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罪》》桃木滩

3、厄运还是好运

　　　学校
　　“好了，大家别吵了。”吴玥把书放在讲台上，手撑着。窗玻璃上凝着雨雾，吴玥的声音被潮湿空气压得模糊。
　　闹腾的教室像潮水褪去般逐渐安静，全班四十多双眼睛看着吴玥，还有她身旁的男生，有胆大的女生已经在桌肚中找镜子，害羞撩头发，紧接着抬眼看讲台上的男生。
　　“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吴玥说完眼神示意男生自我介绍，男生提了提书包带，“我是随于凡，多关照。”说话间还扫向教室后排。
　　吴玥接话，“大家要多关照新同学。”她扶扶眼镜，指了个方向“你先坐余向旁边吧。”
　　“嗯”
　　随于凡走下讲台后更显身高腿长，又引起女生们的激动，棱角分明的脸，全程冷脸到座位，像漫画走出来的男主，二次元的距离感让人望而止步。走过的地，都带着残留的薄荷凉意是药物般。让人急躁的心平静下来，莫名其妙很舒适。
　　他把书包塞进桌肚，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像换了种人格，抽出两根手指在同桌桌面敲了两下。
　　余向猛的抬头，闻到那晚黑伞少年身上熟悉的薄荷味，让人很烦，但却很安心。斜眼看他，脸上是大写的烦。圆睁的杏眼里压着火，盯着他的手，“找揍？”
　　“同学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是随于凡。”他笑着伸出手，眼底笑意像浮冰下的暗流。
　　余向脑袋里浮现三个字“美少年”，啧了声，忙恢复理智，拍开他时，掌心擦过对方手腕的疤痕。他看了眼，“没兴趣。”说话间没再看他一眼，还不忘挪开椅子保持距离，再把头埋进臂弯里睡了。
　　见同桌不想搭理他，也没继续说下去。
　　余向却睡不着了，他睡眠浅，昨晚半夜爬窗被乔雅吓一跳，今早是开学典礼，好不容易熬过升旗，想第一节课补觉，结果又来个烦人的同桌，身上还带着他讨厌的薄荷味，简直是集齐了他一个星期的霉运。
　　他直起身子，手指插进头发向后撩，偏头看隋于凡，“转过去，看什么看。”
　　就听见旁边人弱弱的来了句，“可以陪我去领资料吗？余向同学，我不知道资料室在哪。”
　　外面下着雨，后门开着有点冷。
　　他忙把校服领子往上提，冷漠开口“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认为你是乐于助人的同学。”他说着露出袖口LY-2005刻字手表。
　　“哦，那你认为错了，我不乐于助人，是坏学生，班长在第三排。”余向回怼。
　　“余向！”一道喝斥响彻整个教室。
　　“你第一节课睡觉就算了，现在还目中无人说上话了，胆子挺大啊！”吴玥拿着书指后排。
　　“不是的老师，是我还没领到教材，想让余同学带我去，我不认识路。”随于凡起身帮余向解释，连带椅子发出摩擦声。
　　余向歪头看他，一脸不解，他替我解释干嘛？我俩又不熟。
　　“那行，余向陪新同学去吧，带个路，省得你又睡觉。”
　　余向突然觉得不感动了，他看向随于凡的眼神想揍人，秉持着是新同学，忍住没往他脸上招呼，只能自认倒霉。
　　他把书丢进桌肚，轻瞥一眼，“跟上。”
　　随于凡站到他身边时，余向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一个头……
　　“谢谢小鱼同学。”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他却笑得很烂漫。
　　［小鱼同学］这个称呼听得他浑身不舒服。
　　“再叫一句小鱼同，我揍你。”余向走在前面警告。
　　“听见没？”
　　“好的，小鱼同学。”
　　　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是吧？他可不是忍者神龟。转身向后面人踢去，脚才刚碰到随于凡校裤，就被他一把握住脚踝，他的手很冷，像冷血动物，没有温度。余向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放下手，委屈开口，“小鱼同学，真要打我啊？我不会反抗的，你打吧。”
　　“骚。”余向用力收回腿。
　　“哪有，明明是……”
　　“闭嘴，在这自己去拿，快点。”余向臭着张脸，他一刻也受不了，等会就要去找吴玥说清楚。
　　吴玥是高二四班班主任加政治老师，身高一米五，巴掌大的脸，外表与性格不符，平时看着和蔼可亲，但战绩可查，曾教上一届顽皮学生，一杆给人抡青，隔壁教室都能听见。
　　“老师，我要换同桌。”余向腿抵在吴玥办公桌旁，一脸不爽。
　　“为什么？和新同学相处不来？”吴玥放下水杯，翻随于凡转学资料。
　　“他影响我学习。”余向心虚开口。
　　“人家成绩好，品德好，叫他坐后排还委屈他了，你多跟人家学学吧，总分不过400，我看是你影响他学习。
　　“不是……”余向在来的路上想说的一大堆话，现在全卡在喉咙里，只憋出两个字。
　　“不是什么？给你安排同桌辅导你学习还是我不对了，知道我给你操碎多少心吗？你这个成绩加把油完全可以上985。”吴玥把书摔在桌上，面对余向，语重心长道。
　　对战失败
　　“你能进步再来和我谈条件。”
　　“哦。”
　　回到教室，视线不自觉扫向后排，没看见随于凡身影，于余向悬着的心才稍缓。他现在要远离随于凡，一碰见他就跟中了霉运似的。
　　他走向后排，把桌椅又移出一米距离。桌腿刮地引来许多同学侧目。
　　“余向你也有今天，平时看你脾气暴得很，今天这么能忍，忍者神龟啊。”前排的孔景明转过来，竖着大拇指夸赞。
　　“别提了，特烦。”余向坐下，腿翘到课桌上。
　　“哎，我等会去趟小卖部，你有什么要的吗？”孔景明凑近低声道。
　　　窗外淅淅小雨滴在绿植上，“哗哗”的很舒适，余向回想起今早。余鸿志一大早就去公司，家也不管，乔雅和乔森在楼下吃早餐，还故意把生鱼片摆在桌上，还好他视力力好，大老远看见，胃里涌上的酸水卡在喉咙，害得他早餐都没吃。
　　他卷曲手指，“带袋饼干，不要海苔味。”
　　“行。”孔景明比了个ok的手势，“伞借我下。”
　　“自己拿。”
　　等孔景明拿伞出教室，迎面撞上随于凡。
　　“对、对不起！这伞他自己划的！”孔景明伞上的水杵人身上，连忙道歉。从口袋里抽纸，要去擦随于凡衣袖。突然看见他袖口的刻字手表“LY—2005”
　　“不用。”随于凡躲开进教室。
　　“这表怎么和余向他爸的袖扣一样？”孔景明走到教室外小声嘀咕。
　　孔景明冲出走廊时，没注意到随于凡正透过教室窗户凝视余向——少年趴在课桌上，后颈露出一小片皮肤，像搁浅的鱼腹。
　　拉开椅子，稀稀疏疏的声音像零食包装袋，一个鼓鼓囊的东西戳了几下余向小臂。
　　他“啧”了声，转头，就看见拿着面包袋子的手，“给你。”
　　“拿开，不要。”余向蹙眉，又把手埋进臂弯里，转向另一方睡觉。
　　他又是在干嘛？不想被换走，所以献殷勤讨好他？晚了，这个位置不出两个星期，他就坐不了了。余向想着意识渐渐模糊，加上没吃早餐，头晕得很。
　　外面的雨还没停，教室没几个人，大家都去跑去小卖部进口粮了。
　　余向头更晕了，整个人趴在桌上，现在又没力气去小卖部，胃病也犯了，自从初三那年开始讨厌鱼就有些反感食物，以至于他这个人很挑食。
　　小时候总不吃饭，母亲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坐下吃饭，可初三那年离了母亲，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不能自理，渐渐形成了胃病。
　　操，孔景明怎么还不来？他在心里吐槽。
　　手摸索着伸进桌肚，想喝些水，突然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表面包装袋跟着发出窸窣声，他惊了一瞬，抬头，一个熟悉的面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他的桌肚，里面还有瓶酸奶。
　　他瞳孔一缩，猛地别过头。
　　随于凡正面无表情看着书。
　　“都说了不要。”他把面包和酸奶摆在随于凡桌边，他弓着腰像被鱼钩扯住的虾，发出的声音很虚，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
　　随于凡放下书，撕开包装袋，把面包抵到余向唇边，动作干净利落，轻声道，“不要闹，张嘴。”
　　余向别过头，“拿开。”
　　他的手抵着余向下巴，扳过来。
　　撕开包装袋时，他突然觉得像极了鱼尾纹的褶皱声。
　　小麦香混着薄荷味，涌入余向口腔。
　　随于凡另一只手抓住余向左手，掌心盖住手背，像冰压制火。
　　“你要自己吃，还是我继续喂你？
　　余向别过头喉结颤抖，被扳回来，不小心蹭破随于凡手指，铁腥的味道流进他的口腔。
　　“撒开你的臭手，要你管。”明显是生气了，但是从侧面看睫毛一眨一眨，在圆睁的杏眼上好像更萌了。
　　随于凡低着头，眼神却没移过。拧开酸奶瓶盖，“慢点喝。”他递给余向。
　　余向瞪他一眼，“不要。”
　　“你确定不要？”随于凡笑着问。
　　余向嚼着面包，含糊回答，“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没说完，喉尖上一堵，猛的咳嗽起来。
　　随于凡见状给他拍后背，又把酸奶递进了些，“叫你不听。”
　　余向咳嗽着去拿，怼到嘴边喝。
　　随于凡擦着被余向咬破的手指静静看着。
　　“看什么？不要以为你给我东西，就不会被换走。”余向放下酸奶，傲娇瞥他一眼。
　　“是是是。”随于凡复合着，带着点宠溺。
　　什么意思啊，像他在无理取闹，不给随于凡立个威风，总把他当条任人宰割的鱼。
　　余向指指他俩课桌中间的间隔，“现在开始，你我之间至少要隔0.5米。”
　　“啊—小鱼同学，怎么这么小气，东非大裂谷啊？”
　　“还有马里亚纳海沟。”余向微笑补充。
　　时间一晃，第五节下课，大家都跑去食堂吃午餐。
　　“向哥，走吃饭。”孔景明转过身，手撑在余向桌上。
　　“听说今天出了新菜，大家都抢着去，应该很好吃。”说着他搓搓手。
　　“草莓炒豆角？”余向问。
　　云栖高中的菜谱很奇葩，说是让同学们营养均衡，其实就是大乱炖，只要吃不死，不中毒，就 可以搭配在一起，出的新菜也时好时坏，一言难尽……
　　“额……别管，先吃了再说。”孔景明说完，看向旁边正在喝水的随于凡。突然觉得不叫上他，心 里有些过不去，毕竟人家新来的也没朋友，要关照同学。
　　“随同学要和我们一起吗？”孔景明小心翼翼开口。
　　“嗯。”
　　椅子擦地伴随着“咚”一声。
　　余向连人带椅子侧倒在地，“操。”
　　他忙不跌拉起椅子，椅子腿压到随于凡的鞋带，他手扶在椅背上，看不清脸上表情，手抚向头发，“走啊，还等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孔景明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闭上，看向随于凡。
　　随于凡被盯得拿杯的手一顿，回瞪过去，“有事？”
　　“没、没有，向哥都说走了，快走吧。”
　　随于凡收回视线，“嗯。”
　　这也太高冷了，渗人，孔景明心想。

　　食堂
　　"向哥！孔景明抢我鸡腿——"丁家豪哀嚎着扑来。
　　余向头也不抬："打不过就加入，叫他爹。"
　　"他爹是食堂大叔啊！"
　　"那你不赚了？"余向踹开他，"下次多偷一勺肉。"
　　孔景明啃着鸡腿挑衅道，“哎呀，家豪的鸡腿就是好吃。”
　　丁家豪极力阻止第二只鸡腿进入孔景明嘴，正争得火朝天 ，他向哥人已经不知所踪。
　　“哟~护法神隐啦？”丁家豪端着餐盘嘲讽 。
　　孔景明四处环顾，“向哥啊，你怎么能丢下我呀 。”
　　“活该，谁叫你一天话多 ，你家向哥不烦你才怪 。”
　　“算了，你吃的什么？我跟你吃吧，等会再去找向哥。”孔景明抢过丁家豪餐盘里的炸虾道。
　　　丁家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