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跟我闯江湖吧！》睿纤

17、第十七章：

　　莫山城，红悦坊
　　红悦坊其实是一家青楼，而且是莫山城最红火的青楼，红悦坊里最炙手可热的姑娘并非这里的头牌，而是专门负责为姑娘们置容的莫娘。
　　莫娘的名气不仅仅是一个红悦坊，整个莫山城所有大家闺秀都对她有耳闻，所有姑娘家出嫁前都会请莫娘来置容。
　　尽管莫娘的名气大，尽管莫娘自己也生得娇媚如花，但是却从没有哪个嫖客敢打她的主意，因为所有垂涎于她美色的人都被好心提醒——莫娘，是卢爷的人。
　　卢爷，真名并非姓卢，自从他认了莫山城的卢太守为干爹之后，他便刻意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姓名，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开始习惯地称他卢少爷，卢公子，卢爷。
　　有了太守给他撑腰，卢爷在莫山城一手遮天，最初他以青楼起家，渐渐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古董店，开胭脂铺，开当铺，莫山城内有近四分之一的店铺都在他的名下。
　　男人，有了钱，有了美人，这日子就算是天堂了，就该心满意一觉笑到天亮。但是卢爷最近火气很盛，连莫娘都不敢惹他，原因，据说他的当铺前几日做了一笔赔本买卖，一块价值千金的白玉被人当了六百两银子。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纳闷：这怎么是赔本生意，这分明是大赚了一笔呀。但是卢爷心里的账不是这么算的，那块玉，如果我能骗来，我便骗来，如果我能抢来，我便抢来，只要能不花一个铜子得到，我都会不择手段，更何况现在我还白白掏出去了六百两银子，那可是雪花花的银子，一想到这个，卢爷就觉得每一两银子都象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他心疼啊！而且最让他气结的是，那天在山谷里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多好的机会呀，不但六百两银子一个子儿不会少，还要白捡一个大美人，青楼里最近就差新鲜货，可如今鬼使神差的，他闹得人财两空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两个手下，一想到那天的情景，他是又气又怕，心有余悸。
　　这几日他天天摸着那块白玉看来看去，心里横生生搁了一块石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惹得莫娘醋意大发，总觉得这是哪个小狐狸精送给他的定情物，把他勾得整天神魂颠倒。
　　卢爷恼了，莫娘也恼了。
　　她说：“这是哪家狐狸精勾了你的魂，你倒是说来听听，也好让我莫娘长长见识，居然有能耐从我的碗里抢走食儿。”
　　他说：“骚娘们，你懂个屁！”
　　她说：“我是不懂！可我就想看看，这块玉究竟有什么好，你这几天摸它比这几年摸我还要多！”
　　他说：“少嚷嚷了，根本不搭边的事儿。”
　　她说：“好！既然不搭边，这块玉你得送我，你这么宝贝它，我看着眼热！你要是说个不字，就是心里有鬼！”
　　他说：“这几年送给你的好东西还嫌少呀。”
　　她说：“少不少的，有几样能和你手上这块白玉比呀，你真当我不识货，别说你当了六百两，就算一千两，它也值！”
　　他说：“送你耍几天，但是别弄坏了，万一人家回来赎，要赔死！”
　　她说：“要我说，八成这当的人是不会再回来了，你这是花了六百两捡了一个大便宜，你就偷着笑吧。”
　　莫娘得了这宝贝，哪有不炫耀的理儿，这个时代不同现在，现在的人只要你有钱你就能买到合意的玉饰，而且现在的玉饰越做越精美，过去，玉饰的所有者多半是富贵人家或者权位者，平常老百姓很难拥有玉饰，如果见到哪个普通人佩有玉饰，不是偷的就是盗墓得来的，官府就能抓来拷问，所以就算你身上戴满了金银首饰，如果缺少一块玉饰就好象画龙未点睛，总是缺了一点什么。
　　莫娘成天将那块羊脂玉挂在腰间，得意了几天，又琢磨着让人将它做成了挂饰吊在胸前，这样一来，她在红悦坊招来的羡慕更多，但是她忘了一句话：得意浓时便可休。
　　红悦坊今天的生意不错，挂灯后，一下子进来四五个年轻英气的客人，莫娘第一眼见到为首那位年轻公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看看那件价值连城的白狐披风，再看看他身上佩戴的那把剑，单单是镀金镶玉的剑鞘就能买下她的红悦坊，更不用说对方顾盼神飞的贵胄之气，此人非富则贵。
　　她热情地迎上前还未开口，那年轻公子的目光便带着一丝诧异在她身上扫了一遍，莫娘心花怒放地开口道：“真是贵客临门，公子可是第一次来红悦坊？”她上前拉住对方的胳膊，招呼着旁边的姑娘上前迎客。
　　那人坐定后，却仍然将目光锁住在莫娘身上：“你的玉，真是块少见的宝贝呀。”
　　莫娘一边倒茶一边笑道：“公子真是慧眼呀，这玉确实世间少见的稀罕物。”
　　那人又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莫娘纤细的手指耍弄着丝帕，靠在那人身上，玩笑道：“公子是耍乐的，还是来查案的呀，不瞒公子，我这可是正正经经得来的宝贝，是我们当家的前不久花了一千两白银买来的。”
　　“从哪里买来的？谁卖的？卖玉之人现在何处？”那公子一口气连问三个问题，而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莫娘有些摸不透了，假笑了一声道：“公子为何对这块玉感兴趣？”
　　那人忽而又笑道：“只是最近也想买来一块上等好玉做聘礼，正好遇见姑娘这块玉，所以打算买下来。”
　　莫娘松了一口气笑道：“这玉呀，是看得，却卖不得。”
　　“这是为何？”
　　“实不相瞒，这是我家相公送给我的，我哪里舍得卖呀。”
　　那公子了然一笑：“不知你家相公又是何人？”
　　“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莫山城？这城中谁人不知莫山城卢太守的干儿子卢公子就是呀。”
　　“是吗？”那人还在笑，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渐渐透出一丝凛然的杀气，莫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这不自觉升起的寒气难道也是错觉。忽然间，那人脸色一沉，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将莫娘按在地上。
　　“你们做什么？！”莫娘尖叫着，红悦坊里也立刻炸开了锅，花娘们惊慌地尖叫着，人人只顾着逃窜。
　　那人一把将莫娘胸前的白玉扯下，冷冷斜视着她道：“就凭你一个青楼老鸨，居然也配这块玉！你可知这玉的来历？这玉的名字？这玉的身份？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掌嘴！”
　　“是！殿下！”侍卫们应完，呼啦啦地上前扇起莫娘的耳光，啪啪作响。
　　巴掌还没扇几下，传说中的卢公子就带着一帮打手杀了进来，一见自己的女人被打得不成人形，那是恶从胆边生，一拔刀冲那人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吃到老子的头上，给我杀了他！”
　　两帮人马不由分说刀光剑影地打了起来，一时间红悦坊里兵荒马乱，乱成一锅粥。
　　这被称作殿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尹明鹤轩，宿玉的大王子。卢爷带来的人与他的侍卫一比，简直就是苍蝇和苍蝇拍的悬殊，但是卢爷仗着人多呀，一对一我打不过你，三个对你一个总可以吧，而且不知道是谁给太守大人通了风，这红悦坊里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官府的人来了。
　　火把一亮，兵马一排，官家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摆出来了，莫山城的第一勇士是位姓赵的武将，与卢某人私下的交情也颇好，遇见滋事闹市者，又是这样不明身份来历的，自然不问青红皂白要袒护着自己人。
　　赵武将手一挥：“拿下！”下面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尹明和他的侍卫团团围住。很明显，“拿下”的潜台词就是你小子外面来的吧，这么不识相，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所以别怪爷只拿你，不拿他！
　　尹明的侍卫将他护在中央严阵以待，尹明冷冷一笑：“你是什么人？”
　　赵武将一听这话就恼了：“我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说！你是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尹明的一侍卫回道：“这是我们宿玉国的大王子殿下！你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也敢无礼？！”原本侍卫以为报出名号，对方就该怕了，可惜当秀才遇见兵的时候，啥理都是白扯。那姓赵的一拍刀柄：“大胆！居然敢冒充宿玉王子，罪加一等！拿下！”话音落，两边又打了起来，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兵荒马乱。
　　打着打着，半空中一声气吞山河的喝声：“统统住手！！”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快放的，慢放的动作极其整齐地在那一刻停住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那位气吞山河之人正是莫山城太守卢乔，卢乔身后还跟着一个穿黑衣的中年男子，顶着一张净白无须、面无表情的死人脸。
　　赵将军立刻走上前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这里有人滋事生恶，属下正要缉拿此人。”
　　卢太守鼻子都快气歪了，扬手给了赵某人一巴掌，外带狠狠啐了他一口：“废物！不长眼睛的东西！看不到这是宿玉国的王子殿下吗！”他转身经过小卢身边时，还不忘狠狠踹了他一脚：“狗东西还不快给殿下赔不是！”转脸就换上一付讨好谄媚的笑容，毕恭毕敬地冲尹明鹤轩作揖道：“卑职卢乔，莫山城太守，见过王子殿下。”卢乔身后那黑衣人也上前行礼道：“奴才许凡奉皇上之命，特来迎接王子殿下。”
　　听到这二人的话，小卢爷和赵某人彻底傻了，脸色好似拿刮板刷过一层石灰一样，灰白灰白。
　　小卢爷最先反应过来，咣当一声跪下：“草民不知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还望殿下恕罪，恕罪！”
　　赵某人也连忙跪下，连喊恕罪。
　　尹明上前一步抬起卢太守：“卢大人多礼了。”
　　卢乔满脸笑容道：“卑职在府上已备下酒宴，请殿下赏光，移步府上歇息如何？”
　　尹明也笑道：“有劳卢大人了。”说罢，二人各糊了一层糖衣外皮，满脸笑意地相携而出，当然，尹明没有忘记将那块白玉带走。
　　那个，可是很重要的物证哦。

　　当晚，太守府内，鸾歌凤舞，醇酒美人，自不用说。
　　宴后，大醉酩酊的尹明被人扶进内室歇息，另一处密室内，卢太守与许凡悄悄商量。
　　卢乔面露忧色道：“此事还望许公公多多费心，如果这尹明王子状告到圣上那里，说我这小小太守对他诸多不敬，只怕卑职这吃饭的家伙不保呀。”
　　许凡不慌不忙抬手道：“卢太守不必惊慌，皇上的意思我懂。”
　　卢乔凑近一些：“许公公可否透露些许？”
　　许凡端起茶盏：“皇上，根本就不想见这个宿玉王子。”
　　卢乔有些惊诧道：“这个……倒是有些奇怪，许公公怎么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这个宿玉王子又怎么想？”
　　“恕卑职愚钝，还请公公解惑。”
　　“一没有仪仗，二没有礼文，宿玉王子冒然带着一队侍卫进入云芝，这一点卢大人还想不通？”
　　“许大人的意思是说，这是王子擅作主张？”
　　“没错！皇上如果觐见，便失了我赞月皇族的颜面，所以皇上不会见。而且这宿玉的尹明王子表面上是来与赞月商议十五年前的婚约之事，实则是为了探一个虚实。”
　　卢太守沉吟片刻道：“宫里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说，但是长公主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一向深厚，这是有目共睹啊，只是现在……以许公公之见，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他二人的不和，来得蹊跷，如果我是你，卢大人，就什么都别问，什么也别猜，有些事装聋作哑才是福啊。”
　　“许公公言之有理。眼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公公可替我拿主意，我可全指仗公公您了。”
　　许凡沉声道：“今晚在红悦坊，究竟为何事大动干戈？”
　　“据红悦坊的莫娘回忆说，好似为了她身上佩戴的一块玉。王子见着了，便变了脸色。”
　　“玉？”许凡眉头一皱，“是块怎样的玉？”
　　“上好的羊脂玉，雕得是四朵花，桃荷菊梅，看这雕功应该出自北派御府。”
　　许凡神色一凛，脱口而出：“四季富贵花！”他一把抓住卢乔，眼睛瞪得老大，厉声问道：“这玉从哪里得来的！”
　　卢乔被吓了一跳：“许公公……”
　　许凡顿觉自己失态，轻咳一声收回表情，缓声道：“这玉，从哪里得来的？”
　　“听小儿说，是一位小公子来他的当铺当掉的。”
　　“那人现在何处？”
　　“这个……只知道往北而去，估计现在应该过了奉山城。”
　　许凡饮了一口茶，不自觉得意地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想不到她倒自己露了行踪。卢大人，这玉，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呀。”
　　“什么机会？”卢乔还是一脸茫然。
　　许凡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一个让你我摆脱麻烦的好机会。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会让这位宿玉王子乖乖地离开莫山城，离云芝远远的。”说罢，许凡尖细着嗓音得意地仰天大笑。

　　尹明鹤轩并没有醉，或者说他是在装醉。夜深了，他有些焦急地等候在房内，夜过三更响的时候，他的一个侍卫终于回来禀道：“回禀殿下，属下查到此玉第一次出现在莫山城约在五天前，有人见到它原本是位年轻的小公子佩戴，而后从丰宝当铺流出，辗转到了红悦坊。”
　　“查到那个年轻公子是何人？”
　　“属下只查到那人曾在霁丰客栈内住过一晚，第二天一早乘马车离开，向北而行。据称……称……”那侍卫嗫嚅了半天，悄悄抬眼打量尹明没敢说话。
　　尹明恼道：“直说！”
　　“据称那小公子离开时身边带着一只红毛的小狐狸！”侍卫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完，然后视死如归地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尹明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愣了一会儿，末了一拍桌子，惊喜地叫道：“原来是她！”转而有些不确信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她？”又变得有些气愤叫道：“居然是她！”
　　一侍卫上前问道：“殿下说的究竟是谁？”
　　尹明抚弄着手中的玉佩道：“这块玉别人不识得，但是我却记得，这是十五年前我父王送给赞月皇帝的婚约信物，谁说没有婚约，谁说没有媒证！简直是一派胡言！那当玉之人，还有那个叫萧茹的，一定就是瑾胤！”
　　侍卫疑惑道：“可是那人为何给自己取了一个假名？而且她明知殿下是宿玉王子，是她的未婚夫，她当时却没有一丝惊诧，好象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尹明鹤轩微皱眉，来回踱步思索着。
　　那侍卫又道：“说不定，那人是个假的，这玉是她盗来的。长公主仍在皇宫内？”
　　尹明道：“这个，要当面质问才行！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我们起程往北追赶！只要马不停蹄，两日后我们就能追上他们。”
　　“是！”
　　天蒙蒙亮，尹明鹤轩便向卢乔辞行：“昨日得到消息，母后忽染重病，父王急诏我回宿玉，就此向诸位辞行。”
　　许凡见此举正中下怀，不免有些欣喜，可是表面上还假意惋惜：“殿下千里迢迢前往云芝，可惜现在就要回返。不知殿下何时才能再来云芝？”
　　“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尹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笑，但是眼里却毫无笑意。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叫许凡的公公，在他身上总能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尹明抱拳一礼，挥起马鞭，带着众侍卫扬尘而去。
　　目送着这一行人的远离，许凡回身也向卢乔辞行，待他一出太守府坐进那顶黑轿，便立刻吩咐手下跟上尹明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