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18、第 18 章

　　跨过零点的那一秒，每个人都在给自己好友列表里的人发送着新年祝福，然后礼貌回复着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潘雨薇一晚上都拘束地坐在沙发边角，接收着周围亲属女眷亲身经历后的言传身教。
　　显然谁都没有自己更了解家里的亲戚是什么样的人，李赢说了，但潘雨薇没有听劝。
　　在一年里最隆重正式的饭桌上，为了推脱几个叔伯的敬酒，潘雨薇把情况一秃噜嘴全都交代了出来。
　　先是一片几秒钟的沉寂，然后是各种惊呼欢笑和祝福以及美好的未来畅想。
　　潘雨薇没有提前和李赢商量好就自己擅自把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李赢。看不明白李赢什么表情，只不过也没有桌上其他亲戚显得那么高兴罢了。
　　电视上的节目潘雨薇没有仔细听，自己的手机在茶几上时不时弹出几条消息。想倾身看看手机的空闲都会被轮番上阵的姑姑姨妈们拉扯回来继续交流着孕期保健，心急的几位甚至都开始推荐起了月子中心。
　　在真正两年交界跨过零点的时候，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手机。不是在叉腰和谁打着电话说差不多的话术，就是低头盯着手机对屏幕傻傻笑一笑抢着那金额不大的红包。
　　明明一周前才回了家。
　　潘雨薇看着这一屋子人，收到用自己家阳台种出来的月季当头像的人给自己发来的简单祝福，突然有一丝心酸委屈。眼泪立刻汹涌着翻了上来，堆在眼眶里随时能往下落。
　　潘雨薇拿着手机迅速冲进了卫生间。
　　屋里的说话欢笑和窗外窜天猴儿的尖锐声响，炮竹爆裂的声音轻轻松松掩盖住了潘雨薇接通电话后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也忍耐不住的哭泣。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想念那个见了面就会开始吵架的妈妈。
　　时间多快啊，好像自己还是个孩子，可是马上自己都要有孩子了。潘雨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才明白过来，原来小时候过年妈妈总是看起来不高兴，是因为她也会在别人团聚的时候想自己的妈妈。

　　周珊从厨房里拿着碗筷三两步走出来，“出来吃饭。”
　　虽然没什么气力，声音还是足够大。等着周珊转身又拿着醋和油辣椒走出来的时候桌前目之所及还和刚才一样。
　　“一！”没有动静。周珊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二！”
　　从房间里冲刺出来的脚步声，可以判断读数有效。
　　在周珊数出三之前，周荣已经揉着被床角撞到的小腿吃痛坐在了餐桌前。看见周珊一瞪眼也不敢哎哟出声。
　　趁着客厅里手机响了起来，周珊去拿手机的空闲，周荣掀起睡裤看了看，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光凭肉眼自己也看不出来刚刚撞到的位置是哪里，只能胡乱揉一揉。
　　周珊盯着手机回复着消息，手忙着，嘴也没闲，“坐着等什么？少爷，去厨房帮忙。”
　　在周荣心里，周珊可能是一刻也见不得自己闲着吧。前几天擦窗子拖地的时候周珊背对着自己也知道他在偷懒玩手机，有时候周荣甚至怀疑周珊后脑勺是不是真的长了眼睛。
　　偷偷被塞了一个破了馅儿的饺子在嘴里，周荣灵活地活动着面部肌肉呼着热气。
　　“不烫啊，这一点都不烫。”
　　周荣听了十几年，每次都还会因为这句话把自己变得像个山上四处翻找游客背包的猴子。
　　即便每次都大呼上当，在下次有好吃的东西的时候还是会忘记上次的教训。可是爸妈和周珊说不烫了的时候，就是真的不烫。
　　周荣放下一盘饺子，立刻用手在嘴边扇着风。明明也没有多大用处，但好像这样就能扇进一些冷空气到嘴里迅速把食物降温。
　　晚餐剩下的果汁还有剩，周珊拿着手机走过来放在了餐桌旁，看着周荣在拧着瓶盖顺势帮忙摆好了杯子。
　　“爸妈别忙了，待会给周荣收拾就行了！”周珊拉开椅子已经坐了下来，对着厨房里正把锅碗瓢盆收拾进水池的两人说道。
　　好名声归周珊，家务活归周荣，一人一样倒不算太亏。
　　周荣听见话睁大了眼睛瞪着周珊，“你这话说的我以为你去呢，凭啥我收拾？”
　　分开坐在餐桌斜对面是为了避免两个人吃着吃着饭打起来，但也不耽误两个人长大了，腿够长了，依旧在桌面下互踹。
　　周珊盖上醋瓶子盖，对待周荣很容易就会流露出一脸不屑和嫌弃的神情。“因为晚饭的碗筷就是我洗的。”
　　对于家务活方面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周荣来说，只有周珊干了活自己才可能动手。“谁证明是你干的？证据呢？”
　　碗里的辣椒油和醋混合在一起，周珊放下混合调料的筷子在碗口上，已经对周荣翻起了白眼。“大过年的，你别上赶着逼我揍你！”
　　端着最后一盘饺子走出厨房的老爹只觉得这种幼稚的对话很好笑， “你就不能不惹你姐？欠揍。”轻拍了一下周荣的后脑勺。
　　“我包了两个有硬币的饺子，看你们姐弟俩有没有这个运气了。”周母坐在周珊身边，年纪并不算大，慈爱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家庭里的所有人。
　　说着先帮周珊夹了一个饺子放进碗里，“我跟侯宁妈妈学的正宗北方手艺，今天正好过年包来试试。”
　　牙齿猛地碰到金属可一点也不好受。周珊用筷子夹着剩下一半的饺子和这个咯牙的东西放回了碗里。
　　“妈，你这还搞黑幕？”周荣连吃了好几个饺子也没发现什么硬币。气得囫囵吞下嘴里的那个饺子，什么味道都不那么重要了。
　　周珊吃到了硬币比周荣自己吃不到硬币更气人。
　　周荣的碗里也被夹了个饺子过来。
　　“我还真的是随手夹的！”老妈作着无辜的样子给周荣解释着。
　　老爹的筷子刚从小儿子碗里离开。“多吃几个就有了。”
　　看见刚才周珊毫无防备啃到金属的模样，周荣也学聪明了。先用筷子一下贯穿饺子的腹部，里面有没有包着其他东西连皮带馅扒开就知道了。
　　手感不对，周荣端起碗又看了看。
　　“你看你这不也吃到了吗？”周母看着周荣忍不住笑的样子这才吃下自己第一口饺子。
　　“爸妈，新年快乐。”周珊抬起杯子举到半空。
　　周荣看着盘子上方已经碰在一起的三杯，自己也拿着杯子举了起来，“为啥不带上我？”但还是对着周珊没好气的问道。
　　“没带你你不也自己举起杯子了？”周珊先主动的碰了碰周荣的杯子。
　　周荣撅着嘴，但也乐呵呵的说了句，“是我不和你计较！我也祝爸妈新年快乐！”

　　从相机里缓缓向上爬出的相纸还是全白，蒲阳取下相纸甩动着手臂。
　　刘丽回顾去年，生活让她很满意。
　　蒲阳不需要她再多念叨也知道自觉去看书了，蒲大伟才升了保安队的队长，工资也高了一截。家里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虽然不是生日，但刘丽也在刚才倒计时零点时许下了一个愿望。
　　“只希望今年也一样平安顺利。”
　　其实蒲阳很想现在出现在侯宁家楼下，看着她眼睛对她说些什么。祝福、闲聊都可以。
　　在那天送侯宁回家以后，蒲阳似乎发现了自己想要的明显比现在更多。
　　相纸上逐渐出现了显影，刘丽拿着照片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你看你拍的什么？眼睛都睁不开！”指着照片上笑没了眼睛的蒲大伟。
　　“这是镜头语言，你不懂。你看你，上镜就不如你本人十分之一好看！” 蒲大伟扭头看了一眼刘丽递过来的拍立得紧接着说到。
　　但是看看相片里那个自己，竟然还有些年轻时候的英俊帅气，更何况现在还增加了年龄带来的沉稳魅力，不愧是自己啊！蒲大伟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抖什么？”两人不自觉都被中间的蒲阳吸引了视线。
　　蒲阳突然像浑身爬满了虱子一样抖动了起来，从两人中间站起身跨开蒲大伟跳到了一边。“看你们俩肉麻。”
　　拿着拍立得给靠在一起的中年夫妻抓拍了一张共同拿着刚才那张全家福正好对视的照片。
　　在等着显影的过程中，蒲阳发起了呆。
　　如果有可能，他想和侯宁在几十年后也可以有这样的生活。
　　“给你们老两口，我电灯泡我先睡觉了。”蒲阳把抓拍的照片放在茶几上。躲开蒲大伟朝着自己开玩笑挥来的一巴掌，冲向卫生间飞快地洗漱完回到了房间。
　　“明天有什么计划吗？” 蒲阳半坐着靠在床头打听着侯宁的动态。
　　如果不是床头柜子上的手机还在不停的震动，侯宁应该已经早就入睡了。在黑暗里摸索着床头的灯，突然的光亮也有些不太容易适应。
　　侯宁滑动着看了看各种群聊天里没什么意义的拜年，随便复制了一段删改删改也跟着发了出去。
　　“在家。”
　　在侯宁记忆里，似乎只有小学的时候会在大清早被揪起床，穿上新衣服打扮打扮，然后被领到自己也不认识的舅姑姨婆的面前说几句“恭喜发财”，配合长辈完成一系列表演以后拿着红包，完成自己的新年任务。
　　蒲阳收到了晚安立刻缩进被窝关上了灯，想到每天看着书和侯宁做着一样的事情，就算没能见到面也觉得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