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游戏进行中》舒舒亚

6、飞鸟（6）

　　小车内空间比我想象的要大，至少坐进去还算宽敞，在外面看的时候我还以为会伸不开腿。这辆车是完全自动驾驶的，内部没有驾驶操作占空间，只有一张双人沙发，里面内置了小茶几和储物柜。
　　文夕去储物柜拿饮料的时候，我偷空看了一眼手环的事件提示。
　　上面干干净净，三条规则都已经消失了，说明我给文夕送花是可行的。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点放松下来，兴致勃勃地打量这辆小车的内饰。
　　显然这辆小车的造价不菲，并非外表看起来那样平平无奇，内饰是可以自定义的，文夕设置成了草地上，蓝天白云，地面却是清澈的湖水，里面红色的鲤鱼游动，另外还有一只虚拟的毛茸茸白色小狗和一只大尾巴猫在车内走来走去。
　　一切都相当逼真，真实到我的感官有些错乱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摸凑过来的小狗，竟然也能感受到像云朵一样柔软的手感。
　　文夕把饮料递给我，看到我对小狗爱不释手，笑道：“虽然是假的，但跟真的也差不了多少。”
　　我接过饮料，看了一样，居然是我上次觉得很好喝但非常贵的那个气泡能量饮料。
　　我忍不住感叹：“哇，这么有钱，都是你做鸭赚的吗？”
　　文夕喝饮料的动作一顿。
　　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很糟糕的话，但并不知道怎么弥补，于是低下头撸猫又撸狗，当做刚刚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也不算很有钱。”文夕慢吞吞地开口，“也不是做鸭赚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去粉红区。”
　　“第一次？”我惊讶地看向他，他让我摸腹肌的动作熟练得不太像第一次啊。
　　文夕好像被我的反应搞得有些恼羞成怒了，脸上微微泛红，语气重重地说：“不然怎么会选中你这样没意思的女人！”
　　“哦。”我随口应了个声，心里没什么波动。
　　我想他这句话应该也不算针对我，清洁工只是这个世界最低等级的设定，没有任何兴趣爱好，甚至也不怎么出门，无趣大概是理所当然的。
　　我并不在意他的意图，但在意他是否还愿意成为我完成规则要求的工具人，可惜我不能直接说出口，只能想办法让他答应。对于他说的什么“第一次”，我也没有探究的欲望，毕竟问了人家也不一定回答，回答了也不一定是真的，我没精力去关注“玩家”的生活。
　　我不回嘴，文夕也没继续往下说，他又端起饮料喝了两口，在片刻的沉默后才问我：“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这才侧头看他，打量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并不排斥我，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我，不像其他人对清洁工那样避之不及，但也不像我们第一天认识的那个晚上那样暧昧。
　　是因为我不再是他的客人了吗？
　　来之前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办法，包括假装我喜欢他不要脸面死缠烂打，或者假装无事发生只是找借口跟他说话，甚至想过换一个人。
　　但看到他公事公办的态度，我到口的话也就变得公事公办了：“我可以每天找你吗？”
　　“每天？”
　　“对，每天，只要跟我说话就可以了。”我没对其他人提出过要求，因此感到有些局促，但那几条规则和不明的结局让我惴惴不安，没有什么比解决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了。
　　我也没讲过价，听到他反问就害怕他拒绝，下意识补充道：“每天半个小时，面对面说几句就行，我给你每天一千。”
　　事实上清洁工每天的工资只有八百，但好在我还有一些积蓄，其他的事情可以延后再说。
　　但文夕回答：“没必要。”
　　他侧着头，目光没有落在我身上，态度有些冷漠地说：“你找别人吧，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不知道他的世界与我的世界时间流速是否有所不同，也不明白他是真的没有时间，还是说这只是个借口。
　　我跟其他人的接触太少了，这让我很难得出有效的应对方式，只能有些愣愣地“哦”了一声。
　　确实，我跟他的关系也就一般，事实上我也不是非要找文夕。
　　我喝着手里的饮料，在片刻考虑后，只能向他确认：“真的吗？”
　　这次文夕看我了，他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听不懂吗？”
　　我确实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也不摸猫摸狗了，只能呆呆和他对视。
　　这个时候，语音播报目的地到了。
　　是该下车了，但文夕突然转移了话题，指了指正朝他蹭过去的狗，问我：“你知道你摸的这只狗是什么品种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都说人的能力和见识挂钩，这一点在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离开学校许多年，我早把很多知识忘得一干二净，后来也没给自己输入多少新的知识技能。
　　“这种狗叫萨摩耶，你刚刚的表情就跟它一样蠢。”
　　我一时不知道他是骂我像狗还是骂狗蠢，或者两者都有。我也觉得被骂得很冤枉，明明狗没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
　　他大概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我的想法，于是露出泄了气的表情，自言自语般道：“我跟你较真什么呢，反正你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听不明白。”
　　我点点头，说：“对对对。”
　　他好像更生气了，一下子打开门，对我说：“下去。”
　　于是我下去了，迎面而来的依旧是五彩斑斓的花丛，这栋住宅几乎被花草淹没，又或者是故意让住宅在绿植里长出来？
　　文夕带着我穿过紫色花束垂落的长廊，进入仿佛树屋一样的电梯里，问我：“为什么找我？”
　　“我只认识你。”被他拒绝过一次，我也有点失落，说话的语气都小了很多。
　　文夕又不说话了，直到电梯到达他才问：“你相信所谓的命运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些话题跨越得太快。但好在我今天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所以有足够的时间与他闲扯：“我相信。”
　　“那如果你已知道自己的命运，你怎么知道每天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命运的指引，还是偶然的意外？”文夕正在大门处进行虹膜识别，他的眼瞳里闪过那天夜里那样的怪异蓝紫色，“如果命运存在，我怎么选择自己的未来？”
　　我听不懂他的目的，也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那你每天想什么？”
　　大门开了，我跟着文夕走进一片花海里。
　　我已经看出他非常喜欢自然植被和毛茸茸小动物，但没有想到他居然在家里也设置得拟真度这样高，我甚至能感觉到脚踩进土壤里软绵绵的感觉，还有淡淡的泛着苦味的青草香气。但实际上我的鞋子没有沾到半点泥土，或许踩到的只是地毯。
　　他指了一下沙发让我去坐下，但眼神看起来还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实话实说：“我每天想吃什么。”
　　文夕的眼神有点呆滞，我感觉他肯定觉得我说了一句很蠢的话。
　　他问我：“你喜欢我吗？”
　　这次换我愣住了，我呆呆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喜欢？从规则的变化上来看，他就是我好感度最高的人，但我不懂喜欢的意思，我见到他既不像书里说的那样小鹿乱撞，也不像网络上说的那样想跟他滚床单，何况我深知谈感情的事情有其他潜在的风险。
　　“喜欢……我也不知道，或许有，那没有到那种程度，就是说……”我有点磕巴，下意识都打起了手势，努力试图表达出我的状态，“爱，没有到爱那种，或许。”
　　文夕笑了一下。
　　他这次的笑有种很特别的意味，跟之前的都不一样，既不暧昧，也不嘲讽，我甚至觉得有些轻松。
　　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呢？
　　“好吧，我答应你。不收你的钱，只要你每天来这里，给我带一朵花。”他又露出像上次跟我讲价时的表情了，看起来相当狡猾，强调道：“每天。”
　　这比每天一千贡献点便宜多了，我忙不迭地地点头。
　　很奇怪的，在这句话之后，我和他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是如此微妙，让我坐立难安又不敢打破，于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听到他用很小的声音说：“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语气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