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江畔柳前堤

2、第1章：黄葛树知道所有秘密

　　青铜钟摆第七次划破雨幕时，陆沉舟的帆布鞋陷进钟楼露台的青苔里。梅雨季正把整个沙坪坝泡成模糊的底片，他蹲在锈迹斑斑的栏杆旁，睫毛上凝着水珠，看自制风速仪在雨幕中划出紊乱的轨迹。潮湿的砖缝间突然闪过铜绿光泽——帆布鞋蹭开的墙砖夹层里，嵌着个锈蚀的金属盒，盒盖上天文社的六芒星标志正在雨中呼吸。
　　盒里躺着三样物件：1987年天文台落成时的老照片，泛黄纸页上爬满暴雨数据，还有张星图背面潦草写着"黄葛树第三根气生根下藏有秘密"。陆沉舟的指尖顿在最后那行小字——是父亲的字迹，墨迹被水洇成嘉陵江支流的形状。照片里那株黄葛树如今已攀满钟楼东墙，而树根处的暗格早被季野改造成微型气象站。
　　雨声里混入变调的布鲁斯和弦。陆沉舟探身向下望，校歌碑前坐着个白衬衫少年，正把张伯苓作词的校歌改成慵懒的蓝调："雾起雾散八百年呐，嘉陵江泡胀了晚钟......"少年拨弦的右手小指缺失半截指甲盖，像被什么精密仪器夹伤过。
　　一道横风突然掀起观测图纸。陆沉舟扑向栏杆时，金属盒里的星图被吹展开来——某处涂鸦的流星轨迹竟与季野耳骨银环的弧度惊人重合。那个身影甩开吉他腾空跃起，黑色耳坠在雨帘中划出抛物线，少年踩着湿滑的树根腾挪，像极了瞿塘峡崖壁间的猿猴。
　　当季野把图纸拍在他胸前时，陆沉舟注意到对方锁骨下方有道月牙疤——与老照片里年轻时的父亲在同样位置的伤痕如出一辙。雨滴在季野睫毛上折射出奇异的光谱，那些1987年时的暴雨数据突然在陆沉舟脑海重组：当年的锋面雨云移动速度，与此刻误差不超过3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