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已锁定》景疏影斜

4、无意与你

　　今日的书房似乎有些不同。凌淮刚踏进的一瞬间便闻到了那一股清香。素白的瓷瓶之中几枝梅花斜斜插就，艳色无双的红梅同这素雅的书房竟然也相得益彰。

　　凌淮看了一眼瓷瓶，又将目光转移到站在书房之中挂着一抹笑的梨鸢。

　　“无事献殷勤，意欲何为？”

　　梨鸢故作委屈看他一眼：“怎会是无事献殷勤？我想对你好，这是随心而动，天经地义。”

　　凌淮不搭理她，也不赶她，只是自顾自坐在椅子上翻看书卷。

　　梨鸢被晾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咬牙，她就说这人是个柳下惠，自己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站在她旁边，竟也能视若无睹。

　　梨鸢轻哼一声，走的离凌淮又近了些，偏头开口：“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找你。“

　　凌淮放下手中书卷看她。

　　“今日…你能否跟我去个地方？“

　　凌淮毫不犹豫：“公务繁忙，黎姑娘另寻他人作伴吧。“

　　黎鸢被他这毫不犹豫地拒绝气的心头一涨，昨日还同自己达成同盟，今日便就翻脸不认人了？唱戏的都没这男人会变脸，实在是让人瞧见了就火大。

　　“官员成婚本就有婚嫁，夫君、今日你应当还在放婚嫁才是吧？“

　　听见夫君这一称呼，凌淮眉头又是一皱：“别这么叫我。“

　　黎鸢轻笑一声：“你昨天才同我结为同盟，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只是让你和我一同出去一趟而已，你这都不愿意？“

　　凌淮唇瓣抿起，有些犹豫。黎鸢见状连忙趁热打铁：“何况我还要帮你们的忙，凌大人总要回报我些什么吧？“

　　凌淮终是将书卷收起，披了件外裳绕过梨鸢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默不作声看着黎鸢。黎鸢也回房间穿了件披风跟上。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一阵阵咕噜声，扬起些许尘土。浅色帷幔之中隐约可见车里柔软的坐垫和靠枕、还有桌上摆着的一些果腹点心。

　　黎鸢并不在意对面还坐了个人，自己拿起点心便直接开吃，今天早上特意从院子里挑了几只最好看的梅花折下来放到凌淮书房里，她可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凌淮也不看她，只是撩着帘子欣赏外边地景色，随口问道：“要去哪儿？“

　　黎鸢囫囵咽下嘴里的糕点：“马上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窗外景色愈发荒，似乎是京郊之中。车轮停下，黎鸢率先走下马车，转身看向凌淮。

　　凌淮也跟着从车上下来。有些简陋的院子映入眼帘之中，灰砖之上爬满藤蔓，如今藤蔓枯败，上面覆着薄薄一层雪。

　　黎鸢推开大门，凌淮认真朝门上的牌匾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出来那上面破败的不成样子的四个字中最后的两个字——别苑。

　　院子里头实在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也实在冷清，只有最中间立着一颗如今并不在花期的枯树。凌淮好奇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树？“

　　黎鸢一笑：“海棠树。“

　　黎鸢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个食盒来，摆在桌子上。三副碗筷三个茶杯，恰好摆满桌子。她微笑伸手：“请坐。“

　　凌淮有些莫名，却依言照做。待黎鸢将茶水倒满后，他终于疑惑问出口：“你做什么？“

　　黎鸢叹气看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凌淮更莫名其妙，眼中疑惑丝毫不掩饰。

　　黎鸢：“…今日是成婚第六日。”

　　成婚第六日？

　　凌淮顿时想到了如今婚嫁习俗，女子成婚后有归宁一说，大礼后第三、六、九日要回娘家。

　　这么说，此处岂不是和黎清风那奸佞狗贼有关系？

　　凌淮瞬间面色铁青，原本正要入口的茶也被他毫不犹豫放下。黎鸢见此人这副模样 ，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暗叹一声：“和我爹没关系，此处是我娘住过的地方。”

　　凌淮面色稍霁。京中人只知道黎清风有一独女黎鸢，却从来不曾见过黎鸢的母亲，只知道黎鸢名义上是黎府嫡女，十五岁那年才被接回黎家。

　　涉及黎府家事，凌淮不愿多问。周遭清冷破败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想来这位住在此处的夫人也早已故去。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凌淮也不欲在此处驳了黎鸢的面子。

　　黎鸢顺理成章地上了三柱香，又将新鲜的点心果子摆在后院立着的衣冠冢旁，转身看凌淮：“走吧。”

　　凌淮颔首，难得同黎鸢并肩而行的走出门外。

　　待到二人先后上了马车，凌淮拉下帘子，他才皱眉看向黎鸢：“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黎鸢面色淡然：“习俗如此。”

　　凌淮显然不会被她如此搪塞过去，他冷冷开口：“那夜我同你说过，我无意娶你。”

　　黎鸢：“是，我知道、我记得。可新婚夜你我闹不愉快的消息不胫而走，如今满城妇人都知道。你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我实在没面子。此番你和我一同祭拜我娘，就当是为我稍微挽回点面子不成吗？”

　　凌淮：“…”

　　他的性子有些直白，当日没想到这一层，害的黎鸢被人笑话，这确实是他的不是。凌淮眉宇间难得划过一抹歉意，却仍旧声音坚定无比开口：“让你被嗤笑，是我抱歉。只是还望姑娘谨记。”

　　“我无意做黎家的女婿，也不愿意娶你。”

　　“我从前不喜欢你，如今不喜欢你，以后更不会喜欢你。日后总归要和离，虽说圣上赐婚没那么好合离，可等个一两年风头过去，还是能离的。

　　“合离书成婚那日我已提前备好，到时只要你签字署名即可。我对你毫无情谊可言，不必强作怨侣。“

　　黎鸢：…

　　她指尖不自觉握紧，虽说她对感情一向洒脱，从来秉持你若无情我便休的理念。可凌淮到底对她而言有些不同。

　　何况…凌淮如今还并不了解自己，说到底他也不过才真的认识了自己不到六日而已，如今不喜欢不代表日后不喜欢，若是他真正了解过自己之后还是不喜欢，她必定洒脱抽身，只是如果如今便放弃…她实在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