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动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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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匪均已落网，你们当中若有他们的家眷，可以获得一次探视的机会，不会因此受到连累获罪。”
何溟先是阐明了身份，接着便说了山上贼人要被问斩的下场。
见蓝光仔细审视着众人反应，宋垚才明白他跟来的原因。即便不全为了自己，她对萧崎的感谢也深了几分。
万一这些人中混入了与贼人一条心的，老实偷生就罢了，若是哪个生出歹心搅黄了买卖，自己和这些女人怕是都要被毁了生路。
“大人只需告知问斩的日子，给我们一个亲眼见证仇人受刑的机会！”
片刻的安静后，一名高挑清瘦的女子站了出来。交握的双手微微颤动，脸上的麻木也有了丝松动。
何溟点头应了。
“不论是被卖还是被抢，你等虽是奴籍，却也是无辜受害之人。钦差大人体恤，补偿你们每人五两银，恢复良籍，无处投奔者可暂居福幼院。”
说完，何溟又问了她们接下来的打算。确实只有两人表示想要归家。
这两人遭遇相似，都是因为今年村里遭灾没了收成，被牙商哄骗离了家。说好进城做绣娘，却是被送上了匪寨任人糟蹋。她俩十分惦念家里，听说要发五两银，就更想尽快拿着银钱回家。至于匪寨的遭遇会不会被家人嫌弃，当下她们也不愿多想。没了收成，家里人还在不在都难说……
其他人也以为自己很快会被卖去新的地方为奴。突然获知能去奴籍，又有了点银子，虽说不多，也给她们眼中送进了一丝光亮。但让她们自己想去处，却只剩了沉默。
见无人回话，何溟便说了萧崎的安排。一是帮她们联系正规牙行找份工，二是进钦差资助的小吃作坊做工。作坊掌柜就是自己身边的宋垚，知州衙门的现任“丫鬟总管”。
……
这名头还是今早宋垚刚讨来的，用了两大盘油条，一大桶豆浆。
“丫鬟总管？”
萧崎虽然身份尊贵，但外出办案也常有风餐露宿的时候。吃喝上可以很讲究，也可以很将就。至少这两日宋垚捣鼓出来的吃食他都没嫌弃，还觉着挺对胃口。听了她的“升职”请求也没冷脸。只是这衙门里就她一个丫鬟，还是个临时的，她想总管谁？
“我，我，就管我自己，大人不用再买丫鬟。我就是想和大人讨个硬气些的名头，让那些女子以为我是能在大人面前说上话的，对作坊的信心足一些。让外人也多几分忌惮，就算猜疑那些女子的来历，也不敢动不动就跑到作坊跟前嘴碎。”
宋垚特意回忆了一下原主在绫锦院与母亲学过的姿态礼仪，站定后两手叠于身前，亭亭如初绽的玉兰，笔直挺秀落落大方。看得饭桌上的众人表情各异，不大习惯。
“你这不就是狗z……”
看在手中半根油条的面子上，蓝光勉强住了口。
狗仗人势怎么了？谁不羡慕那条借了虎威的狐狸？宋垚忍下白眼，只看萧崎。
“可以，但作坊不能挂官办的名头。”
萧崎又看向何溟，吩咐他检查一下福幼院的房屋，需要修缮就回来支银子。
“多谢大人恩典！”
宋垚翘着嘴角弓腰行礼，哼着恭喜发财的小调收了碗筷。
……
“民女愿跟着宋总管做工，只要管饭，没有工钱也行。”
那个高瘦女人又站了出来。
“有工钱，每月六百文。你们刚刚获救，得钦差大人体恤，你们可以暂时住在福幼院，至少开春前衣食也由作坊全包。”
合理的报酬才能让人踏实做工，这是运营作坊的重要保障，宋垚赶忙插话把待遇说清了。
等宋垚讲完，几乎所有人都抬了头，却还是没人言语。
“你们谁不愿到小吃作坊做工的，就站到西侧来。”
看出她们的松动，何溟马上换了个问法。
没人动。
宋垚暗自松了口气，悄悄给何大人点了个赞。
带后院带灶房的小铺子好租，能容下三十多人吃住做工的大院子可没那么好找。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住，宋垚便与何溟商量，她就把福幼院先租下来，新院子边干边找。
“那就在附近租个小铺面售卖，制作可以放在这里。福幼院毕竟是官办的，不好直接打开门做生意。钦差大人资助作坊本是好意，却不能把大人的名头用过了。知州的案子还未查清，莫要被人抓了把柄借题发挥。”
见这些女子都愿意留在作坊做工，何溟也颇觉欣慰，但直接在福幼院开门做生意，很容易被有心人说成公器私用，他不能给萧崎惹上这污名。
“还是大人想得周详！我今日就去找牙商租铺子。”
宋垚一点就通，赶忙向何溟道谢。
何溟摆摆手，让捕快找了副桌椅，开始按照名册发放补偿银。
那名高瘦女子排在前面，宋垚听她自报姓名是方荷。
既然决定了吃住在福幼院，就得好好收拾一下。十月天寒，昨夜这些女人孩子就用这里原有的被褥凑合了一下。幸好院子里还有点剩柴火，土炕废弃多年，即便烧不了太暖也有点温乎气。
来的路上他们买了十多担干柴，宋垚打算白天就把土炕烧起来，把寒气霉气都去透了。又让一名捕快去雇几个泥瓦匠过来，趁着晌午天热把屋顶修补了。
萧崎说等李通把山寨上的东西运回来，她可以去挑些桌凳盆架之类的物品运来福幼院。宋垚自然乐意，夜探山寨那晚她看过了，别看都是贼寇，用的东西还真不错，扔了或是当废物处理都可惜了，不如搬来给她省些成本。
不过被褥衣物这些就算了，想想就嫌弃。福幼院剩的也都过于破旧，宋垚决定都买新的。
领完银子的人在方荷的带领下过来找宋垚，等着掌柜安排做活。
“灶房里的锅碗还能用吗？”
“能用，昨日都刷洗出来了，巡检司的官爷还送了两袋粟米，昨晚我们就用了灶房的锅碗熬的粥。”
方荷低着头恭敬回话。
“只喝粥？早上你们吃的什么？”
宋垚让方荷带自己去灶房看看，边走边说。
“昨晚吃过了，早上还未做工，不用吃饭。”
“不吃早饭哪行，长久下来——”
一大串的养生法则卡到嘴边生生停下了，能不能吃到早饭，根本由不得她们。
一袋粟米看着大概二十斤，好几十人呢，一天两顿稀粥也撑不了几天。
“这袋粟米都煮了，喝了粥再干活儿。等下会有工匠过来修整屋顶院墙，你们就把各个屋子都打扫擦洗了。我会买些米粮熟食回来，晌午不用做饭。嗯，你们有人会做衣裳吗？”
方荷说她就会，还有三人也说会做，不懂裁剪的也都会缝补。
“那今日就是洒扫和做衣服，我这就去买粮买布。”
安排其他人开始干活儿，宋垚把方荷留下了，问她谁是那几个孩子的娘。
从何溟开始讲话，三个孩子就一直站在墙角。领钱的队伍就剩了一小半，也没见有人过去喊他们。萧崎批下来的补偿名单里，是含着他们仨的。
“都死了？”
宋垚惊圆了双眼。
“是，那些贼人买我们上山是为了干活取乐，山上也没有产婆，有的是生产时死的，还有三四个是产后发了高热没的。”
“还有三四个？死的不止是他们的娘？”
暗藏在话中的恶行听得宋垚攥紧了拳头，恨不能马上冲回衙门找萧崎，把贼寇草菅人命的罪名添报上去！
“不止，加上他们的娘，我知道的至少七人。只是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他们三个。后来贼人逼我们喝了避子汤，便没人再怀孕了。”
见宋垚听得面色泛青，方荷居然反过来劝慰，说她们本以为早晚都要死在匪寨，如今能活着逃离已经知足了。
有人看不开想上吊，但也有人只要看到了希望，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们三个没了娘，也不知道爹是哪个。命倒是够硬，靠着喝米汤也糊弄到这么大了，平时就跟着一块儿干活，挣口饭吃。”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能干什么活儿？宋垚想不出来，也不忍心再问。她长吁了口气，暂时压下愤懑，让方荷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需要的东西，记下来一会儿跟自己一同去采买。
“你们好。”
宋垚走到三个孩子面前蹲下，仗着没人注意他们，打了个现代风格的招呼。
穿越前，除了大哥家疯猴一样的小侄子，她没有其它和小朋友相处的经验，碰到邻居家孩子问好也都是回个XX好。
最大的男孩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小的，见宋垚过来，三个孩子又往一起凑了凑。被挤在中间的大哥直愣愣瞅着宋垚，眼睛都不敢眨。
“不怕啊，我姓宋，你们可以叫我宋J——宋掌柜。”
叫姐姐不行，那她就比方荷她们矮了一辈。
方荷说这三个孩子都是四岁，同年出生的，没有姓氏，只按出生月份起了名字，最大的男孩叫正月，女孩是九月，最小的男娃叫腊月。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就是“哥哥、弟弟、妹妹、姐姐”。山寨里的人很少和他们说话，需要的话也很少叫名字，哎一声就行了。
可能是宋垚一直端着笑脸，孩子们眼里的警惕稍退了些，只是没人答话。
宋垚也不急，往袖兜里探了探，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三个柑橘。这是她来之前特意从公厨拿的。一人一个塞到孩子们手中。
“吃吧。”
空腹吃水果就算可能伤胃也比饿肚子强。
见孩子们只抓着橘子看，宋垚又催促了两句。
兴许是闻到了柑橘的香味，肚子也真的饿，最小的弟弟先忍不住了，两只小手握紧橘子就要啃。
“欸欸欸……”
宋垚急得赶紧把橘子抢过来，在孩子们再次紧张的目光下轻快地剥开了橘子皮，递回给弟弟。
“乖，这样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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