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之冠》天作怪

27、港城风波（五）

　　她那句话一说出来，吴志伟哑然了很长时间。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她突然肯回来，肯定也是因为什么事，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他原本还以为要跟她磨很长时间。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自然而然就他想起另一些事。这次喊她回来其实不全是因自己生病。

　　“阿欣，家里的生意我跟你说过的吧？”
　　“说过。”

　　吴嘉欣知道他们现在在开服装店，一家中型公司，但具体的她不了解。

　　“今晚聊了这么多那我就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回来是为诗青随做打算。她是诗泽奏田女儿，你知道他人现在在香港吗？”
　　吴嘉欣摇头。倒是不知道这事。

　　当初他来找自己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让阿随回去，但没考虑多久就否决了，她恨诗泽奏田，况且他还有个老婆，她不会对阿随好。

　　“家里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但只要能跟诗泽奏田公司签上合同，这个问题很快能解决。”

　　吴嘉欣愣怔住，难以置信问：“所以你想让我去说服他？”
　　吴志伟沉默，无声回答了她。

　　那一刻吴嘉欣心里有过失望，但可能因为对他原本期望就不高吧，也没有太难过，只觉得悲哀。一家人到最后只剩下彼此利用。

　　“想想你女儿，她还那么年轻，以后她也是要回来的，你不想为她做点打算吗？”怕她不答应吴志伟继续劝。

　　她没想多久，对他说：“我可以答应你，但家里的生意要有阿随一份。”
　　吴志伟刚张口她没给机会，继续说：“口头说的不算，我要拟一份合同。”

　　“...我们一家人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吴嘉欣自嘲般轻笑，“你有把我当家人吗？”
　　他低头沉默不语地弄着茶杯。

　　吴嘉欣也不想多往下说，身体已疲倦不堪，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谈话。

　　“明天带我过去公司看看吧，我要知道它现在值多少产值，账本、高层管理员这些我都要知道，之后再决定给阿随的部分。”

　　吴志伟虽不情愿但这事也只有她出面才能解决，只好沉声应一句；“可以。”

　　窗外夜渐深，风吹动那颗梧桐树，左右摇摆的树枝向时针。
　　哒、哒...天就泛了白。

　　吃完早餐她们坐上的士出去。

　　黄大仙祠是香港最旺的寺庙。小的时候吴嘉欣就来过，过了几十年再来除了来客多了之外这里的一切几乎没变。

　　进去里面上了柱香，她让诗青随到外面等她，她有事要去做。
　　诗青随等了十几分钟，看到吴嘉欣从寺庙出来，手上还多了个东西。

　　吴嘉欣走到她面前，拿起她右手，把佛珠戴进去，“这是我刚求的，主持开过光的，能保佑你平安。”她轻拍她手，抬头，“戴着不许摘下知道没？”
　　诗青随不信这些，但也点了头，“知道了。”

　　她们漫步在街上走。
　　吴嘉欣似有点走神，眼神涣散。今早吃早饭家里几个人都在，诗青随跟吴宇轩差点又吵起来，虽然最后吴志伟两边劝才劝下来。

　　“阿随。”
　　“嗯。”

　　“你啊，平常对你外公他们态度好点，多一点耐心知道吗？”
　　诗青随不想应。

　　吴嘉欣了解她性子，耐心劝：“对吴宇轩你可以不理，但你外公跟你舅舅始终是长辈，他们对你也算不错的你也能看得到。”

　　经过昨晚的谈话，虽然她对吴志伟仅存的一点敬爱也消散了，但要是跟他们关系一直这么僵着她离开之后没人护着诗青随只会对她不利。

　　“我只知道他们对你不好，没事就不管不顾，有事就求你回来。”

　　小的时候吴嘉欣因为过敏身上长疹子，但吴志伟他完全不当回事置之不理，拖了很久，还是被她老师带去看的，现在她背上都还有疹子印。

　　这样的事即使吴嘉欣不跟她说她也知道不止这一件，所以诗青随对他们做不到原谅。
　　吴嘉欣知一时半会也说服不了她，说多了反而引她更反感，没再往下说。

　　“那你就陪我再走走吧。”吴嘉欣抬头环视了圈周围，摩挲牵着她的手，“这边离我之前玩过的一个公园近，去那走走。”
　　“嗯。”

　　“对了，之前给我药的那个小男生...”
　　原本在游神的诗青随本能一怔。

　　“你跟他两个最近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起他？”

　　“就今早出门涂那瓶药油的时候就想起了，他是个挺不错的孩子，对你也好，这点我不用看，看他对我就知道了。你啊也要记得对人家好，脾气不要那么冲。”
　　天空划过一架飞机，她没有回。

　　走了一段路，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江文耀打来的，说她口红落在他车上。

　　“怎么了？”吴嘉欣问她。
　　“东西落江文耀车上了。”她抽空回吴嘉欣，接着问他：“你在哪？”
　　“在城寨公园附近。”

　　诗青随本来打算叫他给江雯琪等她们下次见面拿过来就行，但吴嘉欣说刚好没事，一起过去吃个饭，聊会天。
　　于是她们从这边过去。

　　江文耀提前订好了餐厅位置。一家路边的茶餐厅，从窗户那看见她们了，招手。
　　坐下后吴嘉欣跟江文耀闲聊，问了他家里的情况。

　　江文耀听到她们刚从黄大仙祠过来顺其自然提起他妈的近况。两年前父亲去世后她开始戒荤，之后去了一家寺庙，现在是半出家的状态，基本上都不在家。

　　想着也那么多年没见了吴嘉欣就说让他带她去见见他妈。

　　“你好上下菜。”服务员从江文耀旁边上菜。
　　第一道是烧鸭。江文耀注意到上面有几根香菜，他拿起筷子夹走，诗青随刚好也要夹，看他动作快，顿了那么一下，接而笑下，“还记得啊？”
　　她是不爱吃香菜的。

　　江文耀跟着笑，“是啊，第一次跟你吃饭就因为夹了香菜给你打了我一顿，能不记得吗。”

　　“记仇啊？”
　　江文耀笑着回：“哪敢，打不过你。”

　　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打趣吴嘉欣也笑了笑。江文耀在她印象中一直是个不错的孩子，乖巧温顺，现在还当了警察。

　　吃着饭诗青随手机发出来信息的提示音。她也差不多吃饱了，放下筷子，小口啜饮着冻奶茶，纤细白皙的手指扶在杯侧。

　　Z：看窗外。
　　突然地这么一句。

　　诗青随下意识转头——窗外车水马龙，潮湿闷热，阳光毒辣。巨大的玻璃窗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只有沉闷的车流声和周边食客混杂的交谈。

　　在窗外街道的外面，周城骁坐在一辆红色敞篷车内，正午灼热的阳光在他身后肆意倾泻，他穿着暗黄色港风衬衫，领子松几扣，要正经不正经。

　　戴着棕色墨镜，看不清他眼中的具体情绪，但第一眼看到了他嘴角扬起的那抹肆意的笑。

　　他冲她扬下头。她漫不经心收眼，小饮奶茶，手指轻敲键盘。

　　随：大热天开个敞篷出来。
　　Z：怕你看不见我。

　　诗青随很轻的一笑，回过去：看见了，明天减一小时。

　　Z：剩余的23小时我可以肆意妄为么？
　　没看也能知道那人在笑。
　　她回：嗯？分不清主次了？
　　他回过来一个可怜小狗招尾巴的表情。

　　绿灯亮起，敞篷车启动，顶窗徐徐关上，逐渐掩掉他扬起的黑发与随dj轻晃动的身体。

　　诗青随今天还有拍摄，吃完饭叫江文耀把吴嘉欣送回去，她自己过去拍摄地。
　　跟一个项链公司拍一个外景的宣传片，在一个山上，需要下水拍摄。

　　山水很凉，刚下水那会还挺舒服，但在水下站久了就开始累。那个摄影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会说没按到重新拍，一会又说光线不行。
　　已经过了原定的拍摄时长了。

　　她晚上还有个别的工作，拍了两个小时下来她多少开始不耐烦：“好了没有？”
　　“哎呀你动什么本来这张好好的，站好，就刚那个位置。”

　　“......”
　　“哎呦不行啊你眨眼了。”

　　诗青随沉脸看过去，“我这么久没眨眼你专挑我眨眼的时候拍？”

　　她声音挺大，岸上跟着摄影师来的化妆师听到了，小哎了声。老罗又在欺负新人。

　　他这个人拍照技术一顶，业界内很多人都对他赞口不绝，她也不懂是不是艺术家都有什么毛病，他拍照的时候就爱给那些新人模特找茬。

　　看到诗青随脖子都冻白化妆师看不过眼，好声劝摄影师：“老罗，差不多得了。”
　　后者不听，拍下一张之后又对诗青随说这张光线不好，重新拍重新拍。

　　诗青随忍无可忍，她都要骂人了边上的化妆师可能看见她脸色不好，出来解围：“行了老罗，可以了。”

　　摄影师回头怒瞪了她一眼，“要不你来拍？”
　　化妆师抿唇，禁声。

　　诗青随忍着把本来要骂的话收了回去，不想让别人因自己受连累，但也不惯着那个男的，“拍摄时间已经超了一小时，再给你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一到我就走管你拍没拍好。”

　　对方仍是无所谓的态度，鼓捣着相机回怼她，两个人对呛了几句，最后十五分钟一到诗青随就上了岸。

　　回去的路上那个化妆师跟她说了声抱歉，让她不要担心素材的事。

　　忙完这边的工作她又赶过去另一边的拍摄。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那边负责人发了脾气。

　　再拍完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这边离吴家很远，所以她订了间酒店。

　　忙一天了，身心俱疲。她倚靠在电梯门边等电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手机响起短促的一声提示。

　　Z：我刚从学校出来，你回这边没？
　　她累得没心情聊，回一句：不想说话。
　　进电梯上了楼。

　　咚。
　　酒店三层走廊尽头，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