看着这些人眼里的嘲笑，就好像看见了那一天中午刺眼的阳光。
我突然想明白了，原来这些心怀偏见的人才是最刺眼的。
我不是被天上的那轮太阳困住了，而是被世俗眼光所困。
异样眼光能够对人造成的攻击性远胜过盛夏午时的烈日阳光。
阳光最多不过是把人晒黑，可异样的眼光却可以让人的一生走得艰难又黑暗。
我和这个男人是一样的，我的心里有着和他相反的欲望。
这些欲望不受世俗认可，暴露后会让我们陷入被别人嘲讽为变态的境地。
有时想想，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我男心女相，做梦都想能够变成男儿身，而他呢，他却拼尽全力地要把自己打扮成女子。
遇到同类的激动让我想问他：你就这么想当女子吗？你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可是我跟着他走了很久，还是不敢开口问他，因为我看见他身上的裙子虽然很干净，但他却从地上捡别人不要的烂果子吃。
看来，他被世界排斥，没有人雇用他导致他陷入了贫穷。
难道，奇怪的人连在这个世界自食其力，立足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想，人生不是只有正反的铜板，人生有很多种可能。
世俗的规则里有对错，不肯给人第三种选择。
它就好像举着小幡驱赶鸡鸭的农人，不但催促着鸡鸭往前走，还不愿让任何一只鸡或者是鸭偏离正确的道路。
可是偏偏有些人，就是想走那第三条路。
他们也是这个世界的孩子，只是他们没有被偏爱，只能自己迎难而上，一个人在这条路上逆行。
没有人会听他们心里的声音，没有人会听见他们崩溃时的呐喊，只有不断地奚落声伴随着他们一路。
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
我问自己，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为什么要纠结于自己穿的是什么呢？
世俗的枷锁在凡间总是无处不在，难道你要被这可笑的枷锁困着一辈子吗？
等我翻出我所有的女装和男装摆在床上时，我终于想明白了。
它们都是我的衣服，也是我的过往和未来。
做男做女，我都能够过得精彩。
做花做草，我都会昂扬向上，积极生长。
……八两的学念……
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个梦想，那就是能够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人。
我所说的学识渊博，不是书呆子苦读死书的那种，也不是能够写出一举夺魁的文章的那种。
是知世间万物，是知天文地理，也是知四季变化。
在无数个只能躲在学堂外听那些晦涩难懂的诗文的日子里，我心里的自卑越来越多，上学一事也逐渐变成了我的执念。
明明自己听不懂，可偏偏还是要躲在书院旁边的墙下偷听，就好像是在折磨自己。
一开始好学的心态逐渐变成了心里无法面对的失去，令我对学习这件事的看法变得复杂。
人总是会执著于自己没有的东西，也会尊重拥有自己向往品格的人。
因为我没有上学的机会，所以我才会格外地想让自己变成学富五车的才子。
……
我终于还是被人发现了。
那天晚上，我发现学生们聚在一起烧书，他们围着篝火笑得很大声，眼里没有一点对前人知识的尊敬。
我听见他们在低声嘲讽：
“你看看这些先生，每日里不好好教学，就只顾着催我们交学费。”
“就是，真正有用的知识他们不教，却偏偏要私底下另外开课。”
“真是贪婪。”
“提起来我就生气，我们爹娘的血汗钱都被他们用各种名义骗走了。”
“我早就看清了，知识只是他们的工具，上课也只有赚钱这一个目的。”
我缩在角落里，虽然心里并不觉得他们说错了，但却觉得他们也不该因为这些夫子的品行不端就拿书本出气啊。
这些日子我躲在学堂外，虽然书没读进去，但却把学堂里的人心给看透了。
因为这些夫子没有以身作则，所以他们的学生对知识也逐渐变得轻视。
就算是他们之中有天赋高者，也会逐渐被他们的功利心逼得失去灵气。
他们今日此举恐怕是在表达自己对夫子的反抗。
毕竟若是夫子学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却仍旧没有好好做人，被贪婪淹没，以师之名大讨礼物，在金银珠宝里肆意大笑，那这夫子，还会被人尊敬吗？
不过我还是感到很可惜的，因为我所向往的知识，就这样被他们烧成了灰烬。
在发现躲在角落的我后，他们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子就轻视我，更没有踩着我的裙子，居高临下地问我：
“你一个女子，竟然也想读书？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反而是一脸同情的看着我：
“你看，她好可怜啊。”
我仰头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他们才是对的。
他们对我的看法和之前学院里的夫子完全不同。
我还记得那些夫子说“只有他们才能够读书，你给我滚回家里去！”时一脸嘲讽轻视的样子。
这些学生都有良好的教养，他们的教养来源于他们的爹娘，来源于他们在家里耳濡目染学到的为人处世。
他们尊重我，他们不势利眼，这些良好的品德和那个学院一点关系也没有。
……
守舍一族很害怕闪电打雷的日子，我们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
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我会躲进被子里捂着耳朵发抖。
可是等我长大了，却发现这种恐惧是可以被克服的。
克服恐惧需要的只是一场对自己的救赎，还有心里对自由近乎疯狂的追求。
又是一场雷雨来了，我再也不想躲在被子里了，我跑了出去。
我要站在高处呐喊，我要问问老天爷：
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复杂？
为什么大家会对没有才学的人这般看轻？
若有机会，我愿作一个执笔的书生，我要用书里获得的知识作画，作文章。
若是我心愿得以实现，我定敢为天下读书人不敢为之事。
我定学以致用，一心为天下没有机会读书的人发声！
我要才高八斗，我要学富五车，我……
想上学堂。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是八两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