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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个世界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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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元帅一反常态地安静,放下手中切水果的刀叉,缓缓打开礼盒。
盒子里是一条款式简单的红围巾,上面挂着圣诞老人造型的挂件,看起来太过幼稚,像是幼稚园里小虫崽们戴的那种,与他这位成年军雌的气质毫不相称。
他凝视着那条围巾,一言不发。
傅斯站在一旁,硬着头皮等待着他的反应。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兹伯恩终于开口,礼貌道:“您能帮我戴上吗?”
傅斯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他怔忪的片刻,兹伯恩拿起围巾,傅斯条件反射般地接过围巾,轻轻一绕,围巾松松垮垮地搭在了兹伯恩的脖颈上,挡住了颈环。
兹伯恩的每一身衣服都是他亲自买的,这身深蓝色礼服与红围巾意外地和谐,再加上圣诞老人装饰,显得前元帅十分冷脸萌。
傅斯的心有种被击中的感觉,不禁脱口而出:“真好看。”
“感谢您的赞誉,我用完餐了,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吗?”
兹伯恩的神情寡淡,礼数却无可挑剔。
傅斯闻言,额角莫名渗出了冷汗,尽管那冷汗并不存在。上次兹伯恩提出回房,结果却是在等着把自己推下楼。
此刻,类似的场景在眼前重现,他出声叫住了兹伯恩:“今天是圣诞节,你陪我出去看雪吧。”
傅斯说完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大冷天的,雪有什么好看的?挑了个这么烂的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蹩脚得可笑。
兹伯恩出奇地温顺,声音顺从地说:“您想看,我自然奉陪。”仿佛之前那个闹着求死的不是他。
傅公馆四周宁静,庭院中,金发耀眼的矜贵雄虫和白蓝发的冷峻军雌并肩站着。
圆圆订购的圣诞树矗立在门口,几乎每一户帝国虫族都会庆祝古蓝星的圣诞节,傅公馆也不例外。
大门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花环,花环上装点着松果、金色铃铛和红色缎带,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傅斯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这雪花可真雪花啊,六边形可真六边形啊,一片、两片、三片……
平日里喜欢逗弄撩拨的雄虫,此刻默默地数着雪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忙起来就能忘了兹伯恩,可是不能,每当停下手中的事,心绪就如同纷飞的雪花,杂乱无章,却又无处可逃。
他会想,兹伯恩在做什么呢?吃饭了吗?心情有没有好些?会不会身体不舒服?还在恨他吗?
兹伯恩也不讲话,他本就不屑与雄虫多言。
那些曾经让他几近崩溃的怨恨与疯狂,在上一次精神海被安抚之后,已然渐渐平息。
他还是无法释怀对傅斯的恨意,但他不蠢,不会主动去触碰危险的边缘,如今精神海平静如水,这些日子他难得地感受到了惬意。
雪愈发大了,簌簌地落下,兹伯恩以为雄虫会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转身回屋,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久留。
就在这时,他听到傅斯说:“对不起。”
那三个字像雪花般轻盈,却重重地落在兹伯恩的心上。
傅斯的确欠他一个道歉,但仅仅一句对不起又能改变什么,无论雄虫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拒绝原谅。
毕竟,并非所有的伤害都能通过道歉而烟消云散。
兹伯恩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可他浑然不觉。
在他的精神海深处,傅斯是他虫生唯一的光,当他从精神海抽离,回到现实,他才明白,原来光也可以如此刺眼,如此冰冷。
有些光,注定只能遥望,而无法触及。
傅斯压低视线,声音带着几分郁闷:“对不起,以前的我对你太恶劣,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知道我做错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的错事,让我证明我可以对你很好。”
他在替原主道歉,那些对兹伯恩不好的事,从来都不是他做的,但兹伯恩理应得到道歉。
既然他现在是傅斯,那么他就必须道歉,无论那些错事是不是他亲手所为。
他希望兹伯恩能对他发火,哪怕骂他几句也好,别恭敬地像对待一个陌生的虫族那样对他。
兹伯恩仿佛根本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歉意,语气平静地问道:“您是想让我为您的新雌君腾出位置吗?您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遵从。”
在帝国,雌君的地位看似尊贵,但事实上,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雄虫的手中。
雌君的身份并非不可动摇,他们可能会因为雄虫的意愿而被降为雌侍,甚至沦为雌奴,整个过程无需征得雌虫的同意。
傅斯一脸困惑,完全不明白前元帅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么新雌君?他哪来的新雌君?
“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给别的虫腾地方?我说我以后会对你很好,你就是我的雌君啊。”
前元帅目光沉静:“他比我年轻,心思细腻,更适合成为您的雌君,对他好才更有价值,也更能为您带来长久的陪伴和助力。
您选择一个更年轻更健康的伴侣,对艾尔顿家族也有利,这比对我这样年老色衰的虫好要有意义。”
他列举的好处详尽,仿佛真是在为傅斯考量,可傅斯心里清楚,兹伯恩并不接受他的善意,也不接受他的歉意。
“你可真行,真难为你能在我面前说这么多。”他听得想笑。
“你指的新雌君不会是伽百列吧?”
“他是来帮我研制解药的,大皇子那些注射剂的解药,而且,他哪里比你年轻了,我看他分明比你老,哪里都比不上你好看。”
兹伯恩对傅斯提到的研究解药不屑一顾,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他提起了一桩旧事:“您或许忘了,我不能繁衍,相比之下,伽百列在这方面倒是比我好得多。”
在帝国,无法繁衍的雌虫被视为最无用的存在,他们往往会被雄主抛弃,流放到荒凉的星球。
傅斯没想过要有一个虫崽,对他而言,这是不必要的事,可他担心兹伯恩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
“您问我?”前元帅望向漫天飞雪,蓝色的发尾被白雪染上了霜色,围巾上也星星点点地沾着细碎的雪花。
“您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
一阵寒风拂过,吹散了簌簌飘落的雪花,也带走了前元帅复杂的眼神,那是傅斯看不懂的。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前元帅的悲伤,那是深沉的,痛苦的。
原主害兹伯恩失去了生育能力,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一定是深深伤害了他。
傅斯诚恳地说道:“对不起,兹伯恩,我真的非常抱歉,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事。”
兹伯恩的心像是沉寂的死水,毫无波澜。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礼貌又得体的微笑:“您不该向我道歉,您是我的雄主,地位远高于我,怎么会有错?”
“我就是错了,我们是平等的,我不认为雄虫比雌虫高贵,在精神海里,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
傅斯反感原主,要是没有原主,前元帅不会恨他,他们本可以像在精神海里那样,做一对正常伴侣。
他同样排斥虫族荒诞的观念,伴侣应当是彼此的唯一,他不会娶其他的军雌。
希望他的道歉,不算来得太迟。
兹伯恩无意间看向傅斯,雄虫长睫下的眼眸熠熠如星,纷飞的雪花落在他的颅顶、肩头,却未损他那骨相玉琢的容貌。
他的站姿矜贵优雅,表象太过迷人,就像被上帝精心包装的救世主,徒有其表,内里却充满了虚伪。
这场把戏,您还没玩够吗?
兹伯恩在心中冷笑,声音寒冷刺骨:“您无需说下去了,在精神海里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您能忘掉,最好不过,我也不会当真。”
“怎么忘啊?”傅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我当真了。我们是伴侣,不是吗?”
他眼神执着,“你答应过我,我们要一起去旅游,你以后还要吃我包的饺子,我还会做很多菜,你都没吃过,你不想尝了吗?”
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感情如同潮水,傅斯不敢承认,又不想失去兹伯恩。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能看清自己的心,可是兹伯恩不会再给他时间。
兹伯恩神色淡漠,疲惫地开口:“您究竟想证明什么?证明您的体贴吗?
从去年8月12日到今年的12月7日,您日复一日的折磨我,超越了审问室的酷刑。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极力掩饰的痛苦,“您的道歉我收下了,但请您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不想听了。
外面的雪风很大,您该回去了。”
说完,兹伯恩背对着傅斯,走进入户门。
在精神海里,他初次踏入傅公馆时,傅斯不让他跪着,还贴着他的耳朵低语逗弄,温柔的幻象让他心生期待。
现实如一场噩梦,撕碎了那点微弱的温情。
他曾被粗暴地掐住脖子,扔进阴冷的地下室,迎接他的是蘸着盐水的鞭打,如毒蛇般抽打在他的身上,每一记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时,他身上还带着旧伤,单纯的鞭打,他能咬牙忍受,挨打在军雌的世界里太常见。
但这仅仅是开始,雄虫用各种刑罚变着花样地折磨他,更为致命的是,雄虫对他注射了药剂,摧毁他的意志。
寒来暑往,他被囚禁在黑暗无光的地下室,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在痛苦中挣扎,渴望着以死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