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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相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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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林捕头看到范衡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刀相向,没办法,现在的范衡俨然是一副登堂入室的窃贼模样,身为捕快当然是先将这个嫌犯扣押再说。
范衡扫了一眼林捕头周边的捕快们,手中翻找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拿下!”林陌繁一声令下,随他而来的三个捕快迅速摆出阵势围住了范衡。
范衡指着翻出的捕快官服问道:“屋内的捕快呢?”
林捕头叹了口气道:“今天一大早在河边发现胡充途的尸体,仵作验尸说是死者生前喝过大量烈酒,极有可能是酒后失足落水。”
范衡已经将屋里搜索大半,屋里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但却有两个男人住过的证据,在范衡跟林捕头确认这间屋一开始只有胡充途住后,便明白了胡充途之死肯定有蹊跷,杀了胡充途的人是柳五郎。
范衡朝林陌繁歉意地笑了笑,随即迅速出手制服了其余三名捕快,将刀架在了林陌繁的脖子上。
“你要干什么!”林陌繁警告道,“你疯了,入室行窃,不赶紧束手就擒还敢殴打官兵!”
范衡确认三个捕快全部昏迷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林捕头,莫如歌来到洛阳肯定会跟林捕头和刘知府吩咐些什么,林捕头也是觉的胡充途死因蹊跷才会来他家查探,仔细一问,果然如是。
“只是你行事太粗暴了吧!”林捕头抱怨道,“他们三人跟我查案,平白挨顿打!”
范衡陪着笑脸从钱袋中取出几锭银子让林捕头转交给他们权当道歉礼,他无法确认这三人的底细,只好出此下策,自从见到祥官,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沧海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极有可能会瓦解掉这次因为武林大会组建的对抗联盟。
而且,直到现在,只抓到了祥官和齐阿猛这些明牌,暗牌还躲在未知的地方,柳五郎……他肯定是预料到祥官可能会被抓才提前转移阵地的,就在昨晚……
“胡充途什么时候当的捕快,平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奇怪之处?”
林捕头摇了摇头,告诉范衡胡充途是洛阳卖山货的商人家的孩子,几年前他父亲做买卖赔钱上吊自杀,母亲也投河了,当时他刚成为捕快没多久,因为没法帮衬家里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从哀痛中走出来后便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甚至在巡街的时候也喝的酩酊大醉,刘知府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个虚衔,顶多让他跑跑腿,饶是这样,他还是有时候因喝酒误事,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糊涂虫,平时私交也一般。只是他以前经常酒醉在河边晃荡,从来没看他落水,而且他水性不错,颓废之前还救过落水的孩童,怎么今天早上突然淹死了呢?
“尸体呢,除了溺毙之外还有其他伤痕吗?”范衡掀开了里间的被褥摸索一番问道。
“他大腿上有处擦伤,仵作说可能是落水是被河中石子剐蹭所致。”林陌繁比了比擦伤的大小,大约三寸来长。
“伤处看不出原先的皮肤状态是吧?”范衡一把将床帐扯下问道。
林捕头点了点头,范衡无奈叹了口气,看来胡充途就是窝藏柳五郎的沧海成员了,屋里怎么找都找不到带有守宫纹样的标记,胡充途应该是把守宫纹在大腿上了,所以柳五郎才会毁了他大腿处的皮肤。
“后天武林盟主接任仪式在碧水别院举行,你们穿常服潜伏其中,若有意外,便以官府的名义尽可能控制局面。”范衡在胡充途屋中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不再浪费时间,跟林捕头交待完后便马不停蹄去了茅山派聚集地,碧水别院,范思,越华磬,谛迦方丈和其他一些帮派掌门也在其中,范衡心下明了,兀鹫已经将消息传到。
林秋枫此时还沉浸在武林大会夺魁的骄傲和自豪中,“若是那个柳五郎真敢下手,我定取他首级当作此次结盟第一个战利品!”林秋枫的话语掷地有声,可随即被他师傅湖松道长的大声咳嗽打断。
范思沉吟半响,提出武林盟主继任仪式必然人多眼杂,以防万一,最好将林秋枫单独安排在里参加典礼人群远一点的地方,而且由高手负责贴身保护,准备典礼的杂役,出席仪式的客人也要一再确认身份,最后,在碧水别院周围设计层层包围圈,防止沧海在闹事后逃跑。
谛迦方丈捻着铁佛珠问起范衡,“官府知道此事了吗?”
范衡点头道:“我已经告知林捕快了,要是横生枝节,官府也会出面帮忙控制局面,若真的让沧海逃出包围圈,洛阳官府也会全城戒严帮忙搜捕。”
武林盟主继任仪式召开在即,湖松掌门一个人审阅那么多宾客名单实在力不从心,其他各派掌门见状也纷纷提出帮忙,湖松道长连忙挨个道谢,准备宴席的相关事情由越华磬负责,很快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工作。范衡也在其中帮忙翻看着堆积成山的名单和讯息。
湖松道长开始发愁林秋枫的贴身守卫问题,他是林秋枫的师傅,继任仪式期间他没时间一直陪伴在林秋枫身边,正犹豫要不要拉下脸请求各派掌门时,范衡善解人意出现在湖松道长身边。
“道长,各派掌门像个保镖一样簇拥新生代武林盟主,这不合适,”范衡提醒道,“这次接任仪式,是让大家看到林少侠身为武林盟主的担当,同时让武林众人看看江湖新生力量的活力和生机,用以提升士气,可不是让身边的长辈喧宾夺主的。”
“范公子有合适人选?”湖松道长一下子想到玄鸮堂,难道是要动用那些力量?
范衡像是看穿了湖松道长的想法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允许晚辈毛遂自荐。”沧海这次在武林盟主接任仪式会打出什么样的牌,直接杀掉林秋枫吗?如果他是柳五郎的话绝对不止这么简单,柳五郎肯定知道碧水别院中有层层埋伏,他本人若是亲自出现,又怎么从重重包围中逃出?瓦解联盟,攻心为上,在毒蛊残卷之外再给众人心中埋下一根刺,林秋枫死了除了会加深众人对沧海的仇恨实际并无益处,沧海会用另一种方式毁了林秋枫,顺便向众人展示所谓联盟是多么不堪一击,要是他能赌对的话……
湖松道长差点没笑出声来,遥遥跟范思招了招手道:“你儿子想贴身保护秋枫的安全呢。”
范思正跟谛迦方丈和苍竹道长说着话,听到湖松道长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回头道:“衡儿,你确定?”
“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范衡用请柬扇着风道,“比起德高望重的掌门,我在林秋枫身边总不会太突兀。”
湖松道长见范思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急忙站起身来想去跟范思说清楚,这是突兀不突兀的问题吗,范衡的身手……这时,湖松道长忽然察觉自己迈不开腿,回头一看,范衡正笑嘻嘻的扣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没让他当场跪在地上,湖松道长暗暗运劲,可使尽了力气也没办法摆脱范衡的掌控,豆大的汗珠从湖松道长额头滴下,峨眉的静心师太发现了异常,急忙上前关切询问起湖松道长的身体。
“我没事……”肩上力道骤然消失,湖松道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汗道,“我打算让范公子跟随秋枫身边以备不测。”
在场各位,除了谛迦方丈,就是这个范衡更够轻易钳制他的行动了,选谁保护秋枫,答案显而易见。范思还真是养出了个怪物,这已经不是武学天赋高超的问题了,这简直是老天爷无视武学基本规则随意捏造出来的奇葩。
林秋枫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师傅选了个武功平平的官府使者来保护自己,正想跟师傅说清楚的时候,苍竹道长在林秋枫耳边道:“你师傅的安排自有道理,别问了。”
林秋枫忽然注意到师傅脸色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些,也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去先查看师傅的身体。
“师傅,你……”林秋枫惊呼道,湖松道长急忙捂住林秋枫的嘴,他刚才拼内力的时候范衡撤的太快,他被自己的内劲反伤了一下,所幸并无大碍,湖松道长用余光瞟了一眼状若无事发生的范衡,林秋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范衡和善的朝林秋枫笑了笑。
“秋枫明白。”林秋枫将湖松道长扶到座椅上,怪不得以范衡的辈分居然能够堂而皇之出现在这种场合,众人都道思源山庄庄主是个绝顶高手,他儿子也不遑多让。要不是思源山庄与玄鸮堂的关系,武林盟主的位子他还真未必能拿下。
天黑后众人也随之退去,范衡跟着父亲回到了山庄,范源和牧溪早就在庄内等着,范源和牧溪已然知道祥官被抓的事情,并且将祥官暂时关在玄鸮堂地牢中,顺便让祥官跟齐阿猛见了个面,可惜两人并不认识。
“你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差事,”范源听说范衡自荐要保护林秋枫的安全后提醒道,“要是沧海真有奇招,你也会有性命之危。”
“可我是最合适的,”范衡喂着睡莲池中的金鱼道,“林秋枫身为盟主武功不低,想正面杀他很难,只能暗算,如若大人物亲自守卫在旁,沧海的人也不好下手,我心善,看不得沧海将这次出招的机会浪费掉。”
范思一把夺下范衡不断抛掷的鱼食,“别耍嘴皮子了,要准备什么东西赶紧准备,不管是谁守在林秋枫身边,沧海肯定都会行动,毒药,暗器,催眠,幻术,害人的方法很多,说不定你眨个眼的功夫,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了。”
范衡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又跟牧溪确认了已经将祥官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都一一问了出来并且派人调查之后,便跟辞了范思,回到自己庭院,仔细回顾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公子,”牧溪将范衡半天都没有翻动的琴谱拿到自己手里,“要不让我……”沧海会对林秋枫下手,范衡在林秋枫身边同样危险,他身为杀手,太明白取人性命到底有多简单了。
还没等牧溪说出后面的话,范衡毫不犹豫回绝了牧溪的要求,“不行,你的任务是混在宾客中随时观察有何异动。”
“可……”牧溪还想辩解,就被范衡强行用嘴唇封住了言语。
“沧海的目标是林秋枫,肯定是第一时间对他下手,我的生存机会比他大多了,而且,论身手,你无法替代我。”范衡用力抱着牧溪强调道。
牧溪沉默的推开范衡,范衡总是说这些让人根本无法反驳的理由。
范衡知道牧溪不开心,可让牧溪去只会更危险,便只好告诉牧溪,明天自己要去碧水别院看看典礼布置情况,顺便再见一下林秋枫,商议一下继任典礼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方式。牧溪则跟兀鹫流霜他们调查祥官交待的地点。
次日清早,范衡很早就起床,看牧溪也已经离开,便一个人来到了妙仁医馆。妙仁医馆还没有开张,司徒杏儿跟张涵虚也没有起床,范衡听到上官逸的房间传出翻书的声音,便敲门进去了,上官逸看正是沧海的遗稿,看到范衡来了,急忙招呼他坐下。
“玉螳毒的解法,有眉目了。”上官逸兴奋地递给范衡一个瓷瓶道,“受害者们吃了我配置的这些药丸,居然奇迹般压住了欲/火焚身的症状,现在虽然时不时会有些燥热,但再也不像刚开始那般毫无自持之力了,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会彻底恢复的。”
“那太好了。”范衡将瓷瓶中的药倒在掌心,仰头给自己填了两颗,还想接着吃的时候,被上官逸一把夺过瓷瓶。
“老毛病又犯了!”上官逸怒骂,“这是药!你以为是地摊上的山楂丸吗?”
“可我也有时觉得欲/火焚身,”范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尤其是在面对阿牧的时候,我担心会不会是玉螳的影响。”要是真被这该死的玉螳伤了牧溪,他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上官逸顿时无语,“这是你自己的原因!我试过你的脉息,毒已经清除干净,别什么事情都推给玉螳!”
范衡面色窘迫地借翻看遗稿掩饰尴尬,正好看到遗稿中关于研制逆生的过程,记录中说用的试验品都是死囚,可那么多样本,真的全部都是死囚吗,临渊卖场的犯罪过程恐怕就是对沧海研制毒药方式的故技重施吧。
“逆生我很遗憾,这种毒对人知觉的毁灭是永久的,而且理智也会破坏很大一部分,就像人生了癌病,就算去除肿物或者毒素,人的正气还是无法恢复,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上官逸根据遗稿上试验人的药物反应推断道。
范衡将遗稿还给上官逸道,“能够在这么短时间解胜晚霞和玉螳的毒已经很厉害了,上官师傅,您才是对付沧海最厉害的武器。”
“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上官逸挥着遗稿照着范衡脑袋不轻不重来了一下,“你现在有心上人了,把你以前的坏毛病改一改,别让在意你的人整天为你担惊受怕。”幸亏玉螳解药里面没有什么对人体有害的成分,不然范衡现在早倒地不起了。
“我知道的,”范衡眼中浮现出缱绻的温情,随即问起了上官逸那本竹叶青蛇皮的残卷看的怎么样了。
“已经看完了,”上官逸眯起眼睛道,“对我来说,那简直是重温跟故友的回忆,衡儿,多谢了。”
见上官逸已经看完,范衡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残卷暂时寄存在他那里,毕竟先前的越城岭三兄弟就是来抢夺残卷的,残卷放在妙仁医馆可能会给上官逸招来灾祸。上官逸爽快地将残卷还给了范衡,重要的是脑海中的记忆,承载记忆的物品若是危险还不如放在更加妥善的地方。
范衡离开医馆后接着去了碧水山庄,碧水山庄内正再布置桌椅和典仪台,林秋枫和他师傅也在其中忙活。见范衡来了,便邀请范衡进屋详叙。
“……总之就是这样,”湖松道长将碧水别院周边的防御图指给范衡看,范衡不得不承认茅山派阵法确实高明,就算是他,也很难从这密布埋伏和陷阱的包围中逃出去。
范衡看林秋枫一直默不作声,转而问起林秋枫,“你身边的人确实可靠吗?”
“我们在听到柳伯生的消息后边彻查了此次跟来的所有人,还有暂时在我们这帮忙的杂工,他们绝无跟沧海勾连的可能。”林秋枫回答道。
于是范衡边放弃了再次调查碧水别院仆役的消息,时间紧迫,范衡拉着林秋枫开始说起了沧海暗算方式的种种可能,林秋枫频频点头,告诉范衡他可以想到的应对方式,谈话过程中,林秋枫恍惚觉得要是范衡出手暗算的话,说不定成功可能会更大一些。
中午很快就到了,林秋枫在午饭前喜欢练一炷香的剑,饶是在这种时候,林秋枫依然执着的拔剑在不远处练着,范衡忽然注意到了林秋枫落在座位上的一本札记,好奇心的驱使下,范衡翻开看了一下,看完后范衡瞬间明白孟景幻为什么不喜欢林秋枫还要给他起外号了,札记中记满了每日的规划,包括什么时间看书,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沐浴,甚至将时间精确到以呼吸为单位,生怕浪费一点阎王爷会找上门一样,而且遵循着一日三省吾身的教诲,将自己总结的教训写在札记上并列出以后的改正方式。
范衡发现林秋枫在笔记中几下了自己的名字,并且计划在未来两年内达到可以跟他对抗的程度,还写下了未来一年的修炼计划,看来湖松道长跟林秋枫说了昨天的事情。
笼中的画眉啁啾地叫着,林秋枫拿出匕首在挂鸟笼地树干上刻下一笔,提示今天又完成了一项目标。
范衡在天黑前再次叮嘱了林秋枫几句后便回到了思源山庄,正好看到流霜,兀鹫和牧溪在自己庭院聊天,范衡上前问了问调查结果,三人都皱眉摇了摇头。
“意料中的事情,”范衡宽慰道,“柳五郎逃跑,只怕洛阳的沧海部众也收到消息再次重新伪装了。”
兀鹫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只能被动反击了吗?”
流霜采了一把月见花捆成一束道:“沧海知道我们做好部署,还会闯进接任仪式会场吗?”
“真那样怎么全身而退才是更大的问题。”牧溪坐在石凳上从窗格中眺望远处道。
“答案只有明天才会出现了。”范衡无奈笑道。兀鹫和流霜夜深后也离开了庭院,牧溪有些跟范衡赌气的成分便一声不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范衡只好悻悻去了浴室洗澡,牧溪是在怨他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可危险也伴随着转机,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一把他必须得赌。
第二天,武林盟主接任仪式如期举行,武林各帮派都见证着新生代强者的诞生,自此,所有江湖人都知道,茅山派掌门湖松道长大弟子林秋枫将带大家一起对抗沧海的反扑。
林秋枫完成仪式后想来到台下给诸位敬酒以表尊敬,被范衡一把抓住,既然大家都见识了武林盟主的风采,是时候该回去准备别的事情了。
就在范衡强行拉着林秋枫离开时,一支飞镖忽然从下面攒动的人头中间飞出。
“封锁场地!”范衡拔剑挡下飞来的暗器,一只心花怒放镖在地上急速弹出钩爪。
柳五郎!
他是怎么混进宾客名单的?
范衡努力在乱成人群中搜索着柳五郎的身影,却感后背一凉,接着一阵剧痛传来,范衡下意识向后挥剑,却看到林秋枫满脸迷茫倒在血泊,手里还攥着沾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