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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飞鸟(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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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世界是个恋爱游戏,那么我的命运应当已经写入了角色背景故事,就像我每天只想着吃什么,没有爱好没有朋友,我的身份是清洁工,永远不会想为自己花钱获得一个自由民的身份。
我当然相信命运,但我不相信命运是一成不变的东西。
他是因为命运才选择放过我?那什么是属于他的命运?难道玩家也有所谓注定的命运吗?
我的哲学课分数不高,大概也很难想明白这种深奥的问题。
不过,至少目前看来,文夕不紧不打算杀我,还打算帮我。
我决定赌一把。
无论是安吉瑞拉的“天使”系统,还是政府的“自由”系统,处理各种事务的速度都非常快,我从赎买自由民身份审核通过,到注销清洁工的岗位只用了十五分钟,注销清洁工甚至只用了三十秒。
接着,我查看了一下我的账户余额,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迷茫感。
没有工作,那我应该干什么?我能活到什么时候?
我抬起手,看了看指尖已经十分深邃的紫色,第一次彻夜难眠。
但也有好消息,过十二点的时候,规则在我的事件提示中刷新,原来的第一条规则消失了。
如果没有净化方式的更新,第一条规则其实也算不上为难,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但我也没想到解决的方法这么简单,只需要辞职?
文夕能对我说出那样的提示,那么他大概也猜到了这一条规则的存在。这些规则有迹可循,大概就是属于我“人物设定”的一部分。
大半夜的,我忍不住在床上坐了起来,郑重其事地给文夕发消息。
A237:明天可以早一点来找你吗?
如果我身上有好感度数值,现在肯定是蹭蹭上涨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文夕居然回复我了。
文夕:不可以,按照约定时间来找我。
好吧,我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补觉。
不用上班的感觉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闹铃被我关掉,房间里百分百遮光,被子也是软软的,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
和文夕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忌惮街上可能有玩家,我也没有出门,只是接着玩之前下载的恋爱游戏。
很好,这一次的游戏正常多了,没有那么多奇怪的元素,只是最后我还是攻略失败了。
可攻略角色的容貌会参考我的理想型,事实上我也没认真看过几个男人的脸,于是导致这个角色长着一张特别像文夕的脸。
结局中,被攻略的男人神情冷漠地说:“你实在太蠢,每个决定都是错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又被骂了?
我一脸迷茫,把画面截了个图发给文夕。
A237:这个也骂我。
文夕:骂得不错。
A237:?
文夕:建议你撤回图片,这样的行为属于性骚扰。
我还真不知道这样算,连忙把消息撤回了,只是突然觉得奇怪。
明明之前文夕都存在下线的时候,但他昨天晚上回了我的消息,今天下午也回了我的消息,待会七点还要和我见面,甚至平时都在抽空完成他的作业,那么他在什么时候下线?
还是说他有下线,只是都只在晚上,那么他整个白天都在游戏里待着?这不对吧?
我知道人的想象力是很难超越其认知的,所以他所在的那个“真实”的世界,科技水平应当至少与我的世界持平。据我所知,尽管虚拟化技术一直在被限制使用,但全息体验的水平基本达到了80%的同步率。
这也就意味着,在我所在的这个恋爱游戏世界之中,虚拟和真实的界限也十分模糊,净土管理政府“自由之地”在很早之前就立法规定,不允许100%同步率,在虚拟世界里的上线时间不允许超过8小时。
但这种情况很像套娃,如果我的世界只是游戏,我所玩的游戏里面也有游戏,以此类推,无穷无尽。
真的有无穷无尽的存在吗?
我对文夕所在的世界以及自己的世界了解都太少了,于是始终一头雾水,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我想,或许我能从文夕那里问出一点东西,但不能太明显了,他好像也有顾虑。
想到自己拙劣的套话技巧和演技,我翻了翻各种公益兴趣班。对于无业游民,政府有开设大量免费的课程为自由民提供选择,代价则是之后的工作要比其他人交多一点税款。
最后我报了两个班,一个叫“语言的艺术”,另一个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跟文夕聊天的时候,我提到了报班的事情,他又皱起眉头来了:“你在想什么?这两个门槛又高,又不适合找工作。”
他总是这样,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说的都是大实话。除非是在废土之上,净土的工作大部分都已经被AI所取代,因此除非在某个技能上出类拔萃,普通人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
我总不能说是为了套他话吧,只好勉强解释:“我随便选的。”
“说是你自己喜欢都比这样说更可信。”文夕一边继续低着头在光屏上写写画画,一边对我说:“如果你知道自己是个笨蛋,要么就闭嘴,要么就说实话。”
我被他说得无地自容,疑惑起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的本性?长了一张那么甜的脸,说话是真的相当难听,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这样,我发誓绝对不会花钱把他带回家。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泄气,毕竟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粉红区,又是为什么要跟我搭话。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定时器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我不得不站起来准备离开。
但与铃声同时响起的,是大门打开的提示音:“已开门,欢迎光临~”
我下意识看过去,恰好与进门的人目光相对。
是那天在身份识别处找文夕的人,他今天也穿着一身有闪亮亮链子的衣服,但显然比第一次见面时克制得多。黑色的衬衫面料看起来相当高级,长长的金属链从脖子的蛇形项链口中垂落,挂到胸前的口袋上,腰间几根金属链绕过腰间,随着他换鞋弯腰的动作闪动着反射光。
上次只是匆匆一瞥,我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也长得很好看,是一种跟文夕完全不同的帅。他的眼形狭长,皮肤冷白,头发剃得只剩下一层青色发茬,有种冷肃且干脆利落的气质。
文夕家的室内面积也不算太大,我和他面面相觑,这次没有任何躲藏的余地。
“你来得太早了。”文夕的声音带着不满,但他的语气比跟我说话的时候要客气太多了,“你是故意的吧?”
对方并没有否认,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还是落在我身上。
我不习惯被人这样注视,只感觉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夺门而出,可惜他就堵在门口,文夕站我身后,我进退不得。
他的目光冷而静,让我想起变异鸟尖利的喙,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我的头颅,让我不寒而栗,抖着声音开口:“那……那我走了?”
“走什么,他专门来看你的。”文夕轻轻推了我一下,“介绍一下你自己,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也亏得他能将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他可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然而,问题抛到我这,我也尴尬。
虽然我为自己买了自由民的身份,但没有想到一个好名字,我随手在姓名那一栏填了237。反正取名没有规定格式,大家取名都非常随意,我可从没想过有要向别人介绍自己的一天。
因此,此刻的我只能无助地低着头,小声道:“您好,我是清洁工237号……”
“你可以叫我伊登。”他终于把目光移开了,转而和文夕对话,“她有点胆小。”
“总比自大的废物要强。”文夕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点安抚的意味道:“他只是看起来严肃。”
闻言,我只是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这话我可不敢信,他看起来像会杀人。
伊登终于从门口的位置让开了,一边朝沙发走去,一边语气冷冷地反问文夕:“就她?”
“那天晚上刚好遇见的。”
“少陪着周锦胡闹。”他的语气很差,像是十分生气,又不好就此爆发出来。
察觉到气氛不对,我悄悄朝门口挪了两步,但反而没了想走的意思。
有矛盾冲突就会暴露信息,我也想知道他们会聊些什么,那个周锦又是谁?
但显然伊登不想给我这个机会,他抬眼看向我:“还不走吗?清洁工237。”
我无言以对,看了看文夕的神色。
“走吧。”文夕为我打开门,语气难得温柔了一点,“今天晚上不要再找我了。”
我竟然有点不习惯他的语气,愣愣地点了点,然后才想起来抬头看他的表情。
但门已经合上一半了,他半回过头看伊登,神色不明。
伊登的出现带给了我强烈的不安感,回去的路上我还有点神思不属。
我以为文夕只是同情我,以为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除了被处理掉没有任何价值。我就像身处丛林之中的蚂蚁,猎食者们来回走动,只会不经意地踩死我,连低头看一眼的都没有必要。
但从今天他们的对话来看,我对文夕而言还有其他的价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