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罪》》桃木滩

4、你到底是谁？

　　余向觉得随于凡就像块甩不开的狗屁膏药，死死黏在他背后。
　　他停在打饭窗口两米远的地方，刚要回头，旁边人就毫无防备撞上来。
　　整个人刷的向后仰，一只手倏然扶住他腰，把他往前带。觉察到，他警惕后退，“随于凡！你有病吗！”说话间还不忘整理衣着。
　　“误会，小鱼同学，我看你要摔倒才扶你。”他走进一步解释，声线带着些委屈。
　　余向后退一步，“误会个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以为我好欺负是吧。”他举起拳头。
　　“小鱼同学打吧。”随于凡走近一步，低下头，主动把脸凑过去。他低头时睫毛在余向拳头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找揍？呵，满足你。”
　　一道和蔼可亲的声音阻止了余向挥下去。
　　“两位同学吃什么？”
　　余向乍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抵到窗口，此刻他和随于凡只有一掌之隔，莫名地暧昧。
　　“起开，算你走运。”余向推开他，侧身瞥见随于凡嘴角微微上扬。
　　他端着餐盘径直走向班级就餐区，把餐盘放在靠近过道的一个位置，抬眼望去，人都走完了。这次他吃饭速度比平时快几倍，一是要在随于凡来之前吃完，甩开这个膏药，二是他饿。
　　突然——一缕腥味刺进鼻腔。
　　离他越来越近，拿筷子的手定住，酸水似乎正在涌上喉咙，这种感觉让他不敢动。
　　“噔”一盘鱼放在他跟前，随之而来的鱼腥味也更浓。
　　“哥哥也在这呀，记得你最喜欢吃鱼，尝尝吗？”乔雅故作娇嗔道。见余向没回答，伸手把他打的那份饭菜推远。
　　"哥哥的睫毛在抖呢…和当年时一样。"她缓缓把那盘鱼移近。
　　余向还是没回答，捏着筷子的手，手指关节泛白，内侧青筋凸起。后颈渗出细汗，像在隐忍，他发狠把筷子拍桌上，撑着桌子站起身，“端走，我不想说第二遍。”
　　乔雅惊得后退，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没等她回头，那人已经握住她手腕，把她护在身后。
　　“弟弟就这么讨厌鱼。”乔森笑着，语气不像玩笑反而带着质问。
　　酸水在喉间翻涌，让他没法再开口，只能折手中筷子，他斜眼撇乔森，眼神里是不屑。
　　乔森笑着看向那盘鱼，瞬间抓住余向后颈往下压，余向完全被他带着走，身子跟着压下来，近在咫尺的鱼像极了当年那条金鱼死的样子。他握成拳的手摁在餐桌上颤动。
　　狭长的凤眼像刀片一样锋利扫向余向，乔森指腹突然压住余向脉搏 ，径直看向他身后 ，凑近缓缓开口 ，"弟弟心跳这么快…是想起LV-07了吗？”
　　余向呼吸加快了些，他手抚上脑袋，只觉得头疼 ，LV-07是谁？这对兄妹目的到底是什么……
　　乔森攥紧余向手发力向后推，鱼汤洒了一地，就像地上印着LV字样的光影，鱼腥味散播的更广 ，使余向有想和他斗下去的气势，身体则出卖了他，轻轻就被推出去。
　　像一条濒死的鱼被海水冲到岸上，努力扭动也是徒劳，在被推出去的一瞬间 ，乔森的眼神，似在看笑话，眸中却带了些兴奋。
　　他以为自己会摔得狼狈不堪，刹那肩头被人扶住，余向回头一张他熟悉又讨厌的脸放大在眼前，伴随着薄荷味的冲刺。
　　“乔大少爷，不准备高考复习，有时间来这真是难得啊。 ”随于凡没看余向，反而朝乔森微笑道。字里行间的冷漠 ，浑身的气压贴近余向，像变了个人 。
　　“没想到你还找了个靠山，很棒啊 ！”乔森挑眉，意味不明，他也没再多说，拉着乔雅走了。
　　“筷子折了……用我的吧”筷子被塞进余向手中，随于凡按着他坐下来，余向感受到他的手心发烫的温度。
　　他把自己打的饭移到余向面前，“我的，还没吃过。”见余向没动，还补充了句，“我也不吃鱼，没打。”又用心虚的眼神看余向，像个犯错的小孩。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余向沉默了一会，不冷不热道。
　　“乔森吗？巷口打架认识的。”他侧头看了眼余向，“那个女的是他妹妹，刚高一。”
　　“是吗……好学生也打架 。”余向指尖摩挲着筷子断裂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于凡没否认，也没回答 。
　　筷子被余向猛的摔在桌上 。
　　随于凡伸手要去捡，手臂侧面袖口隐约几道淡化针孔 ，余向皱眉。
　　“离我远点。”余向没接筷子，只说了一句话就起身离开。“LV-07”后面的话，他脱口而出 ，这个称号好像他以前就说过，异常顺口 。
　　余向走出食堂才感觉身体舒服很多，新鲜的空气像在洗涤他的嗅觉 ，他甚至觉得当时能吐在食堂吐了，还好他没有。
　　喉咙里的苦涩 ，他下意识插兜，摸到一颗薄荷糖 ，上面的LOGO 还是LY—2005，想到今早随于凡的动作，他暴力投进垃圾桶 ，糖壳包装袋划伤了他的手指，也没在意 ，向教室走去 。
　　余向肯定随于凡接近他的目的不简单，说不定和姓乔那两个合起伙来玩他 ，一边帮助他，一边戏弄他 。
　　高二（四）班，班级纪律是数全校最好的 ，又如吴玥所说，不排除有几颗“老鼠屎 ”。
　　晚自习
　　“林班！这有条毛毛虫！”丁家豪扯着嗓子，举手。
　　“哪呢？”班上陆续有人看向他的位置问。
　　丁家豪不语只一味指指指。
　　只见孔景明正趴在地上面对他向哥座位慢慢蠕动，没错，开学第一天就让吴玥逮到上课和同桌聊得不亦乐乎，快哉！喜提换座位卡。
　　被发现后孔景明双脚并用爬起来，开了疾跑般回座位 ，半路的拦路虎易林，站在他只差一点就坐上的座位旁 ，敲他桌子，“孔景明，扰乱课堂秩序，纪律积分扣5分 。”
　　纪律积分是班主任吴玥规定的，每小组会在此期间加减积分，轮到每一个月底，最少积分的那组要进行月底大扫除 。
　　“别啊！林班，给我次机会，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孔景明哀求道。
　　“跟班长套近乎，再扣3分 ，第二组共扣8分 。”易林握着笔斩钉截铁，脸上只有四个字，我心已决 。
　　二组同学全部哀嚎起来，问候起孔景明也毫不拖泥带水 。
　　“安静自习 ！”易林的书拍在讲台上，书上的钢笔跟着抖动流出几滴蓝色墨水 ……像一片鱼鳞。
　　班上立马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很微小 。
　　余向手撑着下巴，不知道滑下去几次了 ，最后索性直接趴下睡 。
　　高中的晚自习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到十点就准时回寝 。
　　余向正看着从吴玥那抄来的寝室号，这个学期他办了住校，现在家里的那两个活菩萨惹不起。
　　他停在五楼最右边的517寝室，碰上门把手的瞬间，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那张他讨厌的脸又在。
　　“有缘啊，小鱼，又见面啦~ ” 随于凡就像忘记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照常打着招呼 。
　　“怎么又就是你。”余向退出去，不可置信，看了好几遍门上表格。
　　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二号床 余向
　　三号床 随于凡
　　随于凡走过来，“呀，原来是同一个寝的 ，要多关照 。”说着要去拉他手。
　　余向板着个脸，瞥到随于凡的刻字手表 ，“臭手拿开，不要装作我俩很熟的样。”
　　随于凡收回手，把门踢开些。
　　余向进去后就没理随于凡，他拿了件换洗衣物，往厕所去 。
　　等他出来时，就看见随于凡在给他铺床 ，他擦着头发，水滴从发尾滴落下来，打湿在随于凡校裤上 。
　　“谁准你动我东西的 ！”余向用力将擦头发的帕子甩在随于凡大腿上，捏着拳，声线压得低沉。
　　“小鱼同学，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吗……我都不行吗 ？”随于凡扯床单的手顿住，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开口 。
　　“不行。”原本想和他大吵一架的余向，见他服软堪比翻书，自己说的话也不重，显得他在欺负人。
　　“好吧。”随于凡掖了掖被角，不情不愿的走开 。
　　突然灯灭了。
　　整栋楼一片幽怨声。
　　就听见广播传来，“同学们，今天提前就寝，学校停电，正在维修。”
　　整个寝室渗着海水的咸味。
　　余向眼前一片漆黑，连梯子在哪都不知道，刚要从书桌上翻小夜灯。
　　突然就感觉天旋地转，脑袋注入了什么东西，很沉，他踉跄几步。 在月光照映下，胳膊上的蓝色印记，泛着深蓝的鱼鳞形状，真实得就像长出来似的，他忙抬起胳膊 。
　　印记开始发烫 ，快得惊人，他跨步进厕所，花洒冲击着手部，余向咬破嘴唇，铁锈味混着水流下来……
　　“你怎么了？”随于凡站在门外，拍打着。
　　片刻听见花洒砸在瓷砖上的碰撞。
　　余向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次……搞砸了吗 ……
　　手臂上的蓝色印记碰到水好像更活了，开始蔓延至上臂，他这次……真的要毫无保留……
　　印记发烫 ，以前他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拴在床尾，害怕伤到别人，等体温过去。但这次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该用水来降温。
　　拍门声在此刻与母亲车祸当天雨滴在车窗的节奏重合，余向呼吸越发沉重 ，心跳声好像变成鱼鳃的开合。
　　随于凡踹开门就看见瘫坐在地上的余向，黑色短款狼尾被水淋得紧贴在他脖子上，定眼间，他手臂上的蓝色鱼鳞正大面积扩散。随于凡拽起余向。
　　“起来，不就是个印记。”
　　说着他把胳膊伸到余向嘴边，上面布满了淡化的针孔。
　　“干什么 ！你很高兴，对吧 ！我就是个怪物，你可以大肆的宣传 ！”话后，余向低头轻笑。
　　随于凡沉默着用小刀划开手臂，蓝色的液体在夜间格外醒目，接着怼到他嘴唇上，余向瞳孔放大，蓝色液体流进他的口腔，异样的味道没有袭来，反而很甜 。
　　随于凡抱住他蹲下来 ，他关掉花洒 ，“你不是什么怪物，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 。”
　　他们……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