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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回来 ...


  •   梁以微病好时只有方磅礴还陪在她身边,她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嚎。
      她赶忙收回腿,往那处看,“胖子,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谢竹隅去上课了怕你没人照顾。”

      方磅礴候着她醒,把放温凉的豆浆递过去,梁以微喝完去刷牙。
      “现在几点了?”
      “早上十点多,还早。”

      距离教完也就剩两三天了,梁以微还是换了身衣服出门,打算看看学习成果。
      她把门开出一条小缝,谢竹隅坐在萝卜面前,帮他调整手型。
      但小孩经不住痛,没一会就又回原样,谢竹隅要再调,小孩一把拍开他手明显有了脾气。
      少年没生气,“手指不要搭下去,屈起来摁声音才会实。”
      萝卜气呼呼打手语,“这么痛,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
      “?”
      谢竹隅张开手掌,食指中指无名指无论左右手,都长了一层茧。

      “哪样乐器都不容易学。”谢竹隅收起手,“吉他的手型是最难学的,因为是用指尖最软的肉压着,只有等磨出一层茧才会好些,钢琴要保持每天的练习时长,坐在琴前心无旁骛,所有的乐器都是如此,于泽,我并没有在针对你。”
      他的语气有着孩子难以理解的生硬和冷静,萝卜见谢竹隅不哄他更加生气用腿踢过去,到最后也用上了手企图表达自己的不喜欢,谢竹隅根本软硬不吃。
      “把手重新摆好。”

      谢竹隅看见孩子红起来的眼睛,扣住了他的手,动作被迫停止,他发出呜咽声,又弱又小,很难听。
      “说不出可以写。”
      谢竹隅把纸递过去,“如果没有要写的我们就继续上课。”

      萝卜实在不想上课只好含着泪,小手又抖又疼,最后展在谢竹隅眼前的是一行歪歪曲曲的字眼。

      “我不想学!”
      他举着纸,眼睛盯着这位老师,像是随时做好了争吵的准备。
      谁知,那位冷面的老师第一次唇角有了弧度,很短暂,谢竹隅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的茧很厚,揉到头皮很痒,萝卜想躲开又有点舍不得这份温度,梁以微透过门缝看他们。

      于泽扑进了谢竹隅怀里,躲开了手又靠近了自己喜爱的温暖。

      “不想学?”
      小孩点头。
      “那怎么办,领养人想你学。”
      “…。”
      让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想这些还是太艰难,谢竹隅让他看着自己,两人平视。
      “你如果不想做可以先和院长说,看看能不能与你往后的父母亲商讨,你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拒绝。”

      萝卜稚嫩的眼里有迷惑,有害怕,但是这位老师一直等待着他,不催促着他的答案任由他思考。
      很久,小孩打手语。
      “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位老师也第一次用手语和他交流,漂亮的手动作慢慢的,不流利。
      “你可以有自己的思考。”

      谢竹隅关上门,看见走廊尽头的梁以微,在装无意路过,眼睛却四处漂移。
      “偷听?”
      “…。”梁以微也不装了,过去说,“谢老师真温柔。”
      谢竹隅一语中的,“和你没关系。”

      在路上,梁以微手指绕着狗尾巴草,总是仰头,“谢竹隅,你说太阳怎么这么亮。”
      “瞎了就不亮了。”

      梁以微脚步一顿,拦在他前面,问他,“方磅礴说昨天是你照顾的我。”
      那时候他们十几岁,风吹起她的发丝,谢竹隅指尖无意识的动了动,又避开她继续走。
      他不敢告诉梁以微,那个瞬间他想起了她发丝的触感。
      柔软又分明,很漂亮也很脆弱。
      “被迫的。”

      梁以微有点失落,又很快抬头,“谢竹隅,我觉得你没那么讨厌我。”
      少年回头,女孩眼睛又清又亮,那是第一次他自愿为她停下步子。
      然后越来越近,发丝碰到了他的脸,连同鼻息。
      谢竹隅想退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往前走。
      “你照顾我,给我鸡汤,生病也是你整夜守着,所以,谢竹隅,你是不是…没有很讨厌我?”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有厘米他连动都不敢动,匆匆一眼就赶忙避开,夕阳照射,耳朵红了大半。
      好近,他真的不喜欢。

      “梁以微,不要离我这么近。”
      “…。”女孩哦了声,低低嘟囔,“对小孩就能这样,他还害你受伤了,怎么我这么费力还是一句好话捞不到,真偏心。”

      “吃什么醋在。”
      他的声音难得那么低,哑哑的,梁以微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心砰的一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最后低低辩驳,“没有。”

      那天的云彩很漂亮,两人并肩谁也不和谁说话,女孩眼睫垂着颤呀颤。

      到酒店门口,谢竹隅抬手,给她带来一小片阴影,梁以微不禁脚步一顿,两秒后那双手落下来,像覆在孩子脑袋那般摸了摸,很僵硬。
      甚至…。
      “谢竹隅,你手是不是在抖?”
      “…。”
      “我没有。”
      “在抖,我看见了。”
      “不是指这个。”
      梁以微有点疑惑,不知道他的没有指的什么,想问谢竹隅已经推门进酒店了。

      他的身形欣长,墨蓝色的T恤,黑色裤子下一截劲瘦的小腿,太阳落山,梁以微才发现,他的耳朵红了,连同耳廓一起蔓延到脖颈。
      红的很淡,可也明显,梁以微想,他真白。

      *

      谢竹隅给自己猛扑了几把冷水,好不容易清醒耳朵那边烫的还是要烧起来。
      西荫真热,谢竹隅进去浴室把汗洗了,出来后穿好衣服跟梁以微发消息。
      “不要靠那么近。”

      脑子过了一遍,才发现没有她的联络方式,谢竹隅把手机收了回去。
      后面几天萝卜接受了强度更加高的音乐训练,原因无他领养人那方希望能够让他去慈善会上表演,一个哑巴似乎能募招到更多金钱。

      太辛苦了,谢竹隅看着孩子流泪,手肿的生疼。
      但还是一刻不停的练,谢竹隅想让他停会,他却一反常态死死不撒手。

      梁以微说,“今天他领养人来看过他了,意向很高,已经签了收养的合同,阿妈领着他说让他听话,他不高兴刚要耍脾气就被阿妈甩了一巴掌,哄也没哄,估计是这件事给激的。”

      小孩不记事,更不记好,短时间内两人应该修复不好这段关系了。
      “先练到这。”
      时间到了,谢竹隅起身把吉他放好,小孩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没两秒就扑进他怀里,哭的汹涌又无声。

      他拍着小孩的背,语调又缓又慢,“不哭不哭。”

      等安抚好小孩,谢竹隅才走,院长也在外面等候很久。
      妇人眼角褶皱里似乎沾到了什么,吸着鼻子不让别人看出来。
      “他怎么样了?”
      “哭。”

      “没事,小孩哭正常的。”她的目光落在谢竹隅右手拿着的画纸,“能给我看看吗?”
      谢竹隅递过去,萝卜心情不好时画的画总是很乱,黑色的雨水,透明的池塘还有飞在天空手牵手的两人。
      “为什么打他?”
      院长最后把纸折好,“他跟我说他不想走,他不喜欢那位父母。”
      她的肺部像被挤压着,声音又哑又老,“我也舍不得他但是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一个家庭对他就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在哪能有个家总归是好的,尤其他的身体状况还那么特殊。”

      谢竹隅看见那扇门被小孩彻底关上,以后房间名字也会换成别人的,不再是萝卜,也不会是于泽。
      “我想他过的好,不要再被人丢弃。”

      院长收起了泪水,一切难过变得没有痕迹。
      风吹起手中的画纸,一步步走远,谢竹隅说,“他很难过,刚刚才休息。”

      说完谢竹隅就走了,妇人步调坚决要走出大门时却停下步子,折返回去了。

      她打开门,瞬间愣住,孩子还在练琴,根本没有休息,那块红印在阳光下竟如此明显。

      小孩弹完,要继续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他的额头被碰触,是很熟悉的触感。
      于泽不敢抬头,眼泪啪嗒啪嗒掉,最后才敢写一句。

      “阿妈是因为我不乖,才不要我的吗?”

      那瞬间,过往所有被她隐藏的痕迹都被泪水浇透,全部显现,愧疚,自责,愤怒,不安。
      她从二十岁就开始做这行,后面当了院长更加知道孩子是留不住的,为了他们有个更好的家,她把自己的舍不得裹起来严严实实,可她的心却已经难受了好久好久。

      于泽的肩膀很小,年迈的手搭在那趴覆着带来一片湿濡,男子汉很坚强学着谢竹隅的模样拍她背脊。
      “阿妈教你一课,于泽,这个世界没有一个爱你的人会因为你不乖而不要你,我不会,以后爱你的人也不会。”

      天黑下来,时羽忙了一天,临下班还在帮顾客找货品,在冷库里翻的手发抖,最后出去,抱歉道,“我们这真的没有您要的那箱冻品。”
      客户眉毛一皱立刻拍下桌子,语气逼人,“那我在这等那么久是为什么?没有不会早说啊,耽搁我时间你赔的起吗?!”
      时羽手还冻的发麻,此刻她也忍不住了,“您最多等了十分钟,况且我也和您说过了我们这不一定有等的间隙您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认真找还能有这么多理由?你这种女人出来就是丢脸的货色!”
      时羽被说的难过,但就是不肯掉眼泪,心一横道,“我有手有脚靠自己生活凭什么说我丢脸!”

      这种吵闹引来了老板,看出是时常来照顾自己的顾客忙忙道歉,把时羽的腰拍下去,“道歉!”
      她一声不吱。
      “不道现在老子就辞了你!”
      时羽刚被销售部辞了,因为有位男顾客咸猪手,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新工作,才刚刚做了一天,一毛钱都没拿到还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再也不忍了,一把拍开老板的手,“我不道歉!老娘不干了!”

      时羽把工服甩在桌子上,冷空气离她越来越远,再次呼出是燥热的风,她彻底走出来,独自淌着夜色边走边哭。
      她特别想梁以微。

      心有灵犀般,电话响了,她放肆抽泣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时羽。”
      不是梁以微的声音,是…,时羽泣不成声再也没有走动的力气,她捂住嘴,不敢让泪继续流,“您收到我给您买的东西了没。”
      “哭吧,阿妈都习惯听你哭了。”

      那边的声音很温柔,时羽想擦掉眼泪却发现手指还没有回温,似乎是被冻伤开始又肿又痛。
      “这是您第一次和我打电话。”
      “嗯,以后还会有好多次的。”

      时羽愣在那,眼泪还在滑。
      “多回来看看,我是真心想你。”

      这位老人总是嘴硬,将她的爱意藏在背后,她最气时羽可也最爱她,最想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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