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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重元二十八年,新春。

      元节未至,平京城的街巷之间早就挂满各色彩灯。御街下百戏歌舞不断,一到黄昏,街上便挤得满塞。灯山已经建了大半,木架高立,和预备做百戏用的乐棚对望。
      才过新年,正是最冷的时候,城中却满是春来之喜。御驾将至之处早早缚上黄绸,只待元宵官家与民同乐。

      孩童提着兔儿及锦鲤样式的花灯跑过街巷,口中传唱着脆生生的童谣:
      “元宵至,彩灯挂,戏声唱天明——”
      “阿姊嫁,北极星,夜半却来哭——”
      “假神仙,真娘子;郎君信,转世说,原是真薄情——”

      一片薄薄的雪花自云中飘落,乘着平京的风掠过高高的灯山,越过巍峨宫墙,飞往真正的帝星之所——官家的澄光殿去了。
      带着孩童唱的只言片语,那雪花安稳落在了澄光殿的檐角,又被里头拍桌案的声音一震,悠悠坠进无边的夜色里了。

      “听听,‘北极星,夜半却来哭’,‘戏声唱天明’!”
      一封红皮的折子飞出了殿外,摔在垂首的宫侍脚边。

      殿内站着个高瘦的人影,恭敬道:“不过是小儿戏言,官家息怒。”
      北极星坐北,指帝星紫微——这几句歌谣,可远非“戏言”这样简单。

      “萧兴怀把这童谣照抄来是什么居心?一头攀着太子,一边还想做当年那个诤臣吗?”
      满殿烛火震动,似是被天子怒声所慑。

      “还有我的好弟弟,这写的什么?满篇的鬼神通灵——我看他还是弃了王位,早些去无封山上当道士吧!”
      而后是一声冷笑。
      “……这便是朕的肱股,朕的手足!”

      高瘦的人拱手下跪。
      只听官家缓声:“楚卿,你起来。”
      那人未动,只说“不敢”。

      光影交移,凝在窗棂之间。
      “楚凛。”
      帝王仍旧和缓,这一声却像寒刃直直对准了眼前人的脖颈。
      那人以额触地,开口毕恭毕敬:
      “臣,不敢。”

      内侍匆匆踏入,带来室外几粒飘雪。
      “清韵宫的来请,宸妃娘子又说胡话了。”
      “这回听清了,说的是敏柔皇后。”

      原本被烛光印刻在高阶之上的帝王身影,陡然矮了一寸。
      半晌,官家出声:
      “去清韵宫。”

      不比澄光殿里温暖明亮,清韵宫正陷在一片死水般的寂寂中。
      此处是宫妃居所,本该挂上各色绸子以庆元宵。可那宫中寂寥暗淡,连灯笼都没多挂上几盏。

      婢子拨弄完暖炉里的炭火,又给桌案上的香炉添了香。
      除了炭火的辟剥声外,屋内静得只有窗外风声。

      屏风后乌泱泱围了一圈御医,都小心地敛着声息。等前面一个出来,下一个再进去给贵人诊脉。
      立在床帏前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官,发髻用红发绳系着,别了一支白玉的素簪。穿着是极素雅的,天青色外衫规矩系着,内里是藕色的下裙。
      她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紧紧系着垂在床沿的那只手:
      玉白修长,食指戴着个精巧的银戒。

      御医一时说是风寒,一时又说梦魇,七八号人得不出个定论。
      女官掀开帐子,伸手进去摸了摸那人的额头,还是滚烫。她又站起来往外看了眼:门外守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就是不见内侍辛玉山的影子。
      小半个时辰都回不来,恐怕是被什么绊住了。

      “娘子如何了?”她拧起眉头。
      隔着山水绣样的屏风,领头的御医站出来作揖:“江女官莫急,我等已经开了方子,当务之急是先给娘子用水退热……”

      江婵打断他,笼起手:
      “一群白吃俸禄的!娘子若出了事,你们自去官家面前说吧!”
      她声调并不高,在落针可闻的屋中却分外清晰。

      屏风外立刻跪了一片。
      且不说床帏里贵人的身份,单这位江女官就是正五品,可不是区区御医惹得起的。

      江婵在床前来回踱了几步,朝外唤:“慎颜。”
      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宫女跑进来,模样普通,只一双眼睛分外有神。
      “你去看看辛内侍请到官家没有。”
      “是。”
      慎颜应声去了,江婵又在榻上坐下,握住帐内人的手。
      她先瞥了眼屏风,接着悄声道:“官家那边还没动静,会是那人做了手脚吗?”

      床头点着三四根蜡烛,照不清帐内的身影。
      江婵感觉手心被扫了扫,屋外辛内侍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官家到了。”
      她只好松手起身,绕出屏风。

      外面很快亮起来,是提灯在前的宫女。
      清韵宫廊下只挂了两盏灯笼,因此屋外一点火光都分外明晰。

      “怎么都跪着?”那人一身暗红色的圆领袍,玉带系身,负着手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内侍和宫女,辛玉山也在其列。
      一行人衣袍皆有些濡湿,只有官家身上利落干净。

      江婵垂首行礼:“娘子高烧不退,口中胡乱念些语句,”
      她和辛玉山对视一眼,见他脸色并无异样,心下稍安。

      官家把目光投向领头的御医:“你来说说。”

      那御医姓李,两年前才被提拔,本是个副手。巧的是御医院之首的张赵二位御医今日都休沐,只有他当值。

      李御医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眼面前的天下共主:官家年过五十,双鬓已经染白,脸上也显露疲态——但目中的威压却更重。
      他脸色惨白,颤巍巍回:“许是近日天寒,娘子不慎……着了风寒。”

      “嗯。”官家垂眼淡淡扫过屏风,总觉得有些眼熟:上面绘的是蜀地风光,水秀山青,还题了一首好事近。
      [芦花开落任浮生,长醉是良策。
      昨夜一江风雨,都不曾听得。]
      他心里念着最后的两句,平静道:
      “先用着药,看看如何。”

      说着官家把手上捏着的蓝封折子交给领头内侍,自己走进屏风后。
      江婵赶紧跟上,撩开那重重纱帐时,手心都在涔涔冒汗。
      官家在床沿坐下,目光沉沉落在帐中人的脸庞上。
      “娘子,官家来了。”江婵在一旁轻唤。

      烛光微晃,却没能惊动那人半分。
      这时官家开口:“她发着烧,怎么盖这么薄的被褥?”
      江婵跪下,先是叩首,再回:“官家恕罪,娘子一会觉得冷一会又热。奴婢不敢开窗,恐风雪惊扰娘子,只好让人烧了多多的炭火,又挑了薄些的被褥。”

      官家没再说话了,一时屋内又静了下来。

      江婵死死掐着手心,适才娘子留了个未能写完的“雪”字在上面。
      屋外确有风声阵阵,至于这雪——
      是否真的落了呢?

      帐内忽然传出一声喃喃的“冷”,官家俯身过去。
      “清游?”
      “我冷……”女子声音柔婉,却有些语不成调,像是梦中谵语。

      男人给她掖被,转头吩咐:“再加些炭。”
      适才拨炭火的婢子走出门去,江婵也起身退下。

      屏风外一众宫人里,领头的是入内省都知张同甫,他略有些佝偻,此刻垂手而立,倒也不失气度。
      他手上那份折子,是今晨南安王递上来的。虽说满纸荒唐,到底比萧相的折子运气好些,没躺在雪地里。

      再往后,瘦高面容俊秀的是张同甫的养子王乐贤,任内侍高品,近日颇受官家信赖。辛玉山和王乐贤并排,短脸圆眼。他样貌不算出众,胜在机灵活泛,是娘子从入内省亲自挑选出来的。

      江婵出来向张同甫行礼:“奴去看看娘子的药,劳烦张公看顾一二。”
      对方颔首。

      张同甫的年纪已经很大,加之身负内廷统领职权,按理说这个时间不该在官家身边伺候。
      想来是今夜的阵仗闹得够大。

      江婵思索着跨出门槛,没瞥见端着炭跑回来的婢子。
      那婢子从没见过帝王威仪,走在路上头也不敢抬。
      二人就在那门口撞上了。

      屏风内纱影摇曳,一只手忽然攥住了官家的衣袖,力道大得惊人——在那方重重的暗色朱红里,她的银戒映着烛光发亮。
      细微的风声走漏进屋中,瞒住那人嘴唇中吐露的字句。
      可还是被官家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
      “溯昔……你瞒我好苦……”

      下一瞬,她的细嫩手腕被官家抓住。
      “你叫我……什么?”

      “嘭——”
      在寂静宫廷,炭盆落地这一声可谓响彻天地。

      在一旁服侍的宫女不知自家娘子说了什么,只知道官家听完就神情大变。
      而后对着娘子极哀切地唤着一个名字——
      雾眠。
      先敏柔皇后的表字。

      屏风外,江婵和那婢子双双跌坐在地。
      数十块红彤彤的炭滚落在清韵宫的青砖上,很快变得乌黑。

      江婵的心重重一跳,在宫人的轻声呼叫中,她抬眼望去:
      天色是沉蓝的,两盏宫灯愈来愈暗,上头的花鸟纹样都看不清了。刺骨寒风穿过檐下,裹挟粒粒雪白飘落。

      廊外,已是白鸿覆地,铺天的茫茫。

      张同甫转过身看着外面的情形,还没来得及出言斥责,里面官家开口:
      “全都出去。”

      一众人立刻退离。
      慎颜上前把江婵扶起来,小心地替她扫去衣裙上的灰尘。

      张同甫语气不咸不淡:“江女官去歇息片刻吧,汤药让婢女伺候就是。”
      江婵给慎颜使了个眼色,她乖巧点头,去看汤药了。
      “多谢张公体恤。天色渐晚,今日怎是您随行?”

      江婵本没指望能问出什么,张同甫却开了口。
      “今日官家召朽入宫,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
      官家在屋里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叫人来开门。
      张同甫让王乐贤站到另一侧,自己则微微弯了腰,把门打开。

      官家垂着手走出来,第一句话是对着江婵说的:“她睡了,若是夜里说胡话,记下说给我听。”
      “是。”江婵松了口气,行礼进屋。

      第二句话是对着张同甫说的:
      “清游入宫多久了?”

      张同甫抬起头,似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宸妃娘子是二十五年夏至册封的,至今两年多几月。”
      若是问别的娘子,恐怕还要翻一翻宫册,但这位——他记的不能再清楚了。

      官家沉吟一会,王乐贤眼尖,给他披上外袍。
      刚理好衣襟,就听见他喃喃道:
      “二十五年……恰是吾儿弱冠……”
      “南安王的折子我批过了,你明日送去中书省。”

      张同甫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官家已经提步走出檐下。
      他赶忙撑了伞跟上。
      那人却摆手,从他手上接过伞,自顾自往外走了。
      “不必跟来。”

      风雪愈大,张同甫点了个小内侍出来:
      “凤鸣宫掌灯的手脚多不麻利,去替官家看着点。”

      看着小内侍的身影消失在雪中,张同甫清了清嗓子:“咱们也走吧。”
      王乐贤低头“是”了声,替他撑起伞,宫女掌着两只素灯笼走前面。

      刚走出去几步,张同甫又回头。
      辛玉山还站在原地,向他作揖。
      “宸妃娘子虽喜清净素雅,到底身份贵重。元宵之前,宫里应当按格制装饰起来。”
      辛玉山应下。

      王乐贤瞄了眼廊下的灯笼,低声道:“那灯笼的样式似乎不是近年的。”
      张同甫轻笑,理好袖子,缓步踏出宫门。

      无繁复笼架,只在灯身绘了精致图样,雅致却不显得过素。
      何止不是近些年的样式,要真细说来,这灯笼已经过时快二十年了。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二十多年前的天灾吗?”
      王乐贤思索片刻,回:“记得,重元二年伊始,直到三年后方才平息。”
      那时官家初登至位,就遇上了天灾。夏日多洪,至冬日又有暴雪。民间流言四起,说是官家即位,才至天怒人怨。

      张同甫挺了挺背,可那方背脊终究因年老而弯折下去。
      他叹息着:“重元三年,官家立楼氏女为后,居凤鸣宫。那灯笼的式样,就是圣人娘娘……敏柔皇后所创。”

      “敏柔皇后曾作溪边一舞以阻暴雪,入主中宫后,文人因‘荆溪阻雪’一词,尊她为‘阻雪娘娘’。”

      王乐贤问:“一舞阻雪……竟真有这样的奇事么?”

      “不过是真作假时假亦真罢了。”张同甫放缓了步子,“过了两年,敏柔皇后诞下皇三子。”
      天家有子,民间降吉,于是天灾止。
      官家也借此稳固尊位,握紧了天下权柄。

      算算年岁,这位皇子,就是适才官家口中喃喃的“吾儿”。

      “可那位殿下……”
      张同甫抬手示意身边的宫人退开,缓声道:“遣至淮南,无诏不可归。”

      二十五年,皇三子陷党争之祸,连带着先后母族楼家也被降罪。

      “乐贤,你将来常伴君侧,要始终记得一句话。”
      “君恩亦是君威,无上恩宠也可变作悬颈利刃。”

      王乐贤躬身行礼:“是,儿子记下了。”
      随后他又忐忑道:“那宸妃娘子……”
      见官家今日情态,这位娘子似乎有复宠之兆。

      张同甫拍拍他的手背。
      “先后薨逝,都道是神宫把娘娘召回。谁知宸妃娘子,竟有当年圣人的姿容。”
      “我也不怕与你多说,今夜官家大发雷霆,正是为了宸妃娘子。”
      “民间已经谣传,宸妃是先后转世,就连王爷的折子上都写了这转世之说。可萧相偏要抄录这谣言来打官家的脸,还把宸妃娘子和祸国的苏妃相比。”
      宸妃若是苏妃,那官家可不就是纣王?

      张同甫从袖子里掏出那份折子,展开看了一眼。
      南安王上奏在各寺庙道观设先皇后神位,以告慰先人,官家在后头批的是个“允”字。

      他仰起头,任由萧索的寒风扑面。
      宫墙巍峨,默然耸立。白雪纷飞,大约今夜是不会停了。

      司天监早有上书,预见新岁有雪。
      五年难遇的瑞雪,偏偏下在今日。

      大约真是故人魂归,乘风雪而来。
      “宸妃娘子幸得天恩,不过是——”
      他轻笑一声。
      “借光罢了。”

      灯楼之下,百戏棚外还围了不少百姓。也顾不得雪下得多大,只为听完那最后的唱词。

      这折戏讲的是一官宦千金和将军少年相恋,将军后来上了战场,千金也另嫁他人。待将军凯旋而归,二人多年之后再见,物是人非的景象。

      扮作官家千金的伶人施施然转身,唱道:
      “白鸥问我泊孤舟,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花乱舞,对影只觉冷清清,来忆旧游。”
      她叠好袖子,轻轻拭泪。
      “旧游旧游哪里寻?有花外楼,有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
      梆子收了声,那伶人附身作揖,一曲已然唱罢。

      “此调名为‘梅花引’,词是太湖水上而来。奴唱不得次末几句,看官们见笑。”
      台下喝彩浪似的一阵翻过一阵,伶人再作一揖。

      人群最后头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用手挡雪,奇道:“词曲这样悲怆,用以庆贺元宵,岂非不祥?”
      他身侧有个老汉答:“阁下有所不知——这‘梅花引’,是官家最喜欢的一首词,便是什么时候也唱得。”
      那书生便点头,又问:“那又是缘何不唱完呢?”
      刚才应答的老汉转过头来打量书生,见他气质翩然,手中一把折扇也不似凡品,于是“呵呵”一笑。
      “公子大约是初来平京吧?”
      书生作揖:“请指教。”

      “这曲子原是南安王改的,只有庆义府能唱。可京中贵人也想听听天家音色,于是便让隐去末尾两句,只听个乐。”
      “……庆义府?”
      老汉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那是南安王的私坊,教养些颜色好的良家女子,只供皇家勋贵和官家的。”
      他稍稍放低了声调。
      “听说当今的宸妃,正是庆义府出身呢。”

      那书生闻言,“啪”一声打开折扇,只见上头写着句“画阑开处冠中秋”。
      他食指在扇柄上扣得泛白,语气却平稳:“受教了。”
      ……
      清韵宫中,辛玉山和宫侍们挂灯笼缠绸子,庭中一阵热闹。
      江婵坐在床边,低声复述适才张同甫说的话:
      “淑妃娘子连日身子不爽,太子来信要回宫看望。虽是一片孝心,可他职责在身,心心念念都是平京之事……官家到底有些不悦。”
      “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子借着过元节的名头,昨日离了京西。朽入宫的时候,三衙殿前司已经出城去拦了。”

      如此隐秘的事,自然不是说给后妃听的——而是为了提示她背后那人。

      宸妃已经坐起,床帏处仍有一层轻纱掩去她眉眼,只见那雪白的单衣肩背处已经被汗浸湿了。
      她身后的窗子开了半扇,雪粒子飘至妆奁台,又被屋内的暖烘成雪水。铜镜下齐齐摆着一套头面,簪钗都嵌了五色宝石,华美张扬。另有一个玉梳篦,成色不算新,雕工却精细。
      被雪一打,首饰上都泛着晶莹水光。

      当今太子为淑妃所生,行五。淑妃母族并不显赫,但她的舅父是当朝给事中萧兴怀。萧家如今三代入仕,正是风光的时候。
      太子性子素来莽撞,自小就不得帝心。官家去岁让他去京西两路各州巡检,看似磨砺,实际说是贬黜都不为过。加之淑妃为太子生母,后位空悬,她本应入主中宫,却仍位列四妃。
      可见官家对这位储君不甚重视。
      这回他擅离职守,前脚踏进平京,后脚弹劾的文书就会躺在澄光殿的桌案上。

      “儿为母忧,不顾父命,真是孝子。萧相细数我祸国罪过的时候,定然想不到太子差点在京西丢了命。”
      宸妃拿了帕子擦脖颈处的汗,语气很淡。
      “三衙殿前司,就是庄修真吧?”

      江婵起身去掩窗子,应道:“是。自从楚凛将军凯旋,枢密院出了好几个调任,庄大人也是才上任殿前司的。”
      宸妃把手伸出帐外,去够案几上的茶盏。
      庄家和萧家向来不对付,偏让庄修真去拦太子……

      官家之心,倒也是昭然若揭。

      “这梳篦怎么摆在外面,可惜娘子平日那样珍惜,白白淋了雪。”
      江婵用袖子把梳篦擦干,收进匣子里。

      那人喝茶的手顿了顿,银戒擦过瓷白茶盏,锐声倏然响起。
      宸妃无声叹出一口气:
      “雪下得很大吧,等装点完了,让他们自在些玩去。”

      是夜,宫中传诏。
      瑞雪天降,官家心悦,特赦天下。

      另有一道旨意由尚书内省传到后廷:
      宸妃宋迢,谨容婉德,慧质明心,元日逢吉,择收灯日迁居凤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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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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