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已锁定》景疏影斜

5、二探张府

　　翌日

　　黎鸢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幅画筒。凌淮瞥了一眼黎鸢手上拿着的东西：“你带的什么？”

　　黎鸢微笑：“画。”

　　“上次答应了带给含英姑娘的画。”

　　画？只见了一面，就能赠礼相约。可真是会套近乎。

　　见凌淮好不容易开口同自己说句话，黎鸢自然不愿意让话茬就这么掉在地上：“上次在张府，看到张家挂了许多宋修大师的画作，我便同含英妹妹说将我嫁妆中这副宋大人画的仕女图赠与她。

　　凌淮眉头一皱，疑惑看她：“你哪来的嫁妆？而且宋修是画山水的，什么时候画过仕女图？”

　　黎府早就被抄家，想来原先为黎鸢准备的嫁妆也早就进国库了。何况别人不清楚，凌淮可是清楚的很。黎鸢哪来的什么嫁妆，就连成婚时充面子抬进来的几个箱子里面也装的都是石头。

　　黎鸢笑意更深，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编的啊。”

　　“早在张府我同含英妹妹聊天的时候我便试探着说出宋修画的仕女图，她并未发现有什么问题，足以见得她对画作一道并不是很了解。所以我就随便找来一幅画懵她咯。

　　凌淮看她一眼，不愧是那黎狗的女儿，懵起人来实在是一套一套。前脚亲亲密密喊人家含英妹妹，后脚就这么毫无愧怍之心的诓骗人家，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凌淮忍不住冷嘲一声：“你可真是黎家的好女儿。“

　　黎鸢像是没听见这句嘲讽般面不改色：“阿淮一会可不要说漏了嘴。”

　　凌淮不再接话，却也不曾否认。二人一路无话，任由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到张府门前。

　　一片缟素之间，马车悠悠停下。今日凌淮与黎鸢也穿得分外素净，二人衣裳颜色还不约而同地有些相近，今晨回廊遇见的时候，两人也诧异了一下。只不过黎鸢诧异过后是调笑，而凌淮诧异过后一脸尴尬，若不是时间紧迫，想来他绝对要回屋换件衣裳。

　　院落内，张含英亲自开门；见到黎鸢时，她迅速走过来迎接：“今日外面风大，黎姑娘冷不冷？”

　　黎鸢微笑摇摇头，又转身错开一步，张含英这才看到台阶下站着的那身形高大的白衣男子。

　　“凌大人也来了？”

　　凌淮稳步上前，朝张含英点点头。

　　张含英的目光在凌淮和黎鸢身上扫了一圈，二人长得都格外好看，今日穿的也格外相似。如此这般往那儿一站便让人觉得十分般配，好似一对儿话本中的神仙眷侣。

　　张含英侃到：“看来京中一些传言实在荒唐。”

　　凌淮并未接茬，黎鸢笑着摇摇头落座在椅子上：“今日我把那画带来了。“

　　张含英睫羽微动：“多谢黎姑娘，亡父在天之灵若能看到，一定深感慰藉。“

　　黎鸢轻轻拍了拍张含英的肩。原先丰腴的姑娘如今已经瘦得能摸到骨头，虽说因着今日见客特意收拾了一番，却仍旧难掩憔悴之色。黎鸢轻声细语：“节哀。“

　　张含英咬唇点点头，也落座在椅子上。见她如今眉目中仍旧满是哀痛，黎鸢便先同她寒暄起来：“张大人只喜欢宋修先生的画吗？“

　　张含英轻轻点点头：“是，我父亲说宋大人一生清正，文采斐然，是他最敬佩之人。“

　　黎鸢点点头：“令尊也是个好官。我常听周边百姓说受过张府恩惠。她们都很是感激呢。“

　　听见这话，张含英终于宽慰似的一笑。黎鸢同凌淮对视一眼，开口说道：“张姑娘，我今日同夫君一起前来，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张含英有所预料，点点头看向黎鸢。

　　黎鸢：“今日前来，实则是想问些有关令尊与令堂的问题。其一，我想知道令尊令堂从前可有什么仇家？”

　　张含英低下头细细回想一番，又摇摇头：“爹娘平日里一向与人为善，也教导我一定要有不忍人之心。我实在是想不到他们会与什么人结仇…”

　　黎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问道：“那令尊与令堂…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

　　张含英：“我爹平日里就是比较喜欢收藏宋修先生的画，至于我娘…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她都很喜欢。”

　　黎鸢：“那…他们可有什么暗疾，哮喘一类？”

　　张含英摇摇头。

　　黎鸢又问：“…你可知他们可有什么每段时间都固定要做的事情？”

　　张含英仔细回想一番：“我阿娘每半年都要去寺庙礼佛算不算？有时阿爹也会去。”

　　黎鸢点点头：“算的，多谢张姑娘。”

　　黎鸢又饮下一口茶：“今日便就这么多问题了。改日若能查到些什么，我定前来一五一十的告诉姑娘。”

　　张含英点点头：“多谢你。”

　　黎鸢微笑颔首，又将一旁的画筒拿起：“对了，这画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黎鸢取下画筒上的封塞，将画徐徐铺展开来，娓娓道来：“世人只道宋修先生情寄山水之间画了无数的山水画，可却鲜有人知，他画过一幅仕女图。”

　　“且这仕女图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夫人王氏。昔年在宴席上，宋修先生对王姑娘一见钟情，便有了这幅至情之画。只是担心画作传出去妨碍人家姑娘家名节，于是便秘而不宣，直到后来将王姑娘娶做夫人，才同三五好友讲了这一趣事。”

　　“令堂府上只有徐夫人一人，府中再无其余妾室。可见二人也是鹣鲽情深，佳偶一双，与此画再相配不过。

　　张含英一愣，指尖抚过那画上的“宋修承平年间作“，眸光微动，直直抬眼看向黎鸢，语气真挚：”多谢，他们一定很喜欢。“

　　残阳将灰蒙的天色染上一抹橘，街头逐渐静谧。帘外透进来的冷风吹的人头脑无比清醒。黎鸢靠着马车上的软垫，清楚的听到凌淮的声音：“你不是说这画是假的吗？“

　　黎鸢敷衍点点头：“是啊，我随便编的来头，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更可信吗？“

　　凌淮嗤笑一声：“你是觉得自己聪明，我就是傻子了吗？我还不至于连印鉴的真假都不识得。“

　　黎鸢：“哦，那卖我画的那老板挺厉害，能把印鉴仿制的连凌大人这探花郎都看不出来。“

　　凌淮被她这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一噎，他抬眼盯着黎鸢，刻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瞧出什么了是不是？“

　　难得凌淮主动靠近自己，黎鸢笑着又往前凑了凑，将二人的距离缩的更近了些：“什么？“黎鸢装傻充愣。

　　凌淮：“…好生敏锐。“

　　黎鸢秀眉一挑：“什么？“

　　“你看出来了吧。张家主君根本不是爱画之人。那日写张府陈设的卷宗中有提到他挂了许多宋修画作一事。大理寺中多是些粗人，不了解琴棋书画一类风雅东西，自然不会怀疑，可我确能看出来，那画摆在窗户对面最晒的位置。画作，尤其有些年代的画作最忌讳日晒。而且还不止这一幅，许多房间的画都是这个位置。可见张家主君根本没有好好珍惜这些画。“

　　“既不是真心爱画，又要买这么多同一个人的画，实在奇怪。“

　　黎鸢眼神亮晶晶，托腮看凌淮：“阿淮好厉害，竟然能发现这么多东西。“
　　凌淮被她看的浑身僵硬，他错开目光，后退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