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穷》巧克力伯爵

10、搜查官尤浩 2

　　“你不需要立刻回答我，我会慢慢等你的答案。”
　　尤浩回到里岛后，脑袋里一直高速循环着这句话。时间已晚，尤浩下了快船就直接回家了。他的公寓是带阳台的二楼，虽然很小，但是有一个能容纳小圆桌和椅子的露天阳台。尤浩有些茫然地来到阳台坐下，家里什么食材都没有，他想用手机点外卖吃，却发现里岛根本外卖软件。他叹了口气，只好又出门去买了面包和蔬果回来。夜里的里岛十分安静，尤浩端着切开的面包和刚冲泡好的咖啡回到阳台。他坐在折叠椅上，一边眺望不远处的大海一边吃东西。他对里岛没有什么恐惧感，也许是知道这是异世界，也许是因为他的心里开始住着一个人——张允。总之，有什么东西给予了他强大的力量，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夜里的海面并不平静。海面上的灯塔的光芒在海面不停的摆动，尤浩眯起眼睛看，他好像看到了有鲸鱼从水面跳起来，但好像又不是，可能是路过的船只的吧。总之海平面并不平静，海风从码头吹来，吹得尤浩感觉到一丝凉意。他赶紧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股暖流又流遍全身，和海面带来的凉意形成抗衡。专门为夜班搜查员提供的面包店总是在入夜时做面包，因此海风、热咖啡、新鲜出炉的软和面包还有可以眺望风景的小阳台，这种种事物给尤浩带来了一时的喜悦和平静。
　　上班不是值得恐惧的事情，可是上班意味着会和张克继续有接触。尤浩把面包撕开一点泡进咖啡，然后放进嘴里。早先在公司时，他看得出张克对他有暧昧的喜欢，公司的人后来都看出张克掩饰不住的倾慕。但是因为张克经常与各位“姐姐”约会，所以大家又默认张克不过是想与尤浩做好兄弟。既然如此，在张允的认知中，应该也是这样，至少不会相差太多。就算张允认为张克别有用心，也不会创造一个无比倾向张克的世界——一上来就直接表白。
　　“唉……”
　　尤浩虽然和张允有一个多月近距离接触，尽管他有点喜欢张允了，但是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张克。他做梦也想不到张克居然会跟他表白，而且还是这么直率地表白。如果是面对过去的张克，尤浩可能顶多内心兴奋地窃喜，可面对现在这个四十多岁、非常成熟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可以说是瞬间沉沦在那声“喜欢”里了。
　　爱和被爱不同，真的不同。
　　如果没有和张允共同生活的一个多月的时日，恐怕今天傍晚归航之前尤浩就立刻答应张克的告白了。他一想起张克认真的告白，就激动得脸颊被红色覆盖，滚烫得不行。可是现在不行，他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张允。明明张允那么努力的喜欢他，他不能这样无情地抛下他。
　　如果自己接受了张克的告白，恐怕当自己找到张允时，被狠狠抽一巴掌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吧？
　　然而尤浩转念一想，他喜欢张克，张克也很喜欢他。如果琢磨张克的意思，张克应该是暗恋他很久了才决定冒险告白。这个世界的张克虽然不是真实的，但是张克和张允一样，也是很认真的喜欢着他……甚至张克付出的比张允多很多。
　　“烦呐……”
　　想了这么多，尤浩其实只有一个很冲动的念头：他想答应张克的告白。
　　“就算张允把我当成垃圾我也认了……假如一个女孩子十分用心地追求张允，而我是他喜欢的人。即使他在我们二人中摇摆不定，可他最终选择的也只会是我。”
　　这是张允曾经说过的事情，他告诉尤浩，不论是谁怎么样用心努力地追求他，他的眼里也只有尤浩，哪怕尤浩并不喜欢他。
　　“现在不管怎么做会对不起一个人……烦死了。”
　　尤浩收拾起餐具，又去浴室洗漱完后就钻进被窝睡觉了。
　　第二天天一亮，他立刻瞪起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他想，如果张克一大清早就给他发消息，那么他要不干脆拒绝张克算了，因为他讨厌表白之后就故作亲近的油腻感。然而手机里唯独没有张克的消息。尤浩从短信翻到社交软件、工作联络软件，甚至紧急联系才会用的雷达接收器，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张克发的消息。
　　“他表白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吗？怎么和我的记忆不太一样啊……以前他明明说每次认识了姐姐，当天晚上就一起打视频电话，还要一起听歌，腻歪到很久的啊……他这人这是怎么了？难道以前他骗我了？其实他这个人很纯爱？”
　　怎么可能！
　　尤浩早就听公司的同事们说过张克的各种逆天暧昧事迹，几乎都和现场直播一样，每一次都让同事们惊讶到合不拢嘴。
　　“反正他现在也没催我，我就先好好想想吧。”
　　虽然很高兴张克能告白，但是尤浩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张克喜欢他什么。张克喜欢男人？可能吧，毕竟在公司时他就用很暧昧的态度和尤浩来往。可是在这里，这个张克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男人的模样。张克的衣着打扮，日常和男女之间的距离，还有他那个明晃晃的戒指——
　　尤浩忽然意识到，张克的手上怎么还有结婚戒指？！
　　“他不会结婚了吧？！不是吧？？？”
　　这个问题瞬间成为浇灭尤浩所有兴奋情绪的暴雨。尤浩在局里签资金申请表时，看着空白待签名的地方，心想那里是张克要签名的地方，张克这个人究竟结婚没结婚？！
　　他很想问问张克这个问题，要是过去的张克，他早就冲过去抓着他问个不停了。可是面对现在这个完全是熟男的张克，他总觉得束手束脚，没法去问。是啊，张克怎么看都还是张克，可是他偏偏就记不得尤浩了，完全把尤浩当做里岛的搜查官来看待了。真奇怪，真的太奇怪了。尤浩抬手揉揉太阳穴，他把申请单递给下属工作人员，让他们快递到学院岛给张克签字。尤浩现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任由张克表白，却出现了张克“完全失忆”的世界，究竟是他们三人谁搞出来的？！
　　也许就是张允搞的鬼。也就他能想出来这样一个离谱的张克了。
　　“长官，到巡逻时间了。”
　　到时间巡逻了，尤浩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带上长刀和雷达出门了。出门之前他要求搜查员集体调试抑制器的精准度，确保一切正常后才让他们各自去了负责的街道。
　　街道一如既往的死寂，今天尤浩负责的是一条贯穿居民区的主干道，所以有几名搜查员跟在尤浩身后一同行动。在这条街上，尤浩他们能听到居民家里的声音。尽管家家紧闭门窗，可是因为街道几乎无人，所以大家在家的说话声也好，吵架声也罢，尤浩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这座岛上，吵架是明令禁止却又无法禁止的。比如现在，尤浩忽然听到一个男人高声对妻子呕吼的声音，语言里充斥着各种惊人作呕甚至昏厥的糟糕内容。男人的尖叫声中偶尔混杂着醉酒特有的呕吐声。尤浩意识到这可能是危险的警告，于是他命令队员立刻根据雷达寻找这个男人，在男人释放出堕落源之前将他控制住。
　　尤浩看了看雷达，探测到的数值正常，只有堕落源成熟的速度有点快。于是尤浩打算趁堕落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让队员消灭它。不过堕落源长得太快了，它没几分钟就以翅膀张开的状态出现在了男人背后。男人依然疯狂地对妻子吼叫，每一句话恶毒得让人听不下去。尤浩挥挥手，示意身边的队员立刻开枪。
　　一声枪响，堕落源非但没消失，反而厉声叫着冲破结实的楼房向天空逃去。其他队员无需命令即刻开枪，此时尤浩也拿出望远镜向上看，他注意到这只堕落源的翅膀有点多。它不是双翼，好像是六翼？
　　“六翼我们哪打得过啊……”
　　尤浩还没来得及拔刀去应战，就被突破火力攻击降落到低空的堕落源煽动翅膀带来的大风吹倒在地。队员再次集火攻击，尤浩趁机冲上前去拔刀插进堕落源的拟态眼，将刀作为“攀岩工具”，敏捷地来到了堕落源的背后。暂时陷入麻痹的堕落源不能行动，于是尤浩用刀划开了一只翅膀根部坚硬的羽毛。羽毛下是密密麻麻的核心，一颗接一颗，甚至有几颗长在一起的。尤浩虽然一直本着“异世界又不会真出事”的心态，飘飘然地在这里生活，可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一刀下去，一颗红色核心迅速萎缩，尤浩来不及回收，它就化成灰被风吹散了。碎掉没关系，只要能消灭它就好！尤浩在心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他艰难地破坏掉了四颗核心后，堕落源恢复了行动能力。它猛然煽动翅膀向上起飞，把尤浩从身上抖了下去。
　　尤浩突然失去平衡堕落外地，他庆幸自己不是脸先着地。然而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从近三米的地方滚落下来，尤浩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得不行，他觉得自己的腿骨疼得不行，有点像小时候骨裂时的感觉。他涨红着脸咬紧牙关爬起来，用雷达再次发送虚拟信号，摸出手枪向堕落源的方向开了几枪。堕落源被信号和枪声吸引，它再次向尤浩猛冲过来。附近的队员们不敢开枪，他们从没见过堕落三号这样强大的堕落源，根本不清楚冒然开枪会导致什么后果。尤浩也清楚队员的忧虑，当他下定决心靠自己消灭堕落源时，也在心里想好了遗言。
　　“早知道答应张克的追求了，要是自己真死在这怪物手里，那得留下多大遗憾啊！张允不知所踪，张克除了喜欢，其他的记忆都没了。这个该死的新世界真是一点好事都没有！”
　　堕落三号猛然向下冲，但它因为失去了四个核心所以俯冲时显得摇摇欲坠。尤浩再次左手持枪对准它的拟态眼射击——那里没有眼睛，但是有痛觉神经，他成功地干扰了堕落源的行动，争取到了十来秒行动机会。他没时间去找剩下的两颗核心的位置了，于是他决定放手一搏争取一击必杀。
　　尤浩狂奔向堕落源，猛地跳起来，一脚踏上它的扁平的长嘴，然后高高举起长刀，用力扎进堕落源的头颅上。
　　强烈刺耳的轰鸣声从雷达传来，尤浩的耳朵被震得生疼，却又腾不出手扔掉耳机。此时堕落三号疯狂挣扎起来，它茫然地甩动着脑袋，却怎么也甩不掉头上的尤浩。于是它突然张开翅膀快速向面前的马厩飞过去。尤浩来不及躲避，他还没拔出长刀，就被堕落三号带进了马厩。坚硬的砖石被装成碎块，它们噼噼啪啪地撞到尤浩的头上、身上。巨大的冲击力终于把尤浩从堕落三号的头上甩下来了。尤浩重重地摔在柱子上，然后头朝下地摔落在地。此时他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剧烈的疼痛带来了人生的第二次走马灯，尤浩觉得自己好像还能站起来去砍堕落源，他试着伸手去拿长刀，却觉得长刀轻飘飘的，手感奇怪的要命。
　　其实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尤浩满脸都是血，在严重的撞击和被堕落源用坚硬的头部挤压下，他的手臂和腿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
　　这时候尤浩的手机传来一则消息，是一条陌生信息。因为手机也被严重破坏，所以在屏幕闪烁了几次后，未读消息随着意外结束使命的手机，和尤浩一同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