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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毕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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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秋风肆虐而来,狂风阵阵,把夏天就这样吹走了,只剩下还没来得及换长袖的少女们瑟瑟发抖。
弥岁的同桌叫魏丝,是个很活泼热烈的性格,喜欢追星,课余时间也爱打扮自己,像只小猫一样又傲娇又可爱。
魏丝快速磨搓着双臂,抱怨道:“这死天气,说降温就降温,一点征兆都没有!”
彼时两人正顶着狂风往食堂走,准备去吃晚饭。
“确实,讨厌死了。”弥岁扶开被风吹到脸前的发丝,应和道。
云,被风吹散又快速吹走。树,被摇下不少叶子,可还是郁郁青青,大多还是茂密,不像北方,一到秋冬,狂风一吹,就只剩下枯槁的树枝了。
风再一吹,春天接连夏天降临。
魏丝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对弥岁说:“我高一的时候,我语文老师说‘高中三年是人生中最快的时光,一晃下去就没了。’我本来没信,现在想想,好像说的对,你看我们这就高三了。”
弥岁从题海里抬起头,也笑道:“快点不好吗?整天大考小考的,还不如赶紧结束。”
2019年夏天,林野年高中毕业了,弥岁上高三了。
停摆的那一年,似乎没有对弥岁造成任何影响,反而让她更讨喜。
准高三的暑假只有十天,七月一号到十号,对此弥岁已经很满意了,因为隔壁二中只有七天假。
中学期间最喜欢的就是放假了,多半天也是假。
弥岁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假期。
魏丝就约她出去玩。
“去哪?”弥岁问。
“游乐园!”魏丝大声宣布道。
弥岁还在犹豫去不去时,姜理枝就闪现了:“好呀好呀,我也去!”
弥岁看两人都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也同意了。
“你怎么回学校了?”弥岁问。
“我回来拿志愿填报书。”姜理枝答道。
姜理枝高考成绩很不错,比平时还好,按照往年分数线,211是没跑了。
“真好呀,解放了,不像我和岁岁,还要熬一年才高考完。”魏丝羡慕地呷着醋。
“嘿嘿,”姜理枝拍拍魏丝的肩,“你们也快了,到时候你们高考完,咱再出去玩!”
“行呀!”
按理说,姜理枝高魏丝一届,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不可能认识,但姜理枝时常来找弥岁吃饭,久而久之,两人便通过弥岁认识了。
大摆裙、跳楼机、过山车、激流勇进……哪里刺激就往哪里钻,几个女孩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很是唬人。
其实每玩完一个项目,就至少有一个人会吐出来,但休息完毕,她们又接着玩去了。
最后走出游乐园时,几个女孩都是你搀扶着我、我搀扶着你,艰难地坐上出租车回家。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精神上却很快乐。
这是弥岁这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和朋友们一起玩刺激的项目,没天没地地尖叫、感受失重感带来的心脏骤停、任意水珠洒满全身,这一切,让弥岁几乎可以说是幸福。
弥岁小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怕高的,小学组织去游乐园玩,她也从来不碰这些刺激的项目,玩的最多的就是旋转木马了。
可随着长大,弥岁反而迷恋上曾经让她畏惧的东西——它们意味着,至少在那一刻,你可以毫无形象地大叫,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也是暑假这几天,游乐园之行之后,林野年突然对弥岁说:“岁岁,你说我复读,好不好?”
弥岁正坐在林野年的书桌前写数学题,而林野年本人则躺在床上玩手机,意料之外地突然说了这句话。
弥岁放下手里的笔,侧头看他,林野年很平静地抬头和她对视,完全不像随性而为。
“为什么?”弥岁问,“你的成绩可以去中国政法大学,为什么要复读?”
林野年学的文科,他也不了解文科有什么专业好,但是“汉皇法帝”,他选了法学,并高三时就以此为目标努力着。
“我……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读书。”林野年有些犹豫,可还是诚实地说了。
弥岁皱着眉,难以置信:“林野年,你有病吧?闲的没事干就因为这个要复读?”
“也不完全是!”林野年急急地给自己辩解道,“复读一年成绩肯定还会升,说不定可以冲985!”
弥岁翻了个白眼:“好,那我假设你要复读,你去哪读?一中没有复读班的。”
林野年:“我和学校申请,直接进高三班就行。”
“你当学校你家开的啊?想进就进?!”
林野年冥顽不灵,还在那争辩,把弥岁搞得火气越来越大,一向温和的弥岁气得把手边的数学练习册直接甩林野年身上:“你要发神经就发神经,自己去和妈说这个事,但是你要记住,你可以为了任何事情复读,唯独不能为了我,我受不起!”
“怎么就受不起了!我就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林野年也激动起来,撑着身子坐起来,寸步不让地和弥岁对视。
弥岁一时噎住,错开眼说:“我不希望因为我,改变任何人的人生轨迹,也不想你后悔,更因为我受不起这么重的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是的,弥岁害怕,这种害怕的情绪长久地萦绕着她,让她总是若即若离地对待所有人,不管是林野年、万晴旦、姜理枝或者是魏丝,她都做好了她们随时会离开的准备。
她不敢付出太多的感情,因为曾经她那样濡慕地爱着温幸和潘潮生,结果却被背叛。也因为她知道,她不能付出对等的、那样热烈的感情。
从初中时,弥岁就意识到林野年喜欢她,可她总是惶恐,仗着林野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佯装一无所知。
可林野年的爱,真诚、热烈、毫无保留和堪称盲目地信任,不止一次让弥岁动摇,特别是在高一那场校园暴力,她总想找个人可以发声大哭。
弥岁静默了一会,又说:“我知道我没办法真的阻止你,毕竟你也算一个成年人了,所以如果你真的决定复读,你去和妈说吧,如果她也同意,那我就接受。”
林野年看上去有些低落:“岁岁,你在我心里很重要,可是你总是把你看得很低。”
弥岁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直白的话,只好起身拿回刚刚扔在床上的练习册,转身又埋头写题了。
过了不知多久,弥岁才说:“我总是很害怕,这是我没办法控制的,甚至我经常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林野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保持了缄默。
当天晚上,林野年和万晴旦说了复读的事情,万晴旦虽然惊讶,却没有反对。
但后来联系一中,学校表示不会接受复读生插班,林野年如果真的要去复读,只能去县五中,那里有一个年级都是复读生。
林野年想复读的根本原因就是想和弥岁一起读书,如果跑去别的学校复读,那和弥岁分隔两地有什么区别?
最后,林野年只好恹恹地放弃了。
一个去了新世界,一个还留在原地,这种感受,确实会有落差,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年形影不离的两人。
弥岁夜半时刻也后悔过为什么要休学,可反复推导过程,发现怎么样都会走向那个结果,像是命定。
但这一年过得很快,准确的说,初一后的每一天都很快,时间在那次灾难后仿佛按下了加速键,只有她的心、她的痛苦还暂停着。
弥岁的身体和灵魂好似分割开来,她仍然在吃药,每天60mg的氟西汀,50mg的拉莫三嗪和5mg的奥氮平,身体靠着这些药物维持情绪稳定,然后学习——学习——学习。
而灵魂飘忽着,忽上忽下,但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冷冷地在身体上方俯视着自己。
2020年六月,弥岁的高中,结束了。
林野年在中国政法大学读法学,七月初才放假回来,等他回来时,弥岁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弥岁的志愿也毫无疑问,填的是清华大学建筑系。她喜欢这个,也有这个能力去读最好的学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录取出来后,林野年就兴致勃勃说要去旅游,弥岁同意了,还和姜理枝和魏丝说了,组成四人旅游小队。
林野年一见她们三都是女孩,自己就一个男的,又赶忙拉来了周凯——林野年的初高中同班同学,也就是初一时被老师喊去,和弥岁一起竞选主持人的那个人。
因为临江市并不靠海,几个人就计划去沿海城市玩,选来选去,最后定了三亚。
五人家里都是不差钱的,加上人多,直接订了一栋带游泳池的民宿,玩了半个月才回家。
弥岁和林野年的关系和纠葛,也是在那个夏天,正式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