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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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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谢纤凝悠悠转醒,发觉殿中烛火仍摇曳着微光。她伸出柔荑轻轻撩起床幔,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夫君搬着圆凳,静坐在婴儿床边,目光痴痴地落在儿子身上。谢纤凝轻启朱唇唤他,沈栖鹤瞧见妻子醒来,忙不迭开口:“可是我动静太大,扰了你安睡?”谢纤凝轻摇螓首。沈栖鹤又赶忙问道:“莫不是这烛火太亮了?”
谢纤凝轻声道:“都不是,只是睡了一阵便醒了。”说着,下了床,走到摇篮旁,与沈栖鹤并肩站着,看着摇篮里粉雕玉琢的儿子。
谢纤凝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儿子的小脸蛋,满脸宠溺道:“夫君,你瞧咱们儿子,生得这般好看可爱,粉嘟嘟的小脸,这长睫微垂,小鼻子小巧又精致,日后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
沈栖鹤嘴角上扬,满是自豪:“是啊,咱们儿子继承了你我的长处,这世间怕是难寻这般可爱的孩子。瞧他这睡相,小手还攥成拳头放在脸旁,真是叫人看不够。”
谢纤凝靠在沈栖鹤怀里,感慨道:“看着他,就觉得日子愈发有盼头了。时间要是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就这样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沈栖鹤搂紧了她,目光依旧落在儿子身上:“会的,往后咱们一家人定会顺遂如意。儿子这般可爱,以后我定要带他骑马射箭、舞文弄墨,教他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这时,儿子似乎感受到了父母的注视,小嘴动了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他们。谢纤凝眼眶微红,说道:“夫君,你听,他好像在和我们说话呢,这小模样,真让人爱到心坎里去了。”
谢纤凝满眼慈爱地注视着儿子,沈栖鹤轻声说道:“孩子的名字我已想好了,叫澜语,沈澜语。这‘澜’字,取自舅兄惊澜的‘澜’。” 谢纤凝闻言,微微一怔,抬眼望向丈夫,轻声问道:“你可曾与父亲商量过,让孩子取用兄长名字中的一个字?毕竟兄长已离世多年,我有些担忧……” 不待妻子把话说完,沈栖鹤便温和回应:“无妨。是父亲主动来找我,与我一同商议后做的决定。”
谢纤凝听了沈栖鹤这话,心中的疑虑和担忧稍稍散去,她的目光又回到儿子那粉嫩的小脸上,轻轻抚着孩子的小手,柔声说道:“澜语,澜语……这名字好听,像是带着无尽的温柔,也算是兄长在这世间有了延续。”
沈栖鹤看着妻儿,眼中满是柔情,他坐到谢纤凝身旁,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说道:“凝儿,舅兄生前最是疼爱你,若他知道我们用他名字中的字为孩子命名,定会欢喜的。如今孩子有了名字,日后他也能带着这份情谊好好长大。”
这时,小澜语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话,又“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小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欢快地回应。谢纤凝被儿子的举动逗笑了,眼角的泪花却也在这笑容中闪烁着,她说道:“你瞧他,好像真的知道我们在说他呢。”
沈栖鹤宠溺地看着妻子和儿子,接着说:“凝儿,日后我们便好好教导澜语,让他成为一个有担当、重情义的人。”
谢纤凝点点头,靠在沈栖鹤的怀里,轻声回应道:“好,谢谢你,栖鹤哥哥,有你在真好。”
华清殿内一片温馨,窗外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轻柔地洒在三人身上,为这一幕添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西山殿,往昔每至夜晚,药堂总是灯火通明,宛如一颗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的明珠。然而今夜,却一片漆黑,不见丝毫光亮,唯有药堂旁的偏室里,摇曳着微弱的烛火,似在这寂静的夜中孤独坚守。
走进偏室,只见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古朴的香案。香案之上,肃穆地立着三尊灵位。居中的灵位,其上赫然写着“显考谢公讳明礼之灵位”;左侧灵位,写着“显妣江母太孺人闺名卿月之灵位”;右侧灵位,则是“故先兄谢公讳惊澜之灵位”。香炉中,三支香正袅袅燃着,青烟缓缓升腾,仿佛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敬意。
香案前方的蒲团上,罗浮梦正虔诚地跪着,面向牌位,缓缓叩首,动作庄重而沉静。
罗浮梦缓缓俯下身,额头轻触蒲团,那柔软的触感似要将她的思绪都包裹起来。许久,她才一点点地抬起头,目光痴痴地凝望着那三尊灵位,像是能透过那木质的牌位,看到往昔熟悉的面容。她轻声呢喃:“师父、师母、师兄,阿凝今日诞下一子,那孩子啊,粉雕玉琢的,可爱得叫人心里都化了。”
说到这儿,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喜悦:“沈栖鹤对阿凝那是极好的,事事都顺着她、迁就她。我瞧着阿凝如今每天都喜笑颜开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幸福美满。师父您呐,眼光就是独到,当年执意给阿凝订下这门亲事,如今看来,您真是选对了人。沈栖鹤确实是个能让阿凝托付终身的良人。”
可笑容很快便从她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哀伤。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怅惘:“只是可惜,师父师母,你们却没能见到这般温馨的场景。要是你们还在,看到阿凝如今这般幸福的模样,再看看这可爱的外孙,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我多盼望,你们能亲眼见证阿凝的这份幸福啊。”
罗浮梦缓缓扭过头,双眸幽幽,望向右侧谢惊澜的牌位,声音轻婉却透着蚀骨之痛:“师兄,你曾嘱咐我,代你守护阿凝长大,看着她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如今我皆已做到。你让我好好活下去,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苦苦支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悲戚与思念如墨般浓稠,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罗浮梦起身,脚步拖沓地走向谢惊澜的牌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冰冷的木质牌面,似在追寻往昔的温暖。泪水夺眶而出,簌簌而落。“师兄,我每日都在拼命强撑,努力完成你交代的每一事。我原以为,只要我做到了,你便会安心,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为我自豪。可师兄,我真的好累、好累。每一个夜晚,我独自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你的模样、笑容、声音,就会一次次出现在我脑海里”
她的身躯微微颤动,双手紧紧揪住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痛苦深渊中仅存的依靠,方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被哀伤吞噬。
罗浮梦的身体缓缓蹲下,将头轻轻靠在牌位上,泪水打湿了牌面,泣不成声。“师兄,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这么多年,我将这份思念深埋心底,不敢轻易触碰。我怕一旦触碰,便会忍不住抛下一切随你而去,师兄,我真的好累,我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不那么想你,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
恰在此时,一缕微风悄然拂过,挟带着一缕若隐若现的熟悉气息。罗浮梦蓦地抬起头,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惊喜与期待的光芒。她急切地环顾四周,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空荡,什么也没发现。那丝气息如缥缈的幻影,转瞬便消失不见,好似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罗浮梦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她苦笑着缓缓摇头,内心满是自嘲:“我这是怎么了,竟开始产生幻觉了。师兄,你终究是不会再回来了啊。”她缓缓起身,轻柔地抚摸着牌位,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木牌,触摸到师兄残留的温度。
在偏室中静坐良久,罗浮梦才缓缓起身,悄然离去。或许是过度哀伤,往日里感知敏锐的她,竟丝毫未察觉到,在偏室的拐角处,有一双饱含内疚与心疼的眼睛,正默默凝视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