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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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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绪二十三年春,一场沙暴吞没楼兰近半疆土,百姓怨声载道。
“天神降罪,汉女当以血祭!”
院前一阵嘈杂,沈疏月撑着病弱的身子起身,不知门外的人为何如此疯狂,仿佛是要将她这冷宫的破木板踏碎。
她一推门,领头的老者朝她当头一喝,“妖妃!”
“自你来了楼兰,沙暴便逐日肆虐!”
“你害得我们无家可归!还有脸待在这儿!滚回汉庭!”
流民你一言我一语,用吐沫似乎就能将她一弱女子淹死。
可沈疏月当真冤枉。
昨日之前,她还是西北治沙站的专家顾问,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沙暴吞噬了她。再一睁眼,她便是这汉朝送来楼兰和亲的安嘉公主。三月前,尉迟王巡视边关遇袭,随行的汉人侍卫全部问斩,她也被扣上通敌罪名,扔进冷宫里成了弃妃。
如今连弃妃都当不安生,还要被安上妖妃的罪名?
沈疏月不服。
“这沙尘是天灾,更是人祸!”她扯着嗓子道,“商队伐尽胡杨作薪柴,中原烧荒毁草场,你们若再不有所作为,不过数年,楼兰便会灰飞烟灭!”
老者手握蛇杖,重重顿地,“汉女妖言惑众!“
“我没——”
“妖言惑众!!!”
沈疏月寡不敌众,就要被淹没在声势浩大的人群里。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大王驾到!”
瞬时,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自觉地从中央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迈步进门,一行人纷纷下跪。沈疏月站在原地瞧过去,和那双淡漠的眸子对上视线,这便是与她和亲的楼兰王,尉迟。
“再闹事,统统拉出去斩了。”
尉迟发话,四下若干人等一瞬屏息。那老者一躬身,道,“大王,昨日沙暴实乃天谴,老臣算卦问天,皆因这妖妃作祟,才带众人前来讨伐,还请大王明察。”
“你放——”沈疏月一激动刚想骂人,想起自己是在古代,咬牙忍了下来,换作一副娇弱模样,“大王,对治沙一事,臣妾倒有些法子。”
尉迟闻言朝她瞥来一眼,“你?”
突然,叮的一声从天而降。
系统:[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成功绑定治沙续命系统,治沙百亩可续命一年。当前宿主存活期限为,三日。]
一瞬间,沈疏月眼睛瞪得如铜铃,谁?什么?系统?三日!!!
对上尉迟审视的目光,沈疏月心一横,治沙!治!
“玉门关外三百里商道,沙丘每年南移百丈。不出三年,沙暴便能埋了东宫主殿。”沈疏月斗胆道,“与其坐以待毙,不知大王可愿让臣妾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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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胡杨在狂风中欲倒。
尉迟和国师一行人跟在沈疏月身后,一同踏过这片干裂的沙漠盐碱地。
独眼老汉蹲在沙坡后头磨铁锹,嘴里嘟囔,“俺老汉在这鬼见愁的地方活了五十年,就没见过在这盐壳子里能种出绿毛的!”
沈疏月弯腰拾起地上一根树枝,从这暗红的颜色来看,应当是红柳的枝干,被大风折了下来吹到这里。
迟疑半晌,她问,“老伯,这附近可有带刺的灌木丛?”
她举起树枝,又道,“红枝,开紫红花。”
老汉咂咂嘴答道,“见过,可昨日一场沙就没了。”
“能否带我去找找?”沈疏月问。
老汉有些不情愿,他们楼兰人向来不待见汉女,更何况是这冷宫里的妃子。但见大王的脸色,又不得已应下来。
向东走了约有两里地,老汉停下,道,“差不多就在这片见过吧,我也记不清了。”
沈疏月仔细观察着沙土的走向,半晌,她选中一处,蹲下身来徒手扒沙。
她足足向下挖了有半米多深,将沙土挖出一个大坑来,手掌都被烫得通红。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圈嘀咕起来,说这汉女怕不是在冷宫里关疯了?居然想在荒漠里治沙?脑壳不好使。
就在这时,沈疏月挖出一大片湿沙,沙地里紫红色的芽钻出来,不仅如此,还有些已干枯的草。沈疏月一一认出它们:红柳,骆驼刺,梭梭等,这些都是大漠里极顽强的治沙植物。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音:[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五种治沙植物,奖励加速盐碱地土壤改良,宿主存活时间延长三十日]
听见存活时间延长,沈疏月紧绷的一根弦稍稍松懈。
她正暗自欣喜时,一旁的牧民头子突然拔刀向她挥来,“她在抽地气!这是妖草!”
沈疏月一惊,当下已来不及躲闪,却有一道黑影策马掠过,剑鞘“当”地一声,打飞那人的刀。
“再闹事者,按军法处置!”尉迟冷声落下。
男人不信她能将这沙暴平息,一直在不远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否真有如此大的本事。
“大王。”她一躬身道,“这些皆是耐性极佳的治沙植物,可建一处苗圃,移苗栽培,不日便可逼退沙线。”
尉迟还未发话,国师却先行质问,“去年龟兹国送来十个巫师都没能镇住的沙魔,就凭你?”
沈疏月轻笑一声,“国师怕了?真怕我这妖女把荒漠变良田?”
她话音刚落,目光又被不远处的运水马车吸引去。车轮轧着块看似平整的沙地,左侧的车轮却陷进沙地两尺深。
沈疏月心道不妙,下一秒,她猛然扑过去,抄起头上的金簪往沙地里戳。簪子突然一沉——果然,底下是空的!
“快退!”她朝众人嘶喊道。
马车随之“轰隆”一声歪斜,黄沙瀑布般塌陷,露出一个几丈深的黑洞,是一口暗井。
千钧一发之际,尉迟策马而过,抓着沈疏月后领,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拽回马上,连带那根金簪。尉迟冷哼一声,“倒是不怕死。”
沈疏月顾不上这些,她抹了把脸上的沙,挣开他怀抱,指着那洞口道,“这井虽然已经干涸,但若重找水源,再叫人多上挖几口,便能引水灌溉。”
系统叮的一声:[恭喜宿主解锁“坎儿井”,奖励沙漠地形图一份。]
沈疏月心中一喜,又道,“给我半月时间,我定将施工图画好。”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随行的一小丫头举着簇嫩绿朝他们狂奔而来,“发芽了!大王,王妃!梭梭发芽了!”
尉迟凝视着那片零星的绿意,脸上冷峻的神色有所缓和。
沈疏月趁机道,“请大王给我二十工匠、三百平民——”
她目光落在尉迟腰间的一对龙凤玉佩上,“再借大王信物一用。”
“百日之内,定见绿洲!”她信誓旦旦。
尉迟沉声片刻,“今夜你搬去听潮阁。”
他解下腰间的舞凤玉佩扔给沈疏月,“可你若做不到......”
他目光锋利,“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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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刺破河道的薄雾,楼兰百姓便忙碌起来。
沈疏月叫一伙百姓拿铁锹在沙地上画出一米见方的格子,另一伙人跟着她蹲在沙地上编织麦秸。
她向尉迟请示过,让楼兰上下百姓都听她差遣参与治沙,挂在她腰间的玉佩便是信物,众人皆不得违抗。
百姓们看着这汉家公主教他们如何将陈年麦秸经纬交错地扎成三尺宽的草帘,窃语声渐起。
“这王妃怕是疯得更厉害了。”独眼老汉王铁柱啐掉口中的沙粒,可手上的活儿倒也没停,“这麦草当成席子还说得过去,治沙?”他摇摇头。
沈疏月恍若未闻,她将手里的三股麦秸绞成麻花状,转头问一旁的小丫头,“阿蛮,昨日教你的双股结你可还记得?”
唤作阿蛮的少女怯生生地举起手中歪扭的草结,“回王妃殿下,记得,可是……这般打结真能兜得住风?”
沈疏月轻笑,答道,“兜住的不是风,是生机。”
她将扎好的麦草帘子按画的方格铺在流沙上,将边边角角压平,再踩住中间,用铁锹将麦草结结实实地扎进地里立起来,“你看——”
狂风骤起时,奇迹发生了。往日肆虐的流沙撞上麦草格,竟如困兽入笼般打着旋儿沉降。不过一会儿,每个格子都蓄起小沙丘。
系统:[麦草方格固沙初见成效,生态值+30]
系统:[提示宿主:生态值达到1000可将土壤升级为肥沃等级。]
沈疏月一惊,心道还有这等好事?那得赶紧抓住机会!
她将手里铁锹扔给阿蛮,扬头看向尉迟,“夯土墙挡沙需三丈高,麦草格只需三尺。劳烦大王再调三百妇人,于十日之内编出千张百米草帘。”
一旁的国师忽然冷笑,“千张?王妃治沙是要饿死楼兰百姓不成?”
“千张草帘可换近百亩良田。”沈疏月反问,“国师是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吗?”
她继续道,“麦秸,芦苇皆可。况且麦秸本是牲畜饲料,扎制一次可用数年,定保楼兰一方平安。”
人堆里窃语声更甚。
“这破草格子就能拦住沙子了?”
“真假还能种田?”
“这妖女不会故意害人吧?”
尉迟沉声半晌,吩咐下去,“听她的,召人赶工。麦秸若不够,拿钱去换。”
国师面色一沉,转身随尉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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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听潮阁烛火通明。
沈疏月正对着沙盘勾画,琢磨起挖地下河道的事来。忽闻窗外异响,她心下一紧,吹灭烛火闪到门后,却见阿蛮端着瓷碗探头进来,“王妃殿下,药熬好了。”
“什么药?”沈疏月一愣,问道。
“江太医给的。”小丫头对着她眨眼,“他说您咳疾要用枇杷叶润肺。”
沈疏月对这面善的丫头倒没太大戒心,想着自己这副柔弱身子,是也该喝些药补补。她接过瓷碗,正欲喝下,系统突然一阵嗡鸣。
[警报!警报!宿主存活倒计时,10秒,9秒......]
沈疏月心中登时一惊,甩手将瓷碗砸向墙角。顿时,那药汁溅在墙壁上“滋啦滋啦”的冒起烟,很快,墙上竟被蚀出一片黑。
“啊!”阿蛮一下瘫坐在地,“怎么会......”
院外正巧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沈疏月故意扯乱衣襟,营造出慌乱模样,大喊一声道,“来人!有人要毒杀本宫!”
半个时辰后,江询江太医被几个侍卫按倒在殿前。
尉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浑身抖成筛子,磕头求饶,“不是卑臣,不是卑臣,真的不是,请大王明查!”
沈疏月故作娇弱,依在尉迟身旁,出声问他,“你那药里,都放了些什么?”
江询颤声答道,“只是些寻常药材,杏仁、枇杷叶、贝母......”
沈疏月审视着他胆小怯懦的模样,觉得他倒真不似有心害人。
她转念一想,又问,“那药熬好后,又都有什么人经手?”
“这......”
江询正为难,毕竟他只负责开方,煎药送药等事,他都不曾过问。
这时,一侍卫拎着一宫婢的尸首现身,“禀大王,后山发现的,咬舌自尽了。”
阿蛮一见这尸身,顿时惊呼,“是她!就是她把药端给奴婢的!”
尉迟眸光骤冷。
这意味着定有人在暗中指使,还抱了必死的决心。究竟是想要沈疏月的命,还是想要他楼兰被沙尘淹没?
尉迟沉声片刻,厉声吩咐,“继续查!”
沈疏月也跟着揪心起来。她这具身体而今太虚弱,可偏偏她的身份和本事也遭人妒恨,经不起半点风险,到底是谁如此这般蓄意害她?
系统:[提示宿主:系统检测到致命npc在一米之内。]
一米?!
沈疏月顿时神经紧绷。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尉迟衣角,微微颤抖。
在她一米之内的人,只有尉迟,阿蛮,和……国师。
“怕了?”尉迟视线微垂,“百日之约才过三日。”
沈疏月定了定神,答道,“不。”
她抬眼望向远方的祭坛,“臣妾更怕有人怕了。毕竟,绿洲长一寸,有些人的神坛就要矮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