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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万世沉浮,蜉蝣入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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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头,空气中满是弥漫着一股尘土飞扬的味道,使人更在燥热难耐。
宫女们端着南方新进贡摆在琉璃盏上的水果,高举过头顶,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手都开始不自觉的微微摇摆了起来。
众人头顶之上,那足足高出八尺的平台上,只放着一张精心雕制过有着双龙衔珠的桌案,一把交椅。
重要的是交椅上坐着的人。
少年皮肤白皙,眉眼深邃似柳叶般有层次,身穿一身明黄绸缎所绣的蟒袍。
他玩味的将双腿张开,右肘搭在自己的膝上,手抚上自己的脸,食指有节奏的在自己的太阳穴点敲打着。
而此时此刻,他的交椅背后,是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断为他更换冰块扇风,保证他的清凉。
“满朝文武都称赞远在南方驻守的十一弟治理有方,水患天灾,都带着百姓扛过来了。
还说今年收成比去年更上一层,特此今年进贡的水果也更好。”
琉璃盏里面的水果,个个饱满,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晶莹剔透。
坐在高台之下,侧门之边的太子门客叔艺,望着面前的景色,轻启扇面,答道:“南方善耕,虽此番上供数目比往年多了三倍,但这贡果看起来倒是和往年相差不大。”
叔艺对面,坐着一个银甲小将军,那是公孙瑜。
公孙瑜喝了一盏酒,身为公孙世家长子,他和那些靠祖荫庇佑的二世祖可不同。
不论是骑射,还是书棋,公孙瑜都不甘落与人后。
太子昼无病呻吟唤他们前来时,公孙瑜正在城外演兵场组织阵法。
他举起酒杯时,隐匿在抬起的胳膊肘里面的,是对太子昼的白眼。
“此果不错。”公孙瑜故意揶揄了一番太子昼。
听到这番话时,太子昼目光阴冷的瞪了公孙瑜一眼。
自三岁开始,他们便相识,从小打到大。
是敌人,更是友人。
“呵,孤觉得也不过如此嘛。这种品相也敢呈到孤的面前。可是存心怠慢孤!”
太子昼的语气,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勃然大怒。
叔艺拿起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公孙瑜毫不意外,甚至觉得他的反应好玩。
一开始放在桌案上的酒杯被太子昼没有丝毫犹豫的拿在手心,就朝着自己面前端着水果的宫女们砸去。
“咣当!”一声。
酒杯在砸向地面之后,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并且四分五裂的朝着周围弹去。
一个倒霉的宫女,本就在这烈日下站了快有一个时辰了,几近虚脱,还非常不凑巧的站在酒杯摔下的地方。
碎片弹起的瞬间,硬生生飞了很高,如同一把利刃一般割破了她的手腕。
突然的惊吓,使她本就无力的精神一下涣散,终于失去了坚持的恒心。
“啊。”宫女的尖叫声,随着水中果盘被打落,显得更加引人注意。
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摔倒在地的宫女身上。
太子昼本就在气头上,看见被自己酒杯吓得失态的宫女,更是不会有半分怜惜。
等宫女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摔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慌张,就是止不住涌上心头的害怕。
因为这可是在太子昼的面前,残暴无情的太子殿下,向来不会体恤下人。
宫女惊慌失措的在地上调整好姿势,以几乎五体投地的样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上面的人喊着:“太子饶命。”
而站起身的太子昼,双手背于身后,在逆光下,他没有丝毫的低头,目光睥睨的看着宫女。
“孤向来不喜欢无用之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这条命也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吧。”
太子昼面无表情的看着宫女,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饶命呀,太子。奴婢再也不敢了。”
公孙瑜见此场景,也知道此闹剧该结束了,饮完杯中最后一口酒,站起了身,随时准备离开。
叔艺冷漠的看着摇尾乞怜的宫女,求饶声真是吵闹呀。
宫女都不敢想,太子昼会怎么惩罚她。多说无益,宫女开始用手狠狠的扇着自己的巴掌,还不忘大喊求情。
许是太阳也晒够了,太子昼头也不回的,朝着阴影处走去。
随着而去的,是往阶梯两边而上,随着太子昼离开的叔艺和公孙瑜。
殿中是小宫女不断的求饶声。
快消失在阴影处的太子昼,只是对拿着拂尘的白发公公说道:“我新养的那老虎,也快吃晚膳了,就她吧。”
白发公公看着太子昼的时候,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恭敬,低着头,毕恭毕敬的回了句:“能当太子殿下的宠物,真是天大的福气。”
太子昼听到这句恭维的话,止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呀,谁要是能得到他燕昼的青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白发公公转头看向绝望的盯着他的小宫女,她的脸都被自己扇肿了,因为太用力,额前发丝也凌乱不堪。
看着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若非是遇到了不近人情的太子昼,任凭宫中哪位贵人看了,可能都会皱皱眉放她一马。
“玉柳公公。”宫女瘫坐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的白发公公。
玉柳公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挥了挥手:“把她带下去吧,东宫兽场,殿下新得的老虎笼。”
老虎笼!
宫女留下了绝望的泪水,哭的梨花带雨,嘴里大喊着:“饶命呀,公公!”
艳阳高照下,隐匿在人群中原本看戏值守着的汪辛,他眼眸微动,抬头看着嚎啕大哭的宫女。
宫女的嚎啕声响彻在寂静的四角之中,侍卫将她拖的越来越远之后,汪辛才看见被发落的宫女。
“桃枝。”汪辛看清对方的面目之后,不禁小声喊出了声。
桃枝在被侍卫拖行着,号啕大哭时,也发现了汪辛的存在,她占满泪水的脸,看着汪辛,眼中有着不甘,害怕,和无能为力。
周围一起值守的侍卫发现了汪辛的异样,焦急的小声提醒道:“快别喊了,这是你说的那个同乡呀。你这样,惹恼了上面的人,你也会遭殃的。”
汪辛蹙眉看着被拖的越来越远的桃枝,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喊他:“阿辛。”
对自己很是照顾的同乡姐姐。
自己找了这么多的门路,甚至不惜失手杀人,也要进宫来找的姐姐,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桃枝是很好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汪辛的目光自始至终死死的盯着桃枝被拖出去的方向:“桃枝姐姐。”
而旁边的侍卫将头低的更低了,不想沾染到任何祸事。
汪辛紧握着手中的剑,他目光流转,看向了高台上的那个人。
金黄蟒袍的太子昼,银甲加身的公孙瑜,白衣素雪的叔艺。
太子昼的身影在光影中摇曳,马上要消失在台上的时候。
汪辛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桃枝的结局就被定死在了这东宫。
他握紧手中剑,他是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一个与朝堂毫无牵扯的局外人,一个来自清水村的孤儿。
哪一个身份,可以扭转现在的局面。
汪辛闭上眼睛微微思索了一秒,重新睁开了眼睛。
答案是,汪辛想到了。
一个声音划破了这寂静的午后。
“太子殿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