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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我信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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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都城外十里,焦土覆雪。
老槐树上吊着密密麻麻的尸首,风一吹便如熟透的麦穗摇晃。守城兵卒隔着箭垛喊话:
"王令!凡南征溃逃者,视同叛国!"
我解下染血的战袍裹住头颅,挥剑砍向城门。
铁器相撞的轰鸣中,仿佛又见蓼萝站在城楼上。这次她终于哭了,泪水坠入我开裂的虎口:
"你说过要回来的……"
木门轰然洞开那刻,万箭穿透胸膛。
第九支箭贯穿肺叶时,我居然想起蓼萝的手。
那双手曾麻利地剥兔皮,此刻却幻象般浮在眼前,替我拔出胸口的箭镞。可惜这次她失手了,玄铁倒钩扯出半片肺叶,血里混着冰碴——原来卫都的雪,比郑国的滚油还灼人。
“骗子……”她的幻影在哭,泪水却是猩红的,“说好白头偕老……”
我想笑,血却堵住喉管。
最后三支弩箭同时钉入膝骨,我跪向城门的方向。视线被血模糊前,终于看清那件随意丢弃在箭垛上的红绸襁褓——爬满蝇蛆,结满冰凌,像一面破碎的战旗。
原来蓼萝没骗我。
她真的抱着孩子跳了井,就在烧南城那夜。
最后一点意识里,我拼命望向荒丘——没有坟茔,没有襁褓,只有郑国斥候尸体上的乌鸦腾空而起,如送葬的纸钱漫天飘洒。
但远处,仍有新的战鼓声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