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岁灯华

52、第五十一章

　　乔青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白墙很是炫目。
　　他只觉得头晕，一时半会无法分辨自己身处何处，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好像有人在身边喊了句什么，又好像没有，一切都渺远而失真，直到医生弯着腰捏住了他的骨头，真实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乔青，乔青。”有人在喊，他凝神听了一会儿，缓缓扭动脑袋侧向左边，柳珊珊漂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他几乎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水光，好像他再不醒过来，就会有眼泪往外流。
　　“珊……珊珊姐……”张开口才发现喉咙撕裂一样的疼，干渴让他不住的咳嗽起来，医生在他脖子上按了按，沉声道：“手术完刚醒，不要让他喝水，六到八个小时后再用棉签给他喂一点点。”
　　“啊，知道了，”柳珊珊应了一声，连忙凑过去看着乔青，“好了，没事了，你不要说话，医生说你还得住一个月的院，你睡一会儿吧？”
　　乔青张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只言片语：“我怎么……在这？”
　　“哎你们可吓死我了。”柳珊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了好了，叫你不要说话了，等文队长来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文……”
　　“还说话！”柳珊珊站了起来，连忙跟着医生往外面走了，门轻轻地关上，乔青只好闭上了眼睛。
　　这几天都太玄幻，他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不是被带走去见乔红了吗？
　　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只有在阿全肩膀上的痛觉还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南知雨在家里赖了两天，南知风只能跟着两天足不出户。
　　“哥，给我拉一段琴呗。”南知雨手里拿着个苹果，边啃边瘫在沙发里，兴致缺缺地按着遥控器。
　　“下来吃。”南知风站在卧室门边皱着眉，“一会儿你拖地么？哪有人像你这样……”
　　“今日方知我是我。”南知雨又咬了一口苹果，扭着头看他，“哥，你要不给我拉琴，你干脆就上课去好了。”
　　“你跑了我去哪里找你？”南知风拉了一张凳子坐过去，电视里在放新闻联播——七点了。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南知雨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起来把苹果核扔了。
　　“明天再说吧，晚自习我也不想去。”南知风把琴拿了出来，“吃完洗手，我随便拉一首，你就别再烦我了。”
　　“我是在监督你好不好，要我没在这儿，谁知道你一周能不能练半次琴？”清脆的声音从洗手间里响起，南知雨哼起了歌。
　　南知风垂着睫毛把琴弓抹上松香，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这个妹妹好像比想象的要能抗压不少。

　　老爸没再打电话过来，老妈从头到尾就没问过一句，南知风都要怀疑他俩是不是要把自己给忘了。
　　一首幽默曲拉完，客厅顿时显得有些空旷，南知雨还是兴致缺缺地抱着平板，压根就没有在听他的小提琴。琴弓在手里顿了顿，南知风把琴放下，有些疲惫地活动了一下肩膀，走过去把平板抽了出来：“要去逛夜市吗？”
　　“还我。”南知雨瞪着他。
　　“不逛就去洗澡，今晚九点睡。”南知风把她掉了个面，“今天别想玩平板了，再玩下去我真怕你眼睛瞎了。”
　　“那我要逛夜市。”南知雨顿时耍起了赖，整个人粘在椅子上不肯起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体现出一点小女孩的任性，南知风颇欣慰地拍拍她的脑门：“去换衣服。”
　　他买的一堆衣服里，小姑娘好像就只看上了件睡衣，两天窝在屋里哪也不去就穿着睡衣，今天才算找到机会让她出门。

　　仙人桥是没有夜市的，到了晚上更是打架斗殴事件频发，南知风特意带着南知雨绕开了小路，从勉强算大路的市场里穿了出去，陈好照例是在路口的石墩子上翘着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想什么。
　　他不想和陈好扯上什么关系，于是低下头按开了手机。
　　群里没人说话，只有谈笑时不时发点黑板的照片让他看，大概是怕他几天不去学校耽误了课程进度。
　　其实就算几个月不去，他也耽误不了多少课程进度。全家都是掐尖儿的优等生，老爸老妈南知雨，只有他从小就不爱读书，高中数学最高就考了一次八十，而南知雨现在初三，让她去写高中的试卷都能上一百。
　　这样看来，他被老妈忘记，也是一件理所应当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南知雨抱着胳膊走在前面，嫩黄色的外套在路灯下显得俏皮可爱，南知风手指一滑，给她拍了张照片。
　　对比之下，老妹在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能想起他来，居然是很值得感动了。
　　□□窗口闪个不停，他没留神点进了乔青的聊天框，顿时有些恍惚。
　　和乔青有来有回的消息其实只是停在了上一周，他却好像等了好几年了一样，自己的碎碎念多的很，不多划几下都看不完。
　　等乔青回来了看见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骂人。

　　群里谈笑跟利遥瑶在发消息，但从语气和标点符号的使用方式来看，两个号皮下应该是刘小杨和梁义。
　　谈笑跟张书明谈恋爱发了空间当天，梁义就退群了，后来大着脸还是加了回来，谈笑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和他也并不见得多么生分，一群人里只有梁义梗着一口气，已经坚持了三天没跟谈笑说话。

　　谈笑：风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没有你我怎么办。
　　利遥瑶：明天去你家看你？
　　谈笑：想你想到昏天黑地。
　　利遥瑶：怎么不回消息？
　　利遥瑶：不上学睡这么早。
　　谈笑：养生达人。

　　南知风笑了一声，动动手指回了一条：明天去学校，我先带我妹妹到处逛逛。
　　群里又开始弹消息，他看的有点眼花，把手机收进兜里，往前走了几步和南知雨并排：“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
　　南知雨冷酷地回过头：“随便。”

　　江林的夜市文化很发达，大小夜市随处可见，不过最大的一条小吃街是在中心商场，也就是上次碰见乔青的地方。
　　小吃街的扑鼻香气勾的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不多时，南知雨怀里已经抱了不下五种零嘴，一条街还没到一半，两个人都撑的想半途而废了。
　　前面有个身影晃荡着，看起来似曾相识，南知雨在旁边一刻不停地吃着，南知风往前不动声色地快走几步，猛回过头，证实了心里的想法。

　　文途。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文途正在打电话，眉目舒展着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愉快的事情。

　　小吃街一如既往的热闹，说实话，从调任来江林到现在，文途也就货真价实心情美妙地逛了这一次。
　　局里的各位战友还在吃泡面加班，他顿时觉得心情更加美妙。东晃西荡地买了一搂香味各异的炸物，文途掏出手机预备给林渡云分享一下喜悦，谁知道电话刚接通就被廖飞夺走了：“王八蛋你竟敢擅离职守，你看我不让你下个处分我就给老张做儿子。”
　　老张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换个人吧~”
　　“好了好了，”文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高兴，大概是磋磨了好几个月的大案终于落定，他的心也偷得半点喘息机会，面对廖飞老张的插诨打科他不觉冒犯只感到有趣：“你们也累了，有什么想吃的没？我给带回去。”
　　“您自个儿吃着吧，你是闲下了，我们哪有时间。”林渡云拿回了手机，“好了不说了，一会儿还审米休呢，一身垃圾食品味还怎么审？”
　　“媳妇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文途咬了一口羊肉串，声泪俱下，“你让我一个人好寂寞……”
　　他乐着乐着一抬头，愣住了。
　　面前一个人正皱着眉头盯着他。

　　南知风把手机给了南知雨，自己跟着文途进了商场，仍旧是找了个咖啡店坐着聊天。
　　说是聊天，大概只有文途一个人如此悠闲，南知风感觉自己就像一把被扔进火里的秸秆，已经快要烧到脑袋了。
　　文途几次摆手打断了他，颇愉悦地叫了两杯焦糖玛奇朵，才微笑着看向南知风：“我喜欢喝甜一点，你不介意吧？”
　　“嗯？”南知风回过神，“不介意，那个，乔青也喜欢喝甜一点……”
　　“我知道。”文途把胳膊撑在桌上抻了抻腰，“啊……累死我了这几天，你要问乔青是吧？”
　　“啊。”南知风猛然觉得有些尴尬，抿唇点了点头。

　　柳珊珊说等文途来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乔青觉得自己虽然没什么时间概念，但也不至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窗外已经由白天到了黑夜，他真要觉得文途把自己给忘了。
　　医生进来几次给他摸骨头，等他实在觉得口干的想一头撞死，才有一个护士进来用棉签沾着水给他润了润嘴唇。
　　“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乔青偏着头看着护士的口罩。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不是一根骨头啊。”护士笑了笑，“不要着急。”
　　“我这个到底什么情况啊？”乔青有点着急，“姐姐你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讲给我听？比如说被几个人打了一样？”
　　护士被逗笑了：“这样描述的话，你大概是手无寸铁还被二十个人围攻。”
　　“肉搏啊？”
　　“当然不是。”护士给他擦完了嘴唇，慢条斯理道，“你被血虐了。”
　　乔青瞪着天花板面如死灰。

作者有话说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南知风你小子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