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真君卷》镜明湖客

16、十六

　　旧历法三百三十四年。

　　李元真离世。

　　至此，璀璨的旧时代彻底落幕，所有的故事从当代跨越到近代，一切都结束了。

　　而一切也都开始了。

　　在国主逝世以前，吕一灵被召回，三位弟子在国主身边侍奉了最后一年。

　　国主几乎没什么变化，仍旧精气充沛，鹤发童颜。如果不是他自己笃定这是最后一年，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大弟子几乎一直在他身边，该说的也都说了。二弟子继承的是国事，国主只说让他放手去做。只有对吕一灵，国主是好好叮嘱了一番的。

　　国主问了吕一灵在外经历的事情，又问了她的感受，听她一一道来后，仍旧像从前那样笑笑：“这样啊，你遇见了这样的人啊。”

　　“师父，我不清楚心里的这个感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感受。”她说，“那个人和我说过一扇窄窄的门，门那边是真实的，门这边是假的，我不知道他是门的这边，还是那边。”

　　国主说：“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他想了想，又说：“修道一途，最容易被真假虚实所迷惑。以为真之物实假，以为虚之物反实。追索，修行，或有线索，或有本心，方能前行，仿佛沿绳而走。有时看到的是对的，可攥紧的绳索是错的，不能到达目的地。这大概就是窄门之意。”

　　吕一灵不明白，说：“他是什么意思呢？”

　　“就像你也不明白他是在门的这边还是那边一样，或许他也不明白你是在门的这边还是那边。”国主说，“归根结底，你们不知道自己站在哪个位置，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我站在哪，很重要吗？”

　　“有窄门，便有通达之门。既然不知道通过窄门能得到什么，又怎么会知道失去什么呢？”国主说，“你站在哪，对他很重要。他站在哪，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

　　之后吕一灵再问，国主就再不回答了。他的目光落在那棵白樱树上，飞跃了八十多年的岁月，他轻轻叹息：“竟能如此相似。”

　　国主仙逝以后，吕一灵在镜明湖守灵三年。再要离开时，已是新任国主的二弟子拦在她跟前。

　　“天心师兄已经离开，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这片镜明湖，就是师父留给你的。”国主李在目说，“你是它的主人，有权利也有义务留在这里。”

　　“干嘛听你的，李在目！”

　　“长兄如父。”

　　“那也是大木头！”

　　“他也不在。”

　　他的目光里有些落寞，这种神情她在师父和龙中元的脸上都看到过。

　　李在目说：“你要是走了，镜明湖就真的再也不是镜明湖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问他：“你知道窄门吗？”

　　“你说。”

　　“窄门是一道很窄的门，很少有人能走进去，与之对应的是通门，很容易就能走过去。”吕一灵说，“你觉得我是窄门里的人，还是通门里的人。”

　　李在目沉默了很久：“不管你是什么门里的，都是我的师妹。我有理由保护你。”

　　吕一灵摇了摇头：“师兄，你不明白。”

　　最终，吕一灵还是离开了镜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