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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始作俑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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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卓被你藏到了哪里?”可惜高明是个没有感情的家伙。
“他死了,在把黄金泽抛尸后,我把他也捅死了,就在河岸边。”霜月扶了扶凌乱的发髻,面容又恢复了清冷,好似刚才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不是她。
“我说,萧卓被你、藏、哪里了!”高明的眼神似鹰目,紧紧盯着霜月的脸庞,在说到“藏”这个字眼时,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抿紧。
“大人,萧卓已被我杀死,尸体就在河里,您若不信,可自行打捞去。”她边说话边整理着衣襟,好似突然在乎起了形象,也可能是习惯使然。
“好,既然你说是你用“簪子”杀了二人,那想必十分熟悉它了?”
“自然,那簪子是我及笄后自己花钱买的,陪了我五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
“杀人后也没丢了它?凶器留在身边难免心慌吧?”
“...自然丢了,此刻怕是跟他们的尸体一同沉在河底。”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髻,似在确认什么。
“是吗?那我手中这根又是哪来的呢?”高明缓缓从袖口掏出一根簪子,素净的簪首藏于手心,尖利的簪柄反射着金属的冷光。
“马九!”
“到!”
“告诉霜月姑娘,此簪从何而来?”
“两刻前,卑职潜入案发时的雅间所得,此物插于内室花盆中。”
高明眯着眼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拿出簪子时她轻皱下眉头,但听完马九的话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哎呀~大人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簪子确实被我带回了房间,当时太过慌张,随手插到了花盆里。”
“哦?既然霜月姑娘承认杀了他们,眼下凶器也已找到,要不直接报官?”
“大人说笑了,您不就是官吗?小女子犯下杀人罪过,按律当斩,届时还请大人给个痛苦。”
“那本官就不客气收下这份业绩了。郭先生,案卷记录是否书写完毕?可以让她签字画押了。”
“回大人,已全部记录。霜月姑娘,请吧。”郭老低眉垂目的将案卷铺展在木桌之上,侧身指引着霜月姑娘上前签字。
她缓走上前,拿起桌上毛笔,毫不犹豫的落下墨去。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霜月错愕,一时忘了挣扎。
“听闻潇湘苑的霜月姑娘丹青妙手、书画双绝,竟不知是个左利手?”高明牢牢抓住她的手腕,眼睛好似射出了光直刺向霜月。
“大人,还请您放过奴家...”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他眼神后瞬间呆在了原地。高明此时明明口含酒气、双颊带粉,身上还有一股脂粉味,瞧着跟那些风流才子无甚差别,但他的气质却十分锐利,如今嘴上虽说着调戏的话,眼神却锋芒毕露。
“谎话连篇!既然你是左利手,黄金泽身上的伤痕为何全部在右侧!!”
“还有我手中的簪子,明明是马九午时在西市临时打造而成!何时成了你行凶的凶器!!”
“霜月!无论你如何包庇!萧卓都难逃追捕!!!”
短短三句话,犹如当头一棒,狠狠落在霜月头顶,她手脚瞬间冰凉,身体还未反应过来,泪水就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高明将她的左手甩开,大刀阔斧的坐回主位,看着她失去支撑的身体慢慢滑落到地面,进而掩面悲怆。
她哭到泣不成声,模样犹如丢了玩具后嚎啕大哭的幼童,好似辛酸委屈全化作了眼泪。
高明将其余人带出,只余郭老留下宽慰她。
···
几人出门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还好有王五这个直脑筋,他一开口就打破了沉闷。
“大人!你们都把我绕糊涂了!这凶手到底是不是霜月姑娘啊?”
高明还没开口,李四就下意识抬手敲了上去,“你是真笨还是装的?这不明显的戏子有情,书生无义嘛!”
“啊?霜月不是说萧卓不爱他吗?为何在他杀人后还愿意为他掩护?难道这就是...爱情?!”王五一时懵了,他敲着自己的脑门一脸苦恼,看似是真的被这“爱情”震撼到了。
高明叹谓道:“世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却不知生来就定下的阶级一直冷漠苛刻的约束着她们,更何况在这个吃人的时代,生存下去已是不易。”
“所以霜月姑娘的这份真心才难能可贵,让我一个男子都无颜面对。”一捕快抬头望月,似是有感而发。
“大人,只留郭老和霜月姑娘两人在屋内,不会出啥事吧?”
“这样,你们分开守住门窗,等郭老出来后叫我,我去正殿一趟。”
“是!”
高明一人独行而去,背影似乎透着孤寂。
待他步入大殿,发现殿内灯火通明,金佛璀璨。
他其实不信这些,佛祖在他眼中跟普通人没有两样,但不知今日因何缘故,他突然想拜一拜。
也许是郭老夫妇的相濡以沫,也许是霜月姑娘的一厢情愿,谁知道呢,起起伏伏世间情,曲曲折折人生路,人总会感受。
高明的思绪一时纷乱无章,他索性诚心诚意跪拜了下来,心中别无他求,只求智明绪清。
“高大人居然信佛?实在令人惊讶。”一男声突然在高明身后响起,夜深露重,此时殿内除二人外再无他人。男子的声音十分低沉,余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高明并未回头,仍双手合十跪拜在蒲团之上,闭着眼淡淡回道:“黄总管又为何深夜来此?难道是所求不便见人?”
“哈哈哈,高县尉说笑了,小人一介商贾,所求自然是金银财宝。倒是高大人,年纪轻轻仕途一片坦荡,叫人心生艳羡啊。”
高明仅简单拜了三下就已起身,他缓缓转过身,见黄金鑫只身一人站在对面,略感意外。
不过他还未开口,黄金鑫就接着说道:“不过,无论大人所求是何,小人都愿全力满足,毕竟大人为了我儿的案子,实在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在此,请受草民一拜!”言罢便一个长揖不起。
高明微眯双眼,好似并未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腰身,慢慢说道:“为民请命、司法公正,是每一个县尉应当做的,黄总管不必言谢。”
黄金鑫见高明并未上前扶起他,索性一个起身作罢,这厮虽足智多谋,骨子里却有些孤傲自大。
“大人真乃高风亮节、公正爱民之君,恕小人愚昧,还请大人不跟草民一般见识。”他再度作揖,端的一副“高山仰止、诚惶诚恐”的作派。
高明并未搭话,他只好再度开口。
“不过...小人听闻杀害我儿的是一青楼女子,不知大人是否逮捕归案?”
“黄总管所言叫人疑惑,本官怎未听说令郎是被女子杀害?更何况,令郎虽死在百野县,户籍却是在此地,后续案件理应由富民县县尉查办,本官可不好越权。”高明面露为难,似是不愿插手。
“这...凶手异地可上书巡抚,申请两地协作。小人还是对大人您办案的能力更为信服,还请大人负责到底啊。”
“哦?这次不请本官喝酒了?”高明轻抬下颌,斜眼看着他。只见他话音刚落,对方就慌忙擦汗,演技确实可敬。
“大人!小人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才敢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还望大人宽恕!给小人一次机会啊!”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话语间连磕三个头以示真诚,力道还不轻,片刻额头就已见血。
高明见此反而更加谨慎,此人通商惠工、研桑心计,商业版图如此庞大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屈能伸,说磕头就立刻跪下磕头,甚至磕出血来,不过...他对自己都如此狠厉,足以可见对待敌人只会更加的残暴不仁!
黄金鑫见高明不为所动,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知这招也不行,他顿时愤恨,自己已如此低头、如此不堪,对方居然都面不改色,甚至还厚着脸皮接受他的磕头,实在可恶!
就在两人心思斗转间,突然听到远处有嘈杂声传来,高明极目远眺,发现竟是寺庙关房方向,此时郭老和霜月还在内室!
他愤而转头,横眉怒目道:“本官早该料到你敢如此行径,必定有备而来。却没想到,你竟如此肆无忌惮!这可是皇家承建的清化寺!”
“官办寺院又如何?就算是皇家御赐又能把我怎样?!我想杀的人,还没有不能杀的!高明!拿命来!!!”
黄金鑫陡然变脸,顷刻间近十人突然现身大殿,他们均手持武器、步伐沉闷,一看就是练家子。
高明只片刻就已明白自身处境,不过他虽仅在官五年,但生死攸关的时刻却数不胜数,眼下场面不足为惧。
就在众人合力包围前,高明一个转身抽手,将袖中簪极速置于黄金鑫颈部,在黄金鑫的惊呼声中,他直接全力刺下!
下一秒鲜血四溅,趁他们慌乱之际,高明一个擒拿挟持,就将黄金鑫牢牢锁于身前,右手绕颈的同时,左手快速掏出一个瓷瓶。
“叫你的人都别动!谁敢乱动,小心你项上人头不保!”这次黄金鑫是真的身体发抖,这场面他只见过别人,落到自己头上还是头一回!他只恨怎么一开始没下狠手杀了高明,如今竟让他威胁至此!
“此乃砒霜,剧毒!触之轻则五脏六腑烧灼而死,重则全身溃烂而亡,你要是想活,就让你的人退远点!”
“砒、砒、砒霜?”黄金鑫不可置信的看向高明手中的药瓶,因为他脖间的簪子已刺入皮肉,他不得不梗着脖子使劲睁大双眼斜瞥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混着额角的鲜血一起流向脖颈,他的嗓子突然一阵干痒,极力忍住咳嗽的喉结只是滚动一下,便觉剧痛,整个身体都好似已被砒霜腐蚀。
他赶紧大吼他们退后,唯恐高明一个失手,自己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这时,清虚大师带着武僧突然而至,他们手持长棍、戒尺,清虚则手握禅杖,疾步赶到两人面前。
“退后!退后!都退后!!!”黄金鑫嗓子都快喊哑了,却见清虚毫不理睬,径直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