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十三丫

42、交错的音符，混乱华尔兹⑦

　　气喘吁吁敲开家门，见到杜国涛一尘不变的扑克脸杜珉欣突然生出小小的局促，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爸。
　　正要提行李进去，杜国涛的大手就伸过来了。
　　换了鞋跟着杜国涛高大的背影进去，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
　　“妈妈呢？这么早就睡觉啦。”
　　“她没在。”杜国涛端了一杯开水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还没吃饭吧，要吃什么自己去厨房做。”
　　“嗯。”杜珉欣默默走向厨房，中途又转过身来，“她去哪里了？”
　　“老家。”
　　不敢再多问，关上厨房的门，杜珉欣开始烧水煮面条。从记事以来自己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妈也从来不在家里提起。早前以为是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也从没过问。只是，在知晓自己身世之后，便觉得，这些都是情有所缘了吧。谁家的老人会喜欢一个不是亲生的孙女呢？
　　默默吃完面条，收拾好一切，杜珉欣打开门，杜国涛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抽烟，电视里煞有其事的放着黄金档的电视剧。烟雾一圈一圈的冒起来，杜国涛诺大的背影竟沾染上了落寞的味道。
　　“爸……”
　　杜珉欣撇了一眼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头乖乖端了小板凳凑过去坐下来，杜国涛也跟着灭了烟。
　　“爸，你和妈怎么不再生个小孩。”又是劈头盖脸的发问，说完之后杜珉欣立马就后悔了，“爸，我还是先回房间了。”
　　杜国涛偏了偏头，伸手示意正要起身的杜珉欣坐下。
　　深吸了一口气，杜国涛缓慢开口：“当年，是我执意不要她生的。她嫁我的条件就是像亲生女儿一样抚养你。”
　　“为什么？”杜珉欣惊呼。
　　“可是你是琳琅的女儿啊，谁叫你是琳琅的女儿呢？”沉重的叹息，厚重的手掌抚上杜珉欣的头。
　　“我也是你的女儿啊。虽然妈妈离开了，可还是有你啊。”
　　杜国涛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现在都不清楚当年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去接受这个琳琅和别人的孩子。
　　“你……不是我的女儿。”杜国涛闭上眼，一滴眼泪滑出来，来不及停留迅速滚落。
　　屏住呼吸，杜珉欣双手无助的握着玻璃杯汲取着仅有的热量：“那，我是谁的女儿？”
　　“苏白。”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杜珉欣早就猜到的两个字，可当事实真正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不愿相信。
　　“不！我是你的女儿。我叫杜珉欣，我怎么不是你的女儿。”
　　“你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杜国涛又点起了烟，仰身靠向沙发。
　　“这……就是真相么？”泪水在眼眶打转，就是迟迟不肯落下来。
　　“刘芳爱我，我爱琳琅，而琳琅爱上了苏白。她为了苏白，甚至不要自己的前途生下你，最后，换来的，还不是苏白的抛弃。”杜国涛把头侧向一边，字字句句都是心酸。
　　“所以，最初，你是恨我的。但是知道我失忆以后，你们，决心隐瞒一切。”
　　“你本不该承受这么多痛苦的。我……”杜国涛一时语结竟说不上话来。
　　“爸……我只是你的女儿，从来都是。”
　　夜，无比冗长。
　　杜珉欣躺在床上数了无数只绵羊无果之后，翻身摸开了台灯。
　　实在是无心睡眠，尽管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了。杜珉欣随手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来，没翻到两页就失声哭出来。
　　我曾经想要的全部糖果。几乎是全程流着眼泪写完的，原来这真的不是小说，所以才写的那么顺畅。所有情节统统上演，而自己却不是那个可以左右主角命运的作者。
　　当小说只是小说的时候，那叫做感动；当小说在现实中上演的时候，那叫做无法逆转的宿命。

　　杜珉欣几乎是整夜都没合眼，但第二天还是准时起床了。洗漱的时候，杜珉欣望着镜子的熊猫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都过去了，用不着这样耿耿于怀的。杜珉欣戚戚然安慰自己。
　　自己弄了早饭吃了，呆在房间里做了好一会儿作业杜国涛才回来。
　　“以前都是你妈妈置办年货的，我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今天又是三十了，大多铺子都关门了。”
　　杜国涛手里提了一大堆东西，脸上是不自然的笑容。
　　下午一点的时候，中央电视台的一年又一年开始了。镜头不断转向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浓浓过年的气氛。杜珉欣索性把作业搬出来，一边听着电视一边剥着花生吃。
　　晚饭，杜国涛做了好些菜。但两个人的团圆饭实在是过于冷清，好多菜杜珉欣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然后是万年不变的春节联欢晚会，不知挨到哪个明星唱歌的时候杜国涛都已经靠在沙发上发出轻微的鼾声了。杜珉欣拿了小毯子给他盖上，又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点，便躲进房间了。
　　开了电脑，□□上几乎没人，论坛里更是人迹罕至。杜珉欣望着电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掏出手机准备群发祝福的短信。
　　编辑到一半，电话进来了。屏幕上的乱码让杜珉欣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还记得我吧。今天有没有吃酒米饭啊？”
　　杜珉欣一下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是啊，干嘛还要记得你。
　　“嗯……”
　　“老妈不给我做酒米饭，就一超市里的速冻汤圆就打发我了。真是可怜。”
　　唐果的声音透过长长的电波传过来，杜珉欣就只听的到自己嗡嗡直响的心。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以，还会这么轻易的就全盘倒戈。
　　“家里煮的香肠很好吃。”杜珉欣抹着眼泪破鼻涕为笑，尽管知道电话那头的唐小果不会看到。
　　“我在看国际频道同步直播的春节晚会呢，头一次看英文版的，还真别扭呢。”
　　“你就别显摆我了，明知道我就一土包子。”
　　电话那头顿了顿，然后正声问道：“照片，收到了吗？”
　　“收到了。”
　　“那你丫为嘛不给我回信。”
　　“拜托，帅哥，我高三学子呢。我往卷子上填答案还赶不及时间。”
　　“你那阵子不是迷那个小熊雕像嘛，要不要我给你邮寄点那啥过去。”
　　“你还记得这事呢？”
　　沉默了一阵子，那边终于开口：“你……还好吧？”
　　“挺……挺好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突然炸响了一声焰火杜珉欣跟着转身去看，“放焰火了，好漂亮啊！”
　　“那……你看焰火去吧。挂了哦。”
　　“嗯。”杜珉欣依旧默默的点头然后挂掉了电话。
　　还记得，去年的除夕唐小果也是这样打电话来问自己烟花好看吗？一年的时光，算不算长呢。可是却生生的颠覆了一切。
　　杜珉欣趴在窗台上，夜空里，绽放的是一朵又一朵灿烂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